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這一跳，着實讓在場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氣。
趙王雍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趙辰心裡默默流淚，都說了不是靈狐了，這小傢伙，怎麼一點眼力價也沒有。就看不出來這裡誰最大嗎？
一時間，大殿內溫度像到了高山雪原一般，羣臣噤聲，不敢言語。
小狐狸倒是恍若未覺，坐在趙妍懷裡，側頭左右打量身前女子。趙妍鵝蛋臉，柳葉眉，一頭雲髻烏黑，頭髮茂密卻不顯臃腫。尤其是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純淨透徹，似完全不知人間煙火。
公主妍見到這調皮可愛的小傢伙，竟自己跳上腿來，也是完全沒注意父王臉色，高高興興伸出手要撫摸小狐狸。小傢伙也沒躲，乖巧的縮起頭，一副溫順馴良的樣子。公主妍摸了摸白狐的頭，看向父王，笑道：“父王，這小傢伙怪可愛的。”
“是嗎。”趙雍僵硬擠出笑臉，“你若喜歡，就拿去做寵物好了。”
趙妍睜大眼睛，驚疑道：“這樣不好吧？”
趙王問：“有什麼不好的？”
趙妍說：“這樣豈不是奪人所愛？”
趙雍看向下方的趙辰，說：“辰卿，你將這白狐送與妍兒，寡人再另行賞賜，補償於你。你看可好？”
趙辰立於下方，聽着兩人一問一答，便將屬於自己的小狐狸劃了歸屬，心裡早已淚流成河。可是，他又怎麼敢忤逆趙王的意思。一邊哭泣一邊微笑着，道：“既然月兒與公主有緣，臣也不好強留。只是這另行賞賜之事，臣內心驚恐不已，萬不敢接受。”
“月兒？”公主妍忽的偏頭，“是這小傢伙的名字嗎？”
“如公主所言。”
“新月如眉，其形似兒。月兒，月兒，倒是一個有趣的名字。”趙妍抓住小狐狸前爪，將之託起來，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
趙王雍站起來，說：“既然辰卿的封賞已經結束，朝會就到這裡爲止吧。想來諸位大臣也餓了，請先隨禮官一起前往大殿，寡人今日爲諸君準備了午宴。”
衆臣彎腰行禮，齊聲道：“多謝大王！恭送大王！”
公主妍起身，抱着小狐狸，對趙辰款款行屈身禮，說：“多謝趙將軍，贏妍就先行告退了。”說完，趙妍從後退出朝堂。
一旁，孟姚也起身向趙王行了一禮，道：“今日妾身也有些倦了，這裡先行告退了！”
待趙王與惠妃退下，衆大臣才陸續退出大殿。
趙辰向外走去，衛墨非最先朝他走來。衛墨非關切的看着趙辰，問：“你沒問題吧？”
趙辰反問：“有什麼問題？”
衛墨非貼近趙辰耳邊，說：“臣子的一切都是君主的，我希望你明白。”
趙辰笑笑，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公主生的美，月兒被公主抱走，我似乎並不是特別的遺憾憤怒。”衛墨非也笑了，這種話，也就只有他們兩人時纔敢這麼說出來。
隨後，許多不認識的面孔，也上前來和趙辰打招呼。雖然一個人也不認識，但每一張臉都堆滿了燦爛喜悅的笑容，趙辰也依據嚴謹的禮節一一回應。這麼且說且行，很快就走進了後殿。
午宴一直持續了三個對時纔算結束，等走出宮城，趙辰已經有些眩暈了。
趙辰抵達邯鄲當日，趙王就派人在宮城附近，挑選了一處住宅賜給趙辰。趙王異常慷慨，在寸土寸金的邯鄲城中，這處宅院卻樓閣庭院，假山流水，荷塘花圃，應有盡有。園中迴廊曲曲折折，光是房間就夠上百人使用，吃穿用度的地方，都大的嚇人。其中最討喜的，大概是後院中，有一處清池，水波平靜，風過漣漪。池邊長有碧樹一棵，滿樹小葉，青翠如玉。
順着記憶方向，趙辰很快抵達宅院。
穿過荷塘迴廊，走進大殿，孟龍趙戈一干人都在大殿內，估計早已等候多時。兩個少女迎面趕來，扶住趙辰。其中一個向一旁招手道：“趙甲，還不快去吩咐廚房，給大人煮一碗醒酒湯！”
“誒。”一個僕人應了一聲，跑進後堂。
趙辰疑惑的看着身旁兩個面容姣好的少女，卻聽孟龍道：“這兩人是衛大人送來的禮物。另外，衛大人還送了全套的僕人給將軍。”
禮物？
這樣美麗的少女做禮物，衛墨非也真是夠誠意的。趙辰伸手捏了捏身旁女孩的臉蛋，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曲膝，道：“小婢碧玉。”指向另一女孩，“她叫晴明。”
碧玉扶趙辰在桌前桌下，趙辰抓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還是覺得嘴裡乾燥，口渴難忍。孟龍幾人都在桌旁坐下。
