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喬青還來不及離開,遠遠已有數人朝着這方逼近!
唐嫣趔趄兩步倚到了廊柱上,捂着胸腹的指縫不斷有鮮血汩汩涌出。她眼睛不眨地望着喬青,一邊軟麪條一樣從廊柱上朝下滑,一邊露出個陰冷怨毒的笑意。這笑綻放在因爲重傷而慘白慘白的臉上,無端端讓喬青想到了怨氣橫生的厲鬼。
這個時候跑,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喬青反倒不跑了。
她倒要看看唐嫣想幹什麼,將侍龍窟的地形改變引她來到此處的人又是爲了什麼。厲鬼?活的老子都不怕,變成鬼爺就讓你再死一次!喬青淡定地站在原地,玄苦又呢喃了一遍:“這女人瘋了……”
她瘋了麼?
唐嫣輕輕笑起來,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醒。
她不知道喬青爲何會在這裡,可她清楚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冒牌貨。一旦讓喬青在這裡安安穩穩地呆下去,後面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她根本不敢想象。她會和柳生二人碰上麼?自己會被揭穿麼?揭穿之後的下場……想到這裡,唐嫣冷不丁打了個寒顫。要保命,就只有讓喬青死!
——立刻、馬上、必須死!
想想這個場面吧。柳生二人聽見她的慘叫飛奔而來,看見身爲他們族人的她,失了玄氣手無寸鐵,卻被卑鄙的喬青一柄短劍殘害重傷。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會怎麼做?
詢問?
或者怒斥?
不不不,他們會二話不說先給自己的族人報仇。到時候不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更能永遠的讓這個真正的族人徹底消失,而她唐嫣,將再無後顧之憂!哈哈哈,以自己的重傷,換取喬青一條命……值了!
嗖——
兩道人影出現在眼前。
正是她等待已久的柳生二人。
唐嫣坐在血泊中瑟瑟發抖,垂下的眼睛遮擋住一切的怨毒和得意。再擡起頭時,已是又驚又懼淚眼朦朧。那張精緻的小臉兒如枯萎的嬌花,顯得那麼無助又可憐。
“大人,救我!”
“救、救嫣兒……”
這兩人來的太突然。
似是破開空間突兀出現。
喬青眸色一閃,只看他們和破天周老一般的莫測修爲,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女子、天賦高、十六七歲、血脈覺醒那日又那麼巧正在凰城,一切都吻合的人她能第一時間想到唐嫣,其他人又怎會想不到。只是她只靈光一閃胡編亂扯,卻沒想到,唐嫣真的沒死——不但沒死,還就這麼巧,在侍龍窟裡!
她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動,一縷淡淡的玄氣氤氳在掌心。
關鍵時刻,說不得就要暴露出她的身份了。喬青本不願意如此,不論這兩人是敵是友,她的身上還有太多的疑問。比如破天口中的“女人”,周老口中的“內情”。當年喬伯淵夫婦的死便有侍龍窟的參與,而此時,他們又在侍龍窟內出現。這一切,都像是一片迷霧重重,無論如何的抽絲剝繭,總有更多的線頭纏繞在裡面……
而搞清楚這一切之前,她身上的血脈就似一個定時炸彈。
——既是倚仗,又是危機!
喬青的腦中轉過了這麼多,實則,也不過只一眨眼的功夫。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從遇見唐嫣,她短劍自殘,一聲慘叫引來這二人,到現在其中一個漢子猛然轉過了頭來。一茬連着一茬一丁點的空隙都無。眼見着其中一個大漢霍然扭頭,陰鷙的視線,無聲的殺機。他背後的唐嫣勾一勾嘴角,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從容笑意,眼中滿滿的期待。
然而就在喬青暗罵一聲娘,準備將這抹玄氣連帶着她的身份一同暴露出來之際……
卻見那大漢陡然瞪圓了眼睛。
他呆住了!
