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理解本以爲一擡頭應該看到如花似玉小美女水靈靈含羞帶怯朝着自己抿脣一笑的嬌媚萬千結果苦逼的竟被一隻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呲牙咧嘴的禿驢所取代的那種視覺衝擊力和巨大的心理落差麼?
喬青噴完了一口茶,險些把膽汁都噴出去。
玄苦一把抹去臉上的茶水,呸了兩口,朝她打了個眼色。
她苦哈哈地咂了咂嘴巴,從眼前大和尚的粗布衣裙看到波濤洶涌的胸前看到清晰無比的喉結再看到帽兜下方斜斜飄出來的一根細長的麻花辮。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上面。半晌,反應了過來:“小、小、小娘子,進來。”
“是,公子。”
這捏着嗓子憋出來的尖細聲音,成功換來走進內室的喬青一個哆嗦。
門一關上,喬青便乾嘔了一聲。
大師恢復了男聲,難爲他頂着這副尊容也好意思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施主,你執妄了。”
喬青虎軀一震。忍了半天,終於忍住了一腳踹飛他的衝動。兩指捏着那根無限吸人眼球的辮子梢:“嘖,真頭髮,哪搞來的。”
“別動,搞壞了你賠啊?”
玄苦一把拍下她的手,扯下頭上搖搖欲墜地一坨“海草”,丟開。摸着一頭溜光水滑的禿瓢:“總算痛快了。”他環視一週,仇富地嘀咕着:“我說,這兒的人簡直腦子有病,咱倆明明一塊兒來的,竟然搞區別對待!”他拉了把椅子過來,四仰八叉地窩了進去:“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你不知道我住那地方,簡直就不是人呆的,有這麼歧視佛家弟子的麼?”
他這一坐下,胸口那兩坨更是明顯。
他說的什麼喬青一概沒聽見,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處e罩杯。玄苦循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一眼:“哦,這個啊。”從懷裡大喇喇掏出倆蘋果,舉着一個咔嚓一口,另一個遞出去:“吃不?”
喬青的表情,就跟這蘋果一樣,咔嚓一聲,裂了。
玄苦體貼地給她留出修復世界觀的時間,嘎嘣嘎嘣很歡騰地吃完半邊兒胸脯,蘋果核一丟,又開始啃另半邊兒,口齒不清地催:“趕緊的,外面還有一個等着呢。”
喬青虎軀一震:“嗯,一件一件說。你是說,你住在另一個院子?”
玄苦叼着蘋果鄭重強調:“別說這麼好聽,那就是個鳥不拉屎的貧民窟。我昨天等到大半夜都沒個人給送飯,靠!”
“沒人看管?”
“這還真沒有。”
喬青想了想,沉吟道:“我這裡也沒有。”
“嘿,你說他們是什麼意思。先不說那龍使老頭前後變化也太大了,老子還以爲他精神分裂。就說咱們兩個吧,我那邊冷冷清清破磚破瓦,連個送飯的都沒有。你這邊還小娘子侍候着,好吃好喝高牀軟枕,這他媽叫個什麼事兒!”
這貨叨叨咕咕翻來覆去,還在憤憤不平着待遇問題。
喬青懶洋洋斜他一眼,心說你還有臉說別人,一時高僧一時神棍,就沒見過比你更分裂的。
不過這話說的倒是沒錯,明明同時來的兩個人,待遇卻全然不同。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那奴伯進了別院之後,得到了什麼人的吩咐,讓他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而那個人重點關注的對象只有自己,不包括玄苦。恐怕這侍龍窟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而至今爲止,最有可能的,也就只那個不知道哪門子蹦出來的血脈了。
“這個先不說,外面那個是怎麼回事。”
兩人在這說話的功夫,外面那女人就沒停止過哭聲。不斷有壓抑的抽噎聲傳進來。玄苦站起身,把那坨海草樣的髮髻又蓋回頭上,戴上帽兜,從裡面揪出那麻花辮垂在一馬平川的胸前。一切整理好,才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好說話!”
