坐在妝臺前,白錦繡摘掉釵飾,鬆開頭上的髮髻,褪去做工繁麼精緻的上衣,換了一套綢質的寢衣這才倒在榻上。
這些天,顛簸着的好一大段路,白錦繡連個閉眼都不敢,深恐自己慢了,孫恪那個混蛋會真的要了她爹爹的性命,所以,白錦繡哪裡敢休息。
實在是累了,白錦繡倒到榻上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亥時二刻才過,瑞雪在窗下接連叫了兩聲,白錦繡都沒有聽到。
瑞雪走到了孫恪的面前,小心的說了,裡面沒有動靜,王妃像是已經安置了。
白錦繡的房間緊閉着門,孫恪冷眼看後,已然是面露了不悅之色。
“值夜的呢?”
“王妃說,以後房裡不留值夜的,讓我們在耳房呆着,說是有事再叫。”
孫恪此時若是想進去,沒有半個人敢攔他。
月色之下,孫恪的身形顯得異常的高大,站在瓊玉堂的門前,孫恪只是駐足看了兩眼緊閉着房門,便轉身去了離瓊玉堂最近的如夫人王氏所住的“宛月樓”。
王氏還沒有睡下,正在想着白錦繡回來以後,自己要怎麼過日子。
擡頭間卻見到屋裡的婆子挑開了簾子,走進來的人竟是孫恪。
趕緊下了榻,王氏臉上露着欣喜的樣子,言語間更是歡喜得不得了的模樣。
“更深露重,王爺怎麼來了?也不叫奴才先稟報一聲,讓妾身也準備一下。”
“沒那麼多的規矩。”
孫恪對身邊的女人從來沒什麼悅色,因爲這幾天一直在宮中自己的殿裡休息,又兼是掛着白錦繡,心思如此之重,難免也累了。
在王氏和她屋裡的丫環的服侍下,簡單的梳洗了以後,也就睡了。
到了第二天寅時還沒有過,外間有嬤嬤輕得不能再輕的敲了一下門。
孫恪便也就醒了。
那王氏因爲有孫恪在,這一夜也不敢睡得太沉,也是立刻就醒了。
守夜的丫環見兩個主子有了動靜,這才走到門口應了一聲。
“王爺和如夫人都醒了。”
“外間,兵部傳話,說江南三百里加急的文書到了。”
“行了,知道了。”
孫恪答了一聲,起身便讓丫環們侍候着收拾了收拾,匆匆的便又離了王氏的房間。
看着孫恪離開的背影,王氏手扶着婆子這才起了身。
“王爺也不過是呆了三個時辰,就這麼走了,半句話也沒和夫人說。”
“抱怨什麼,王爺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王氏不敢大意,回去了以後,倒在榻上只是累歪了一會兒,連覺都不敢睡,卯時初刻還沒到,便站到了白錦繡的瓊玉堂的門口。
這時,侍妾幾乎是都到齊了,只有兩個側妃還沒有到,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兩個側妃也都規矩的立在了瓊玉堂的門口。
因爲瓊玉堂還沒有開門,裡面的嬤嬤和丫環也都沒出來走動,這幾個人不知道里面是個什麼情形,又是第一天,不敢進去打聽情況
,只能是等着。
“聽說,昨天王爺是在你房裡歇息的?”
寶珠郡主最先沉不住氣,上下打量了王氏兩眼,又道。
“這個月是第三回了吧,你倒是真有本事。”
這樣捏酸吃醋的話,自然是在別人的耳朵裡又是另外的一番羨慕的意思,可是,王氏哪裡敢給側妃臉色,這時,只得陪着小心的道。
“丫環們說,王爺是回王妃的房裡的,只是王妃安置了,王爺纔到了我的院子。”
只是寶珠郡主卻不拿這些說辭當作一回子事,冷哼了一聲,又狠剜了兩眼王氏這才扭開了臉。
白錦繡起了以後,並沒有問孫恪是不是回來。
反而是在梳洗以後,隨手捧着一卷《碎玉集》,半倚在睡榻旁邊不遠的貴妃榻上,半散羅裳的讀了起來。
施嬤嬤見白錦繡沒有動彈的意思,接連着的望了幾次都沒敢上前說話。
面色頗有些爲難的模樣。
昨天晚上用膳的時候,白錦繡都沒有叫兩個側妃進來服侍,可是,也沒有叫她們回去,兩個側妃只能是在廊下站了足有一個時辰,施嬤嬤因此已經是受了寶珠郡主的訓教,在府裡的下人裡,這個施嬤嬤也是極有臉面的,被寶珠郡主這樣的訓斥了一番,自然是覺得到底是丟了臉面,現下見白錦繡又是渾然間忘了這幾個人的樣子,便有些沉不住氣。
這時,白錦繡已經梳洗完了,用過了一杯茶後,施嬤嬤上前,小心翼翼的說道。
“王妃,側妃她們早已經等在外面了,有半刻鐘了。”
“是嗎?”