這一呆,連帶着身邊的另一人和唐嫣的笑容也僵住。
唐嫣焦躁地想爬起來看個究竟。這絕不在她的意料之內!她剛一起,胸腹處的血又不要錢似的淌了出來,她臉色再白,搖晃中跌坐了回去。不好的預感自心底升起,唐嫣的心裡有一萬個疑問一萬個猜想,哪一個都是以她被揭穿爲最終結局。額頭上一瞬間滲出了大片大片的汗珠,不是疼的,是嚇的。
同樣被嚇住了的,還有一頭問號的喬青。
她古怪地望着對面的男人,這人的神色比她還古怪,好像大白天活生生見了鬼。一邊柳生疑惑中轉過頭來,竟是也一瞬間眸子連閃,匪夷所思到說不出話。即便是這等時候,喬青也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說老子長的像你們死去的爹還是怎麼的?
轉機明顯已經出現,喬青散掉手中那一縷玄氣。
寂靜的迴廊外一時無人說話。
終於,在唐嫣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中,那漢子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地呢喃:
“四、四……四夫人?!”
同一時間——
方纔那些遠遠落後於柳生二人的侍龍窟中人,也終於趕到了。
這話一字不漏的落入領頭的龍主耳中,他的身份極好辨認,後方跟着奴伯等人全部站定在兩步之外。他看一眼唐嫣,再看一眼喬青,眼中一抹深思轉瞬便被精光灼灼的算計所取代。這一切,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喬青看了個正着,嘴角勾起抹冰冷的弧度。恐怕這將她引到此處的人,非這龍主莫屬了!
喬青不動。
她任柳生和漢子打量。
“不對,不對……四、四夫人已經死了。”
那漢子搖搖頭,話是這麼說,可目光依舊不離喬青。
柳生的臉上由疑惑到懷疑再到迷茫,細細辨認着對面男子那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像,真像,方纔乍一看時,那五官足足有七分相似。可再看,卻又分明不同了。四夫人的美,整個族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奪盡天地之造化,當年可是族長十幾個夫人中最爲寵愛之人,便是身份不凡的大夫人,在她之後都只有獨守空帷……
到了四夫人離奇失蹤,數年後命牌碎裂。
再到如今,族長九十九個夫人中,哪一個不是有着四夫人的影子?
——可到底都不是她。
——都不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冰霜美人。
柳生和漢子睜大了眼睛,越看喬青越是又不像了。
四夫人之美,如高崖冰雪中一株白蓮。卻到底是屬於女子的柔美,婉約脫俗,總帶着幾分淡淡的愁緒。可眼前這男子——紅衣、墨發、妖異、鬼魅。截然不同的迥異氣質。哪裡還有什麼哀傷愁緒?分明骨子裡透着一種狷狂的肆意!這巨大的差別之下,就連剛纔第一眼時相似了七分的五官,都脫離開了印象中的樣貌。
“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傷害我族中人?”
那漢子率先開聲。
這態度,依舊是傲慢的可以,不過比起剛纔,已經好了不知多少倍。最起碼,不是不由分說的揮袖殺人。唐嫣一個哆嗦?...
,死死盯着喬青,好像她那張紅豔豔的口一張,就能判了自己的死刑!胸腹裡流出來的血都似是麻木了,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裡。
喬青淡淡瞥她一眼:“大人,唐姑娘並非在下所傷。”
“哦?”
“不敢欺矇大人,方纔在下正巧在附近,聽見唐姑娘的呼救才跑了過來。正巧看見唐姑娘一身是血坐在地上,兇手乃是一個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背對着我,聽見腳步聲回了一下頭。不知道是因爲看到了我,還是因爲知道會有人來,那人立即鬆開短劍……”
“逃了?”
“大人英明!”
這馬屁張口就來拍的是無比順溜,臉上的神色更是爐火純青。喬青微微一笑,雙手抱拳四十五度角仰起了臉,誠摯中帶着淡淡的崇敬,任誰看見也得相信,這小子是真心實意認爲那漢子英明神武。
漢子虎軀一震。
一張長的跟四夫人七分像的臉,擺出這種表情,還真是……詭異。他古怪地咳嗽一聲:“你說看見了那人的樣貌?”
“那人……”喬青似在思索着,猶豫道:“那人只回了一下頭,這裡天光黯淡,我記不太清了,只知道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那氣質古怪的冷。不過方纔聽見他說了一句話,什麼血脈,受死。那句話……”
觀她神色,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用怕,恕你無罪。”
喬青松一口氣:“那句話的口音,和兩位大人倒是有些相似。”
這話落下,兩人瞳孔齊齊一縮。
口音相似,豈不同是來自於他們那裡?
