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美的生日宴拋去夏淺襲擊蕭安寧那出小小的意外,可謂熱鬧至極。
其實,身爲特工,大家就算髮現了有蹊蹺,只要心若夫人不提,還有誰會去在意那種事?當然是今日有酒今朝醉,今晚要盡歡一場。
宴會結束後,尚未到午夜,相熟的特工們三三兩兩、六五成堆地各自找了樂子去玩,雲殤臨時接到一通神秘電話,先行離島。
當蕭安寧站在碼頭上目送雲殤的遊艇離去後,含笑轉身,目光盡頭卻看到一個西服筆挺,漫步含笑的青年男子向她走來。
蕭安寧微怔了下,不由淡淡問道:“步殿主這是來送雲殿主的嗎?似乎晚了點。”
步銘腳下步伐不停,緊盯着她,直到在她面前站定,方沉沉地說道:“我不是來送他的,而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蕭安寧彷彿聽到什麼笑話,脣角譏諷地彎了起來。
她擡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雙狹長的眼眸半眯,正深深盯着自己,精明的眼底流露出一絲複雜詭異的神情。
似乎充滿了深情、內疚、憐惜、痛苦、不捨各種情愫。
蕭安寧秀眉微微揚了起來,這樣的眼神,她還從未從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中看到過,究竟發生什麼,讓他突然如此古怪?
只見步銘深深看着她,連帶聲音似乎都在海風中充滿了某種魔力,“安寧,你對我氣夠了嗎?”
“氣你?”蕭安寧一愣,“殿主這是什麼意思?”
步銘雙目裡的憐惜和深情緩緩加重,就像一個漩渦能將一切都吸引進去,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真要被眼前這樣一雙磁石般的眼睛吸引住了。
然而蕭安寧卻知道,這不過是步銘又想要在自己面前演的一場戲。
她淡淡地回視步銘,只聽他幽幽說道:“我知道,這麼些年來,我對你要求嚴苛,從未對你說過什麼軟話。就算我有多麼想要你,可到了嘴裡說出來的話,還是不那麼動聽,甚至難以入耳。可是,安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氣了這麼久,也應該氣完了!”
“殿主多慮了,我怎麼可能生殿主的氣?”蕭安寧忽然覺得步銘的話實在是太可笑了!
若是放在前世,步銘能夠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只怕當場將她賣了,她都會甘之如飴地最後一次幫他數錢。
然而,這是今生!
她重生來過,不僅不會爲這番話感動,甚至還會覺得噁心!
生氣麼?就更談不上了!
她眼見着步銘一步步走下坡路,他身邊的棋子一顆顆被自己和雲殤拔出,重要的羽翼,一隻只被剪除,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生氣?
再說了,爲這樣的人渣生氣,犯的着嗎?
他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好,只要你不氣我就好!”步銘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聽到這句,蕭安寧實在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她譏諷地望着眼前這個自以爲是的男人,冷笑道:“殿主,您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心裡有你這種話你是從哪隻鬼那裡聽到的?”
蕭安寧對步銘太瞭解了,他對女人一向從骨子裡輕視,上次已經和自己說過了決裂的話,現在卻出爾反爾又跑到自己面前說什麼你情我濃的,要不是有人給他出主意纔怪呢!
步銘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輕怒,但是轉眼就一閃而逝,快的讓人幾乎看不到。
因爲他從蕭安寧漆黑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屑、厭惡、好笑,還有一些他看不透的情緒夾在在裡面,共同混合成了一種碰觸到他男人尊嚴底限的眼神。
若不是念可生來之前和他講的那番話,讓他對女人的嫉妒心理有了很好的理解,以他和蕭安寧之前的關係,此時,定然會勃然大怒。
然而,現在,他必須要將蕭安寧拉回身邊!
只要將她做當做是鳳殿的一位副殿主,是彥無雙的臂膀,在進行策反,還有什麼不能忍耐的呢?
步銘臉上浮上一絲往日從來不見的溫柔,輕聲說道:“安寧,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處。我承認,這麼些年來,我一直在向前走,從來沒有關心過你,沒有在意過你的感受。因爲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安全,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以前你對我萬般深情,我只當做是應該。而現在,我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若不是念可生點醒我,也許我的驕傲和自尊會讓我一直這麼錯下去,錯失你對我的愛。可現在,俞傾城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是你我之間的障礙,你可以原諒我,再給有我們一次開始的機會嗎?”
不得不承認,步銘的所有話語還有語氣,都充盈着萬般柔情,就像一隻密密的大網蕭安寧的心緊緊裹住。
只是那網,不是情深深重的泥土,不是魂牽夢縈的愛之枷鎖,而是毫無重量一擊即潰的虛假!