喬青終於忍不住了,從桌子上抓起盤兒橘子摔過去。
玄苦順手一接,挑了兩個大的不甚滿意地塞進衣襟裡。低頭看着倆小籠包嫌棄地撇撇嘴:“真不知道,騙你有銀子啊?我這是餓狠了,一大早就順着你留下的香循着過來。別說,這侍龍窟裡的路太難走了,你留了記號我都差點迷路……你出聲的時候,我這纔剛來,外面正好站着兩個姑娘,玄氣很低,像是周邊鎮子上的普通百姓。一個就拼命的哭,一個就拼命往茅廁跑。”
“茅廁?”
“嚇尿了唄。”
“那麼,上茅廁的那個,你解決了?”
“什麼話!出家人怎能殺生?”
“所以……”
玄苦幹笑兩聲:“所以我把她弄暈了,剪了她的辮子。”
得,剪了古代女子的辮子:“你還不如殺了她。”喬青又抓住另一個重點:“你還扒了她的衣服吧?”
大師頓時嚴肅了起來。即便是此刻這等詭異的裝扮,也沒妨礙住他一臉的寶相莊嚴,周身泛着讓人肅然起敬的佛光:“施主,佛本無相。心無異,則歸於平,衆心平,則衆生皆平。”
這佛謁一丟出來,本來想着能得到某人羞愧的低頭,把這事兒給含糊過去。眼見着喬青半倚着牆壁,一眼玩味的斜過來。玄苦立即咳嗽一聲,欲蓋彌彰地張口就罵:“扒個衣服而已,你也能想出好多齷齪事兒來。嘖嘖,狹隘,太狹隘,有時間來朝鳳寺,貧僧給你淨化一下骯髒的心靈。”
話音都沒說完,趕忙打開門躲了出去。
喬青嘴角一勾,慢悠悠跟在了後面,也走了出去。
外室裡縮着的女子,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見兩人出來又開始抖。尤其是看見玄苦因爲胸脯縮了水後顯得皺皺巴巴不怎麼整齊的衣衫。砰一聲便跪下了,一邊抖一邊不住磕頭:“公子,公子,饒了紅梅吧,您放過紅梅吧。”
喬青上下打量着她:“哪裡人士。”
她哭個沒完,再怕也不敢不答,抽抽噎噎地道:“清平縣人士。公子,紅梅只是一個低賤的唱曲姑娘,公子,您大人大量……”
這名叫紅梅的女子反反覆覆重複着這一句。喬青沉吟片刻,竟是清平縣上唱曲的。想來整個侍龍窟裡也沒有符合她要求的小娘子,那奴伯才跑到外面去帶回了她和玄苦留在茅廁裡的另一個。肯爲了她明顯的一句刁難,做到這樣,只怕侍龍窟所求的,不小啊……
“在這好好呆着。”
喬青丟下這句話,便帶着玄苦出了院子,身後女人的哭聲漸漸減弱。
“茅廁裡那個怎麼辦?”
“回來再說吧。”喬青揉了揉太陽穴:“先去昨天進來的地方看看。”
不論想在這做什麼,總要把後路找好。可別等到周老和破天進來了侍龍窟,兩方人馬鬧個天翻地覆,她這始作俑者卻出不去。那這樂子可就大了!喬青帶着玄苦走過七拐八彎的迷宮。侍龍窟裡的路線,其他地方喬青或許不知道,但是昨天已經走過了一遍的,她早已經印在了腦子裡。沒費什麼功夫便繞到了昨日進來的地方——那一片空曠之地。
昨天蒙着布條,並未看到後面。
此時迎面走過來,纔看到一方巨大的石碑,足有一人之高,立在一片如盡頭處的懸天石壁前。四下裡草木叢叢,一片墨綠色中石碑上三個血紅的大字清晰顯目:
——侍龍窟。
喬青和玄苦在這研究了良久。
一個多時辰之後,她靠上這石碑,皺着眉:“恐怕是陣法。”
玄苦站在一邊,四周不時有身着斗篷的侍龍窟中人從這經過。和昨天相同的,皆是目不斜視,彷彿根本看不見兩人的舉動。不知是他們本身的問題,還是太篤定兩人絕對出不去。玄苦環視了一週附近的草木:“應該是,不論出去進來,三個辦法。”
“唔?”