柳生深深看着喬青,辨別着她話中真僞。他剛纔幾乎已經確定這小子在撒謊,從唐嫣發出慘叫,到他們來這裡,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麼點時間,若是有人離開他怎會不知道?可若是真的同是來自於那邊的人,倒是並非沒這個可能。喬青任他仔仔細細地看,什麼事兒沒日沒夜做上十年,也成行家了。老子演戲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裡邊兒狗蹲着呢。
果然,柳生點了點頭。
“血脈,受死……”是哪一方的勢力,竟敢對我族中人下手:“你說他聲音古怪的冷?”
喬青吞了口唾沫,心有餘悸道:“對!很古怪,像是帶着一種……”
“陰寒之氣?”
“沒錯!”
柳生和漢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破天!”
三個人,兩個問,一個答。中間旁人沒一個敢插話的,就連唐嫣都沒反應過來,兀自處在暴露身份的懼怕之中。這一會兒的功夫,喬青已經忽悠忽悠把這事兒給忽悠到了破天的身上。嗯,反正老子可沒說是誰,你們自己非要這麼猜,可怨不得我了。
唐嫣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這個瞎話謊話張嘴就來的女人。可讓她去揭穿,她敢麼?她不敢!雖然不知道喬青爲何不認祖歸宗,但這件事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失去了剛纔一擊必殺喬青的絕佳機會,這個時候,一旦她反駁了,惹毛了這個女人,她什麼事兒幹不出來?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而喬青,絕對是個耍起狠來不要命的!
數次相交,唐嫣幾乎敢確定,只要她說出一丁點不如這女人意的話。她的命,就要在這女人的不爽中葬送在柳生二人的手裡。
所以當柳生和漢子扭過頭來:“此事可是屬實?”
唐嫣的回答,只能是一字一字咬牙泣血:“是,屬實。”
柳生不滿地冷笑了聲:“那你剛纔爲何不說?”
想矇騙他,唐嫣還不夠格。她剛纔那表現,分明是想借刀殺人,藉着他們二人的手,除掉對面那個小子。這也是他任由這唐嫣倒在血泊裡,這麼長時間沒施救的原因。敢動他們的腦筋,就要有受到懲罰的覺悟:“一個流落在外的小小族人,認清楚你的身份!”
唐嫣死死咬着脣:“大、大人……”
柳生甩袖便走。
忽而,他又一頓,轉向了一直沒說話的龍主:“此事你可知曉?”
龍主立即弓下了身子:“回大人,這件事在下絕不知曉!那兇手不知如何混入侍龍窟內,在下立即去查,立即去查。”
“辦事不利。”
轟——
一道玄氣霍然射出。
隨着柳生四字落下,龍主整個人倒飛出去數十丈遠,轟隆隆聲不斷,假山長亭被撞的坍塌下來。龍主整個人被埋在了下面,狼狽萬分地爬出來,一丁點的怨氣也不敢生。
柳生看也不看,他還在思忖着破天一事。
原本他和漢子來到這裡,不過是因爲血脈覺醒一事,族內有所察覺。流落在外的族人必要被帶回去。而本來麼,這不過是個順手的事兒,走一遭,尋到人,帶走——就這麼簡單。可是破天……數十年前那場動亂早已結束,這些年來,兩邊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又爲何突然來了這裡,要殺覺醒者?既然要殺,以他的能耐又怎會不是一擊必殺?
這裡面,難道還有他們毫不知曉的內情?
柳生一邊想,經過喬青的身邊,看了眼這熟悉又陌生的面目。一邊深思着,一邊吩咐龍主:“查!”
“是,大人。”
龍主垂着頭,嘴角一線猩紅。
待柳生和漢子走了,他才慢慢地擡起了陰鷙的臉,死死盯着兩人離開的方向。若非要利用你們擺脫他們,本主何用受這等窩囊氣!他霍然扭頭,正正對上了喬青輕笑的表情。她無辜地聳了聳肩,笑的懶懶散散。不待他說話,徑自仰天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哪個狗孃養的把老子引到這來。哎,忙活了一天,困的一腿兒。走了,小娘子。”
從剛纔這些人出現便一直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成爲透明人的玄苦小娘子立即跟上,捏着尖細尖細的嗓子:“是,公子。”
喬青一個哆嗦,一秒鐘變鵪鶉。
——嘴角抽搐地飄走了。
後面,龍主氣的鼻子冒煙,一腔怒意全部發泄在了已經失血到昏了的唐嫣身上:“廢物,帶回去!”