趙戈說：“今天我們也去看了，將軍的樣子真是英武不凡。現在邯鄲城裡，恐怕大把大把的姑娘等着嫁給將軍呢！”
趙戈的話引起一陣大笑。
一會兒，趙甲端上醒酒湯，卻只有小小一碗，趙辰仰頭一飲而盡，道：“吩咐廚房再做一碗，多做點！”
趙戈繼續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一天，駕着四匹馬車穿過街巷，上萬人爲我歡呼。還有姑娘丟水果給我！”
趙戈說這話的語氣滿是豔羨和嚮往，卻也勾起趙辰站在萬人叢中，一個人那種孤獨的感覺。趙辰知道趙戈他們一定會去看，但是人實在太多了，無法分辨他們在哪兒。本來，他們值得和他一起參加凱旋儀式的。
“會有這一天的，我向你承諾。”趙辰說。
趙戈展顏一笑：“希望吧，我相信將軍！”
這一次，更快的，趙甲端上一大碗的醒酒湯。趙辰看着那碗哭笑不得，不知道這是不是院子裡最大的碗了。這宅院什麼都大的嚇人，不知爲何在吃食上，反倒樣樣都特別小。趙辰端起碗又是一口喝光，把碗遞給趙甲，吩咐道：“你去告訴廚房，從今以後的東西，都給我換大一點的。不行……趙戈，從今天起，你負責管理院子裡的輜重補給。估計我們要在這兒呆上一段時間。”
“是，將軍。”趙戈應道。
“將軍，”孟龍抓住趙辰話裡的話，“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嗎？”
孟龍的問題讓趙辰一愣。趙辰看向孟龍，狐疑道：“當然了。我們肯定要回上黨去啊，我們的房子，兄弟都在哪兒。難道你想在這種鬼地方呆到發黴嗎？”
一旁，孫茂拍得胸膛震天響，大笑道：“就是就是，再過幾天，我頭上都要長出草來了。我還想回上黨去，狠狠的草那些匈奴和秦國孫子呢……哦，老孟，我不是說你，哈哈。”
孟龍早已習慣孫茂說話做事不過大腦了，根本不想理會他。“可是，”孟龍說，“我們要怎麼回上黨？大王剝奪將軍兵權，不就是忌憚將軍掌兵麼，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放將軍回去。”
一旁，衆僕人知道自己不該聽到接下來的話，都悄聲退出大廳。
孫茂瞪大了眼珠子，說：“趙王給將軍辦了那麼大的凱旋儀式，送將軍這麼大的宅子，還給將軍那麼多賞錢。怎麼會忌憚將軍呢？”
“你的智商也就和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一樣了。”趙戈屈起指節，輕敲桌子，“大王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要安撫將軍，還有做給其他人看。不然，將軍立下這麼大的戰功，卻被剝奪兵權，你讓其他人怎麼想？那樣一來，還有誰敢給他賣命？”
孫茂狠狠撓了撓腦袋，問：“我的智商真的和那些大人一樣嗎？”
“不是。”
趙戈有些無語，說：“我只是說，你和那些大人一樣，還以爲將軍現在受寵呢。對了，將軍，你要不要看看，那些大人送了好多禮物來。我已經安排人一一記錄了，好等到需要還禮那天，送給人家差不多的禮物。只是，以我們的身家，恐怕根本還不起這個禮。”
“不用看了。”
趙辰臉色陰沉，“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帶大家回上黨的。我們的根在那兒，我們必須回去。”
一時間，大廳內安靜下來。這時，卻聽一旁發出一聲女子輕輕的嚶嚀聲。衆人偏轉頭，看向聲音來源，這聲音竟是從哪些大臣送來的禮物中傳來的。
趙辰遲疑站起來，走到哪些禮物前，只見最大的一個箱子壁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趙戈走到趙辰身旁，說：“那是肥義大人的禮物。說來奇怪，其他大人的帖子上，都寫上了禮物是什麼。肥義大人卻只寫了貴重禮物四個字，還註明必須大人親啓。莫非——”
話沒說完，趙辰已經走到箱子旁，一掀蓋子，箱子竟然沒鎖，就這麼打開了。
箱子內，紅色綢被包裹着一個少女。感覺到光，少女似夢似醒，微眯着雙眼，朱脣輕啓，又是一聲輕緩的呻丶吟。看到少女模樣，趙辰一下子呆住了。雪白的肌膚，繚亂的劉海兒，微微張開的眼睛，這一切的一切，都與他記憶裡那個不可能再出現的人何其相似。
“夫人？”趙戈吃驚得吞了一口唾沫。
不，趙辰搖頭。“她不是月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