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
趙辰嘶吼下令。
下一刻,戰馬奔馳,馬蹄聲起。沉重的馬蹄聲,在狹窄的巷子裡,顯得格外的明顯。趙辰衝在最前方,將身後的趙國騎射兵甩開,第一個貼近了魏人。
雪願揮動,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雪線。
一個魏國人想要用鋤頭將趙辰敲落下馬,但雪願切斷鋤頭,不會比切斷水流更難。那人的胸口出現一條血線,睜大眼睛倒下去。
好幾根木棍敲在趙辰身上,叮叮咚咚,就像手敲桌子一樣無力。
還有人想要用菜刀砍戰馬的馬腿。久經戰陣的戰馬何其聰慧,一揚蹄,便將來犯者踢開。趙辰沒有停留,驅趕戰馬,徑直踏破魏人的封鎖,穿過街巷。
一處小巷,又是寬闊的大街道。
趙辰已經能聽到薛平等人的喊殺聲。趙辰駕馬繞過前面的道路,兩軍交戰的地方出現在眼前。趙軍已經突破了一半的封鎖,與之相對,魏國人的援軍已經前後包圍了趙軍。
對此,趙軍早有準備,魏申位於殿軍之列,阻礙着趙軍前進。
魏申性情平穩中和,臨危不亂,在這種範圍衝突中,魏國人不可能突破他的阻礙。
趙辰不知道這位昔日的魏將,刀劍加於同胞身上的時候,心裡受着怎樣的煎熬。不過,他們現在的努力,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麼。
“雙蛇直入。”
越來越多的趙國騎射兵出現在趙辰身後。爲了不傷到自己人,這一次沒有先行箭雨,直接拔劍衝了上去。
趙軍分成兩列,如兩條長蛇,從兩側咬向處在正中的魏軍。
與趙軍不同,魏軍完全沒有想到己方後面,竟會出現敵人。不少人還沒來得及回過頭,便被砍倒在地。而更多的魏卒,則嚇破了膽,互相推擠逃竄。
“不要慌,不要慌,我們的人……”
聲音戛然而止。
趙辰收起長弓,一箭封喉。
戰場上,趙辰不知多少次用襲殺敵方統領級將領來穩固戰局。失去了有效的指揮,就算再強大的戰士,也無法進行有效的抵抗。這也是爲何雄獅威猛,卻也不遠招惹狼羣的緣故。
一支支羽箭在戰場上橫飛,也只有趙辰,纔有這般氣魄,毫無停歇的射出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必有一個魏國人倒下。再加上正面趙軍見到援軍,更兇猛的衝鋒,魏國人士氣陡然下降。
趙軍衝鋒的陣型,恰若兩條分開的長蛇,中間空出了一大片的空間。於是,不少的魏卒,開始從其中向着外面逃走。有了第一個人領頭,後面的人便如鯽魚過江,紛紛逃走。
趙辰也沒有追擊的意思,與薛平軍匯合一處,沒有理會剩餘的魏卒,一行人飛快朝天河要塞城門馳去。
來到城門近前,城門大開。
一個鮮血淋漓的漢子,倚靠着城門,看到趙辰的身影出現,才軟綿綿的,癱軟到地上。大門前,數十具屍體橫躺地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比巷子裡的戰局更動人心魄。
“辛苦了。”
趙辰在王預身旁停下。
王預咧嘴一笑,道:“將軍,王預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趙辰強忍着眼眶中的眼淚,昔年,爲了獲得更多的情報。趙辰安排王預,挑選軍中好手,訓練成密探,進入各國,刺探情報。從此,王預便隱匿在陰影之中,成爲了趙辰的影子。現在一張龐大的情報網絡已經建立起來,即使在千里之外,趙辰也可以第一時間獲得精確的情報,沒想到,王預卻要戰死在這裡麼?
“如果月兒在的話……”
趙辰想起白狐,如果它還在的話,就算王預傷勢更重,也一定能夠救回來。
將視線從渾身是傷的王預身上移開,趙辰吩咐:“薛平,你先帶人離開。聽我說,你這麼走……”趙辰用只有薛平能夠聽見的聲音,將路線說給薛平。
薛平點點頭,“將軍……”
薛平聽趙辰的話,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趙辰臉色一凜,說:“我不能把魏申丟在這裡!”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薛平沒有多說,率着趙國騎射兵,離開了天河碉堡。“王預,”趙辰率着餘下的趙卒準備返回,“你先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等一會兒我來接你。”
一揮手,兩三個趙卒過去,將王預扶起來。
趙辰率軍,返回街道。
因爲趙辰已經離開,魏申也開始逐步向後退卻。但魏軍死死咬住他,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看起來,他們真的很恨我啊?”叛國者露出笑容。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走到今日的地步,一步步淪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魏申記得自己深愛着這個國家,爲了它南征北戰,負傷無數。在最危急的時候,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後來,一切都失控了。襄陽戰場,大意之下,導致魏武卒受到重創。回國之後,又深陷危機,只得逃竄。魏申以爲自己經歷了那麼多,心裡應當是平靜的,但看到同胞憎恨的眼神,他發現自己沒有想象的那麼心靜無波。
魏申很想衝着這些人嘶吼:“我比你們更愛這個國家!”只要脫下外衣,傷口會證明這一切。
但是……
沒有但是了。
一陣馬蹄聲在身後響起,魏申回過頭來,看到趙辰歡笑的臉。即使是在戰場之上,信安君也可以露出微笑。魏申有時候,真想知道這個人在笑什麼。
“該走了!”