“是。”
立即有人拖着她回去了房間,在陰鬱的迴廊上留下兩條拖曳的血痕。
終於,整個迴廊外,只剩下了還陷在坍塌中的龍主和奴伯。奴伯大步跑過去扶起他,經過昨日一天,他已經差不多明白了其中的內情。半晌,猶豫着問道:“龍主,那喬青太過狂妄,既然已經有了唐嫣,爲何還要留着?”
“唐嫣……”
“是,比起喬青,唐嫣更好控制。那個女人有點小聰明,卻無大智慧。只要殺了喬青,讓唐嫣的玄氣不能再用,誰也看不出她不是真正的血脈者。到時候,她有把柄抓在咱們的手中,自會盡力爲咱們做事。”
“你想的太過簡單。”
“求龍主解惑。”
“哼,假的永遠都是假的,對於血脈覺醒,整個翼州之人也不過只知皮毛。沒人知道,他們回去?...
之後有沒有其他的方法驗出真僞。一旦被他們知道這其中有本主的矇騙,侍龍窟擺脫了上面又有何用?也不過是個覆滅的下場罷了。”
“那您的意思是,要利用喬青達到目的?”
奴伯問完這句話,不知怎的,又想到昨日喬青那一個表情。越是想,越是心裡發毛。
“喬青……”龍主搖搖頭,陰冷地笑了。想起剛纔柳生二人的反應,關於那“四夫人”,喬青絕對是比他想象的更重的砝碼。只是不知道,此人對於十年前葉落雪的死,知道多少內情:“不,那是一個禍患。”
“禍患?”
“哼,想想今天這件事。本主把她引來,不過衡量衡量她和唐嫣哪個更趁手。可這女人,在唐嫣的自殘之下,硬是把實情歪曲到了如此地步。唐嫣受到了教訓,短時間內爲了保命再不敢和她作對。本主……”龍主狠狠一咬牙,嘴角又滲出一絲血線:“本主,也受了重傷。不到萬不得已,本主不會自尋麻煩——唐嫣爲假,好控制,打前鋒。若是唐嫣敗露,總還有個真的墊後,不至於招來滅窟之災!”
龍主一拂袖,奴伯立即攙住他,走遠了。
“本主做事,必要留一個後手。”
“龍主英明。”
……
同一時間,回到了房間的喬青也在說同一句話。
“他定會給自己留一個後手。”
經過今天,她大概看明白了這侍龍窟內的形勢。龍主不知道什麼原因,要求到柳生二人。而唐嫣,便是這事成功與否的一條引線。至於她,恐怕是龍主給自己準備的一個備用。所以纔會有了之前和後面的態度對比。
——開始,奴伯以爲她只是第二個万俟嵐,現在,她又有了其他的作用。
喬青思索着這些,玄苦在一邊託着腮吃橘子。
其實這和尚,亦是個心思縝密之輩,不過這會兒明顯有喬青動腦子,他就歇着了。隨口問道:“什麼後手?”
喬青擡頭,朝他微微一笑。
玄苦一口橘子噎在喉嚨裡,咳嗽半天。呲牙咧嘴地覺着這笑怎麼這麼滲人呢。還沒問個清楚,砰一聲,大師的鼻子跟關閉的房門來了個親密接觸。這貨氣的跳腳,默唸了三遍阿彌陀佛,又心平氣和回去剝橘子去了。
一夜無話。
這“後手”他早忘到了九霄雲外去。
一直到了不知道幾天之後,玄苦大師這一覺睡的是格外的長。醒來的時候頭昏腦脹,一睜眼,終於明白了喬青那一笑的意味深長。
——眼前是一片漆黑之地。
他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到處都是一條又一條的黑翼巨蟒。有的和當日唐嫣的那隻一般大,足有一個城牆般的高度。有的彷彿方方出生,小蛇樣爬行在他的腳邊。這羣蟒蛇密密麻麻地聚攏在他周圍,一條條吐着或大或小的信子,幾乎立刻引發了這得道高僧從不存在的密集恐懼症。
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來不及想他就是那龍主用來牽制喬青的後手。不由自主地閉上眼,開始唸經。
可惜剛開了個頭,他就不幸地發現,佛經似乎激怒了周圍這些本就虎視眈眈盯着他的“芳鄰”。蟒蛇們騷動起來,吐着信子纏繞上他被鎖在了牆壁上的四肢……
玄苦艱難吞了吞口水,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那……那啥……我不知道咱這有不讓唸經的規矩,貧……貧僧素質不高,立刻改正,改正啊!”