“第一,得知曉這陣法的排列。”
喬青點點頭:“就得從侍龍窟內部着手了。”
“第二,玄氣高深者可以破開異空間入口,強行進來。”
喬青想了想,那周老和破天,倒是可以這麼進來。只是離着那日分開才過了六天,他們兩人去一趟唐門,再回來,恐怕短時間裡到不了這裡。她沉吟着,聽玄苦接着道:“第三,得有萬象島的人幫忙。”
話音一落。
咻——
一道寒光對準了喬青破風而來!
寒光細微,如一道流線,在陰沉沉的空氣裡帶起一溜的亮麗火星,極是炫目。喬青騰身一躍,下意識地一個翻轉,避開這突如其來的暗器。落下時,正正立於山壁之前,眯着眼睛朝暗器射出的地方看去。同一時間,玄苦拔地而起,霍然追去……
“別追了。”
喬青一言,玄苦追擊的步子一頓。
方纔正巧是四周無人經過,倒也沒有看見這裡一幕的。玄苦這一耽擱的時間,那處已經人影一閃,不見了蹤跡。喬青遠遠望着那偷襲之人離開的方向,沉吟道:“有點眼熟。”
“認識?”
喬青沒說話,看他撿起地上的暗器,一枚很普通的飛鏢,無毒,材質金貴。大師掂量了幾下,把這金光閃閃的飛鏢揣進了懷裡:“剛纔那一擊,沒殺氣。”
這也是喬青沒讓他繼續去追的原因。暗器一道,在於出其不意。真正懷有殺心的刺客,怎會用這種老遠就能閃瞎了人眼的暗器。就連邪中天那種騷包妖孽,都不可能選這一種好看不好用的花架子,生怕人瞧不見麼?尤其玄苦說的沒錯,剛纔那一擊,力道不猛,殺氣全無,更像是在提醒着什麼。喬青垂着頭思索着,提醒……
她面色一變。
玄苦立即走上來:“想到了什麼?”
“不是想到……”她低下頭,剛纔一起一落,正好靠在山壁上。而此時手邊碰着的石壁,正似有細小的紋路:“是摸到了。”
喬青蹲了下來,手指不離凹凸的地方,輕輕的摩挲着。這處空曠之地面積很光,足有百丈,整整一大面懸天的山壁,呈深褐色,再加上整個侍龍窟裡奇異的天色,似被一種渾濁的空氣籠罩着,長久的迷霧重重。若非有心尋找,絕不會注意到上面這些細小的紋路。
藉着黯淡的天光,喬青細細辨認。
“是字!”
確切的說,是一筆秀逸中帶着點惶惶焦躁的字。似是被人篆刻在了上面,行數不多,只有寥寥三行,一行比一行透出那種焦躁彷徨的感覺。到了第三行,這字跡已經不穩了。
喬青看着這三行心情小記,似乎看到了某個男子——他出自於七國之中的某個宗門,年紀輕輕,天賦甚高。三年一比的大會上,他奪魁而出,獲得了來這侍龍窟內修煉三年的資格。正是志得意滿之時。懷着一飛沖天的武者之心,來了此處,卻發現了絲絲端倪。一切和想象的決然不同。他和自己一般,記下了出入的線路,趁着無人看管之際,每日來這裡尋找脫身的契機。
一日,復一日。
一日比一日惶惑,一日比一日焦慮,一日比一日絕望。
然後發生了什麼呢?
這字跡斷在了這裡,他是離開了?還是死了?還是被侍龍窟用來做了某些不爲人知的目的?
這三行字喬青看了又看,一遍又一遍,終於和玄苦對視一眼,緩緩站了起來。兩人的神色都不算好看,喬青想起來之前出發前,万俟風拜託她看看万俟嵐的情況,可是現在,她幾乎可以肯定,万俟嵐凶多吉少!