白錦繡沉默了半晌後才道。
“讓她們都進來。”
說實話,白錦繡真的懶得與他們這樣的應酬,而且想到這些人又都是孫恪的枕邊人,怎麼都覺得心裡堵得慌。
含混的應了一句後,倒是覺得剛纔的那杯茶沏得濃了些,嘴裡的竟是隱隱的有了苦味。
指了指桌上的茶碗,白錦繡對身旁的瑞雪說道。
“你去給我沏一杯龍井過來,這種峻眉沏得也太濃了。”
“是。”
瑞雪應了一句,端起茶碗,笑着道。
“王妃,這杯金峻眉賞給我可好,倒也省得糟蹋了。”
“你若是喜歡,去讓丫環再沏一杯出來,沒的那麼儉省。”
對這些身外之物,白錦繡向來是不怎麼在意,而且無論是她在會郡的時候,還是妞妞回了王府後,瑞雪做事都極是用心,白錦繡現在已經想着,過些日子要對瑞雪和餘嬤嬤做些恩賞。
所以,眼下的一杯茶自然是不在乎。
“王妃,那您把瑞雪姑娘手上這口茶賞了奴才吧。”施嬤嬤叫了人以後,見瑞雪端着茶碗,又在和白錦繡說話,便上前說道。
“這杯茶可着咱們大金朝,喝得着的人也是有數的那麼三四位,王妃就當賞了老奴一張老臉了。”
事情雖然小,可是臉面卻是極大,白錦繡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
瑞雪見此,也微微一笑,
雙手遞到了施嬤嬤的面前。
“嬤嬤先用着這個,一會兒王妃的賞我領了以後,分嬤嬤一半。”
白錦繡並沒有擡眼看此時正小聲說話着的瑞雪,卻覺得這個姑娘說話做事,都是極有分寸的,想着原先瑞雪曾經跟過孫恪一段日子,也算是見過了些世面的,心裡也更覺得以後可以重用些這個丫頭。
現下她已經置身於王府裡了,身邊和手頭上總要有幾個十分得力放心的人手纔是。
瑞雪的話也不過才落,便見外面的丫環已經把簾子挑了起來,白錦繡眼見着這幾王府裡的妃嬪穿得花紅柳綠的走進來,和這個正堂裡本來就立着的十幾個丫環一起,滿滿的站了一屋子,又見她們臉上的顏色更異,看她的時候,眼色也都是不一樣,想着以後日晶要見到這九張心口不一的臉蛋,再加上以後孫恪可能訥進來的,白錦繡自然是沒有什麼好心情應酬她們。
因爲昨天都見過,在這些妃嬪們肅靜下拜了以後,白錦繡也僅是說了聲,起吧。
身後的幾個侍妾上前,扶着兩個側妃還有兩個如夫人坐下,便分左右兩側站在了後面。
白錦繡掃過了以後,便沒有再擡頭,把玩着腰間繫着的那隻和田白玉的玉製鏤空香囊。
白錦繡倒是極自在,可是,下面的人卻並不自在。
首先便是寶珠郡主。
她一向是喜歡金銀之物,便是綾羅綢緞也是喜歡豔色的,雖然是礙着王府裡的規矩,有幾樣顏色她不能穿用,但是其它的東西,按着月例,或是年節的賞賜,她也都用在了這上面,今天出來的時候,爲了漂亮她特意穿了件煙紫色緞面的背子,時碩是一條十色的月華裙,無論做工和樣式都極是精緻,頭髮梳得光亮,插了足足的十幾件的頭面,釵環簪花,雖得格外的富麗堂皇,可是,寶珠郡主也不是個十成的傻子,她見白錦繡只穿了個淡粉色梅花繡紡的緞面背子,身上的裙子也遠不及自己的這樣精緻,而鞋更是隻用銀色絲線勾了邊口的一雙淺青色的繡鞋,上面連個繡樣都沒有,那她這一身便是有毛病了。
再看另外與她同位的段氏,心裡便更是上上下下的忐忑。
段氏是大理郡主,因爲要和親被賜了名號,已經是二等公主的身份,但是她卻從來只穿一些極輕淡的顏色,現下便是通身的淡紫色,一件羅裙雖然是新的,樣式卻極簡單,頭上也只搖了三鳳銜珠的翠玉布搖,頭簪了三朵粉色的宮花。
寶珠郡主怔怔的看着,滿室裡只有自己這一身最是顯眼,因爲平日裡她管着王府,這一身倒是尚算能過了眼,可是,如今坐在瓊玉堂裡,縱使是一向性情蠻橫的寶珠郡主,身上也冷冷的出了一身的香汗,越是這樣便更有些做不住了的樣子。
偷看了白錦繡兩眼,見她不動聲色的擺弄着手裡的茶碗,也不見她說話。
白錦繡沒有發話讓她們回去,她們便只能坐在這裡等白錦繡發話。
這樣還算是好的,若是再留得久了些,等到白錦繡用茶用飯的時候,無論是誰都站在一旁伺候着,那纔是最難捱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