距離他最近的一條巨蟒,貪婪地朝前湊了湊,玄苦立即哇哇大叫:“老子一月沒洗澡啊,施主非禮勿吃,口味不要這麼重啊!”
這蟒蛇,猛的張開猩紅的大口,信子噴吐中,腥臭的味道逼到他陣陣乾嘔:“媽的,你是畜生也得刷牙啊!”喊叫方落,一陣洶涌的罡風襲來,啪——那蟒驟然飛了出去。玄苦緊閉的眼睛霍然睜開,就見一條巨大的尾巴在眼前一晃。
他瞳孔一縮,凝重了神色:“黑翼巨龍!”
沒錯,黑翼巨龍!
這漆黑一片的洞窟高不見頂,遠遠一條漆黑的巨龍閉着眼睛盤桓在盡頭處。由於顏色的原因,玄苦一時並未發覺。這龍背生雙翼,是方纔那足有城牆大的蟒蛇數倍之多,盤桓了一層又一層,懶洋洋掀了掀眼皮。巨龍已經不是普通的蟒,這玄獸擁有智慧,年代古老幾乎和人無異。它這一擊之後,玄苦附近的蟒蛇眼中貪婪褪去,染上恐懼之色,紛紛後退。
玄苦吸了口氣:“多謝。”
那龍瞥他一眼,似在看一盤美味的食物。
玄苦立馬把謝意吞回了肚子裡。也不知它是不是收到了龍主的吩咐,看管着,卻不傷及他性命。想了想,也沒監守自盜。明顯這龍食慾不錯,它尾巴又是一甩,剛纔那隻被甩飛的黑翼巨蟒便凌空捲來,巨龍一張口,蟒蛇落入它口中,不蘸醬油不蘸醋的嘎嘣嘎嘣吞着吃了。吃完,自動吐出一條蟒蛇皮,無數細小的蟒蛇紛紛熱情洋溢地涌了過來,不過眨眼的功夫,吞噬一空。
“阿彌……那個陀佛。”
玄苦看的目瞪口呆:“我……我……佛慈悲,施主們注意用餐禮儀啊。”
施主們一起向他發出咆哮,大概想用他本人鍛鍊一下優雅的用餐禮儀。玄苦咧了咧嘴:“好好好,不注意就不注意,不用理我,真的,別跟我一般見識,不打擾施主們用餐,諸位用餐愉快。”
他叨叨咕咕顛來倒去,更洶涌的咆哮聲連番逼來。
口中尖牙和信子不斷吞吐着,還沾着一些腥臭的血液,又髒又臭。玄苦連忙閉嘴,生怕對方因爲自己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和口吐蓮花的佛家氣息心生嫉妒再因妒成恨化恨意爲食慾。
玄苦認命閉上眼,心中默唸着佛謁,漸漸讓自己沉入老僧入定的狀態。他的心理飛快的轉着,沒了喬青那沒人性的,他也準備用用腦子了。很明顯,喬青一早就知道他會被抓來,也確保了自己性命應該無憂,所以放任侍龍窟這麼幹,也算是給龍主的一個讓步。
如此一來——
她有血脈,龍主有他,打平。
玄苦悲催地咂了咂嘴,要是邪中天和鳳太后還好,就他和那丫頭的交情,她是會丟下自己走人呢還是走人呢還是走人呢……
帶着這樣的怨念,暗無天日的環境中,全然不知過去了幾日。
玄苦大師一不能唸經,二空着肚子,三怨念繚繞,每日裡跟大大小小的蟒蛇大眼瞪小眼。眼睜睜看着施主們自相殘殺吃的倍兒香,唯一一個有智慧的生物又只知道閉着眼睡覺。
很快,大師焦躁了:“哎,龍施主,你會說話麼?”