喬青和玄苦一路朝着原來的方向走回去。
“嘿,剛纔射出這暗器的,明顯是要提醒你,離開這裡!”玄苦打着哈哈緩解這凝重的氣氛,嘴上說笑着,眼中也是一片深沉之色:“哎呦,從實招來,是男是女,你揹着無絕勾搭了不少啊?”
喬青懶的搭理。
他又嘖嘖嘆着:“話說,那天你到底幹了什麼,怎麼就連夜跑了。吵架啦?”眼看着喬青拿他當透明人,這大和尚雙手合十,深沉道:“精神上的分歧可以用**上的和諧來解決。”
喬青讓他給氣笑了。
她忽然頓住,笑容定在脣邊:“不對勁。”
“怎麼了?貧僧膽子小,你可別嚇唬我。”
“這路……”
她記得清楚,也絕對相信自己的記憶。這路走到這裡,應該是往左邊拐。可是此刻,卻只有一條往右邊的小道。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一眼望過去,一切都和來時一模一樣,唯有方向。喬青站在這裡,玄苦揮揮手:“不會吧,你確定?”
她當然確定!
恐怕這侍龍窟裡,也是由一個巨大的陣法形成。很多塊兒類似的區域可以隨意變換方位,讓人摸不着頭腦。就是不知道,這是多長時間一變後的巧合,還是有人特意爲之。方纔的笑容一轉,嘴角綻開抹冰冷的弧度:“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若是有人想讓咱們走這條路,那咱們就去看上一看。”
玄苦將帽兜拉低了幾分。
帽兜下露出少許海草飄着,一根細長的辮子留出來,和這裡的大部分人差不多的扮相。玄苦的樣貌,本也精緻,看着和邪中天差不多的年紀,只是這貨不論是得到高僧,還是神棍氣質,總有一種飄渺的或者不着調的感覺,平日裡也就讓人忽略了他的樣貌。此時乍一看,除了稍稍古怪了一點,倒是一時也辨不出男女。
兩人又走了一小段路。
忽而,一聲女子的驚呼炸響在耳邊:“你……”
喬青垂下眼簾,來了。不論是什麼人引她到這裡,目的恐怕就在此了。她轉眸看去,瞳孔瞬時一縮。剛纔就發覺這聲音有少許耳熟,此時看過去,那站在一處迴廊門口,單薄又明麗的女子,可不正是應該已經死了的唐嫣!喬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竟真的沒死?!沒想到隨口編出的話,竟也能成真,這下可熱鬧了,破天和周老絕不會空手而回。
她很快壓下震驚之色,嘴角一抹睿色一閃。
“呵,好久不見。”
唐嫣的表情,絕對比她要驚悚的多。
她指着喬青連連退後,驚詫,突然,不可置信,臉上第一時間出現的並非是以往的憎恨,而是懼怕。看見了喬青就似是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唐嫣瞳孔連縮,想起了什麼一樣立即慌張地四下裡張望着,好像生怕她被什麼人看見。
“你怎麼在這裡?!”
她咬住脣,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聲音,很小。
喬青輕輕一笑:“我爲何不能在這裡,唐嫣,你在怕什麼?”
一語被點出了她的懼怕,唐嫣臉上掠過幾分尷尬。她雙脣張了張,原本想是要反駁,後來又閉了上。深深地看了喬青一眼,這一眼,帶着一股子陰冷狠毒和破釜沉舟。在喬青眯起的視線中,唐嫣猛然抽出腿上彆着的一柄短劍,一咬牙,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胸腹之中!
鮮血汩汩噴涌!
很快,唐嫣的腳下氤氳出一大灘的猩紅。
“我靠,這女人瘋了!”
玄苦一聲呢喃,喬青眸子一閃,暗道不好。她拉住玄苦的袖子,正要飛奔而去,同一時間,只聽唐嫣發出了一聲震徹天地的慘叫,這一聲,絕對會讓整個侍龍窟內的人,全部聽個清清楚楚。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