念可生當然能夠點醒的步銘,因爲那是他的高參,在前世步銘登頂焰主寶座的血路上,不知給步銘出了多少主意,殺了多少人,才攫取了那份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當然知道如何指點步銘獲取最想要的東西!
就比如現在,步銘雙眸充滿了真誠和愧疚。假如是在前生,無論步銘對自己有多麼惡劣,犯下多少次罪孽,看了這樣的眼神,她都一定會原諒他的!
只可惜……
人生從來沒有假如!
她冷淡的擡起眼眸,語氣冷漠地說道:“殿主,你的妻子應該纔剛剛嚥氣吧?你覺得你現在這麼巴巴地跑來和我說這些,我會感動嗎?”
步銘仔細分辨着蕭安寧的表情,只見她素淡清冷的面容上,一雙黑眸幽若寒潭,隱着一層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時,竟然心下一喜。
他迫切地伸出手想要撫上那張素淡清冷的面容時,卻被蕭安寧往後倒退一步,冷漠地避了開去。
步銘微有尷尬地緩緩收回手臂,一雙狹長的眼睛中卻閃耀着驚喜的光芒,熱切地說道:“安寧,我知道你提俞傾城是因爲我娶了她而舍了你,心裡不痛快。可是,我要告訴你,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剛纔,是我親手送她上了路——”
聽到這兒,蕭安寧皺了皺秀眉。
“殿主,你親手了斷你的結髮妻子,還要充滿喜色地告訴我,怎麼,這是在向我邀功嗎?好讓我讚美你的大公無私,讚美你的心狠手辣,連結髮妻子都可以毫不客氣地送上斷頭臺嗎?”
蕭安寧的語氣愈加冰寒,整張俏臉彷彿染上一層抹不去的寒氣。
如果,步銘對俞傾城能夠有半絲憐憫,這個已經罹患早衰症命在旦夕的女人,不是他親自動手,那麼她蕭安寧或許還認爲步銘有一絲值得讚許的地方。
至少證明,步銘曾經看中的不僅僅只是俞傾城的美貌、她的家世還有其時候的象府實力,一個骨子裡還有感情可唸的男人,到底還有那麼一丁點讓人敬佩之處。
只可惜,步銘就是步銘!
爲了焰主寶座,他可以瘋狂地對任何人痛下殺手,而毫無慈悲,毫無人性!
這樣的男人,竟然還沾沾自喜地將親手了結髮妻性命的事,當做是一件禮物,搖着尾巴在她面前討好!
蕭安寧搖了搖頭,黑湛湛的眼眸深處流淌出一絲悲哀。
前生,自己是瞎了眼睛嗎?竟然爲這樣一個男人拼死捨命,愛的那麼卑微,愛的那麼辛苦……
見蕭安寧神情落寞地搖了搖頭,那哀慼難抑的神色落入步銘眼中,簡直成了莫大的動力,果然念可生說的是對的!
蕭安寧對自己用情極深,處處譏諷也不過是宣泄以往自己忽視她的不滿,哪怕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無情冷厲,劃破了他的臉面,那也不要緊!
只要能將她重新拉攏回自己身邊,再次成爲自己的羽翼,就算今天他低三下四哄着她,又能如何?
這樣一想,步銘俊美的臉上微笑更加綻放,同時也恰到好處地將一抹疼惜展現出來。
他低着嗓子說道:“安寧,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俞傾城已經不在了,再也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當初,我娶她,也因爲你屢次拒絕我,氣不過才娶的她。既然你不願意提她,我不提就是。但今天,我想和你說幾句心裡話。”
有時候,人多少是有些賤脾氣的吧?
蕭安寧心裡明明噁心步銘噁心的要命,腦海中卻忽然不知閃過什麼,臨時起了一種想要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演戲還能演到什麼程度的念頭。
她勾着脣角,默聲不語,只是挑着眉雙手環抱在胸前,冷淡地看着步銘。
只聽他用很“真誠”的語氣講:“安寧,我們兩個相愛相殺,就像是患了愛情幼稚病的病人,曾經我們一直在路上並肩而行,以爲身邊的風景永遠都會這樣美麗,卻不懂珍惜。結果,漸行漸遠才知道,原來,我們已經走上不同的岔路。”
說到這兒,步銘狹長的眼眸中閃爍出一種痛惜,隨即也涌上一片溫柔,他凝視着蕭安寧的黑瞳溫柔地說道:“如果問我後不後悔,我可以真誠地告訴你。我很後悔!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永遠不會把你送到象府參加女工專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