巨龍睜開眼看他一眼。
這問題並不奇怪,修煉到了一定程度的玄獸,是會口吐人言的。那巨龍明顯比大白和小鳳凰的資歷都深,不見它張口,卻發出了一種蒼老又沙啞的聲音,似是腹語:“閉嘴。”
玄苦點點頭,會說話就好。
有語言就有交流,有交流就有忽悠。
只要能讓?...
他忽悠起來,這不知在此處多少年並且很明顯被侍龍窟侍候着的傻龍,便能被他套出什麼。你說他怎麼知道?蟒蛇喜陰暗,即便是黑翼巨龍也畢竟是由蟒化龍。這侍龍窟內的氣候和天色如此古怪,恐怕都是爲了這條獨一無二侍候着的龍。他一怔,那龍主世世代代守在這麼一個地方,難道不會有所不忿麼?
玄苦低頭沉吟着,忽然眸子一閃,一瞬恢復了睿智高僧的氣質,周身似有佛光普照。
他笑道:“原來如此!”
他知道侍龍窟到底求的是什麼了!
“閉嘴!”
大師眨眨眼,要忽悠這條龍,先從深入瞭解開始:“龍施主,你說你也不知道在這住了多少年,你不空虛麼,你不寂寞麼,你不冷麼……”
巨龍眯起眼睛。
大師心下一喜,有門!他再接再厲:“嘖,空虛寂寞冷的吧?你就不想出去看看這世界?你就任憑侍龍窟把你幽禁在這個地方?你就這麼幫他們做事?他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他們讓你看着我你就真的看?你看着唯一一個活人明明想吃都不能吃難道你就不蛋疼麼……”
“哦對了,施主你是有蛋的吧?”
吼——
“別這樣,別這樣,施主你淡定!侍龍窟也挺好的,外面的世界很黑暗,他們照顧你這麼多年是該說什麼你聽什麼的,知恩圖報是個優良好傳統。別吃我,我閉嘴,我閉嘴。立刻,馬上,出家人不打誑語……啊,那個死丫頭,老子就是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
“阿嚏——”
房間裡的喬青,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差點一個大馬趴摔出去。自從大和尚那夜被抓走,數日以來,總是連連打着噴嚏。名喚紅梅的小娘子小心翼翼湊了上來:“公子,是不是犯了傷風?”
喬青摸摸鼻子,嘀咕聲:“不是犯了傷風,犯小人差不多。”
紅梅沒聽懂,不語退了下去。
喬青忽然想起個事:“對了,那日和你一起來的姑娘,可是清平縣人士?”
紅梅想了想,她是知道那姑娘去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的。不過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想保命就要當一切都沒看見,這在酒樓裡唱曲的她也是明白的。她微微顫抖着,低頭如實道:“回公子,紅梅不知,那姑娘紅梅從未見過。”
喬青彎了彎嘴角。
她猜想的也是。
那日回來,茅廁裡並未有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百姓,絕不會自己從裡面逃出來。只能說明,這另外一個姑娘,是有人僞裝成唱曲的被送進來的。而送她的目的,恐怕就是爲了讓玄苦扮作丫鬟混在自己身邊。喬青垂下眸子,她相信送來丫鬟的人,和那日給她暗示的人,是同一人。
正思索着——
門口一陣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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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上次請假麼,調戲了乃們的那貨。嗯,就是她,種田新文:《庶香門第》,作者:莫風流
文案:
苦讀數年,終成碩士。一朝穿越,竟變庶女。
前世名校優生,今生名門弱女。
斂光華,藏鋒芒,保生活,求清靜,怎料這書香門第亦是紛爭無數麻煩不斷。
姨娘暗害,嫡姐設計,變態續絃,身敗名裂……
反擊,是一定滴!
態度必須是溫和滴!
手段絕對是狠戾滴!
她以溫和的手段狠狠反擊了一把,接下來就是……
嫁人?
嫁給誰?
能不能自選?
這是個嚴峻的問題。ps:姑娘們盡情的去調戲吧,不要大意的狠狠去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