“走吧!”
魏申迴應,調轉馬頭。
一行幾十個趙卒,沒有再向後退卻,而是反身,毅然決然抵住魏軍的進攻。其餘的人,也沒有半分留戀,轉身跟着己方主將,開始向着外圍退卻。
魏軍的推進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會衝破那幾十趙卒的抵抗。
一路上,不少趙卒開始掉隊,留在後方,以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擊魏軍。
趙辰臉上終於沒有了微笑,濃烈的憂傷佔據他的眼眸。很快,戰馬穿過城門,朝着荒野逃竄。一入平原深似海,從此信安何處尋。
身後,魏國人的喊殺,咒罵聲又響了起來。
趙辰沒有回頭,戰馬飛馳,他知道魏軍一定不肯放棄這個殺了他的大好機會,正在其後猛追。其實,一開始就把他抓起來殺了,不是更好更穩妥麼。
人心不足蛇吞象。
現在,造成更多的人死去,又是誰的罪過呢。
前方,一座山峰出現。蒼翠的山峰,即使在冬日也不例外。現在已經臨近傍晚,山峰像被蒙上一張厚厚的墨綠色毛毯。
薛平一行人出現。遠遠的,還不過是一個黑點,但漸漸臨近,黑點也越來越大。
趙辰與薛平匯合之後,停了下來。
魏軍也飛快趕來,在離着趙軍不遠的地方停下。
“我們現在這是要做什麼?”魏申困惑地問。
如果直接逃跑的話,以趙軍戰馬的速度,應該是可以甩開魏軍的。但趙辰似乎是故意不緊不慢的吊着他們,要將魏國人吸引過來。
趙辰知道魏申看穿了自己的計劃,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這裡便是我準備的戰場,如果有必要作戰的話。”
趙辰駕馬靠近魏軍,魏軍中一騎也出了陣列。
“怎麼,信安君不跑了嗎?”
“不跑了。”趙辰面無表情,“我來是想告訴你,現在天河要塞應該已經落入我軍的手裡了。齊將軍,念在你是一個漢子的份上,如果你投降,我可以不殺你。”
齊羅臉色微醺,浮起惱怒的暈紅。
“信安君,你以爲,同樣的謊言可以騙我兩次麼?”
“我可沒興趣騙你。從我們離開天河碉堡之後,我的人就已經進入了天河碉堡之內。齊將軍不是以爲我的軍隊只剩下這麼一點人吧?”趙辰回身,指着身後不足千人的陣列。
齊羅眼睛微眯。在城主府內,竟因爲一個間諜,被趙辰欺騙,齊羅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覺得要有多蠢有多蠢。可是當時卻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是趙辰的又一次謊言麼?
齊羅身後,是接近萬人的大軍,在這支軍隊面前,趙辰軍不過是海中浮舟,一個浪花就會將之打翻。其後,還有源源不斷的步卒趕來。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對決。齊羅常聞信安君賢名,但常年軍旅生涯告訴齊羅,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浮雲。就算是趙辰,也不可能擊敗他纔對。
所以,無論趙辰所說的是真是假,在這裡擊敗趙辰,纔是齊羅想做的事情。
“信安君無需多言!齊羅已心裡有數,來戰吧!”
“那好吧。”
與齊羅的興致高昂不同,趙辰開始對戰場產生嚴重的厭倦之情。駕馬返回陣列,趙軍開始集結成鋒矢陣。以趙辰爲鋒,迎向魏軍。
魏軍也逐漸變幻陣型,將騎兵放在前方,步兵壓陣。
趙辰看着敵人的陣列,知道這一次戰爭勝負已定。光是把騎兵放在前面這件事情,就已經預示了齊羅的失敗。“青河君,你就在旁邊看着就好了。”
“好。”
魏申眼神悲傷。
以騎兵論,魏騎遠遠不是精銳的趙國騎射兵的對手。齊羅將騎兵放在前方,會阻礙己方步卒向前推進。如果他把步卒放在前方,而用騎兵進攻趙辰側翼的話,大概還能給趙辰造成一些麻煩。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