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潔進來把書放在蒙玉蓮對面的桌子上,脈脈含情地望着王金山;王金山也毫不含糊地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你們好像有緣千里來相會啊!”蒙玉蓮在一旁笑笑。
“這玩笑開白不得!我們中學的同學呢。”說這話的時候,王金山心跳加速。
白玉潔怕他在蒙玉蓮面前難堪,就主動邀請:“我們轉轉吧。辦學的核心要辦出文化品位,我們先看看王聖廟。”
王金山跟着先到了王聖廟,王金山面對裝潢別緻的廟宇和正上座的銅像,大槐樹夫子廟裡王寶訓的塑像,他難以置信:爲什麼在這裡也要辦這樣一所廟宇?
白玉潔似乎看出他的疑問,很磁力地說:“王寶訓,曾是乞丐,出生在我們的地北市,據說是你們王氏家族的先輩,我們這兒自然也崇拜聖人。他不僅是慈善家,而且是農業專家和平民教育家。他曾在祖國各地創辦耕讀學堂,在臥虎鎮也有他辦學的蹤跡。中國採用複式教學,始於清朝末年。《奏定學堂章程》的《學務綱要》,極力提倡師範教育。當時王寶訓靠自費去日宏文學院的師範科學習,修業年限一般三年左右,而王寶訓堅持了半年銀子花光了,就成爲一名‘速成生’。靠乞討回國後,他到處宣傳師範教育和複式教學。直到宣統元年,江蘇教育總會派遣人員赴日考察‘單級教授’,同年籌設‘單級教授練習所’,培訓複式教學的師資。居王寶訓的複式教學晚了十五年。其後,複式教學逐步在全國推行起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爲了普及教育,在人口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的山區、牧區進行復試課堂;直到80年代,複式教學成熟於老少邊窮地區。如今,您是將門後裔,我有些班門弄斧了!”
“別客氣,這次回去,我一定將複式教學發揚光大。” 王金山說着跟白玉潔又來到了臥虎夫子廟。王金山一邊欣賞,一邊思索。
白玉潔不時停下,給王金山講解,從孔夫子談到《六藝》,從“溫故而知新”、“因材施教”談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王金山起初聽得仔細,後來就有些恍惚,已被白玉潔的博學和溫文爾雅的氣質所打動了。
“夫子廟的左手邊相傳是王寶訓的耕讀學堂。”白玉潔招呼王金山進去,“南飛鴻敬仰王寶訓,就仿照了你大槐樹的廟宇重建這所學堂,在老莊、孔孟和觀音塑像之外,又加了王寶訓的塑像。關於王寶訓的故事、文化,你是他的後裔,相比你知道的比我多。這些都是對孩子進行國學教育的活教材,經常把孩子們帶進來會比單純誦讀課本事半功倍。”白玉潔說着,在前面帶路。
“這次印刷的課本《弟子規》、《道德經》、《孝經》、《素女經》、《百家姓》、《千字文》、《西遊記少兒版》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以後再印的話,你要提前報上學生數。”
“我這次來學到了複式授課,還意外觀看管灌技術。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對先祖的敬仰,還編了這麼多教材給孩子使用。”王金山慢慢地變得不受拘束,覺得白玉潔不僅可愛,而且可近,漸漸地就少了拘束,幾步跨到白玉潔的身邊,說,“需要學的課程又多。這些都需要你們指導。”
“開課,講課,這些都是很繁瑣、很複雜。就是三天三夜我也難說得明白。要弄明白最好頂崗學習。”
“頂崗學習?”王金山不解。
“其實,你調離大槐鎮,蒙校長就一直給你留下一個教師名額。南鎮長非常開明,他一定支持你回來。王金山,你先留在這兒吧,等有機會再考取公辦教師,將來未必和南飛鴻差吧。”
“謝謝您和蒙校長的關懷和支持。我想大槐鎮更需要我。我要發揚祖先辦學精神,學習你們的經驗,一定把學辦好。”
“校址、教師、資金、學生,管理,還要處理好各種關係。辦學?哪一件是容易的事?不容易!你來這裡學習算看得起我們。我蒙校長讓我勸你留下來教書。也好和我一起探討農民職業教育、複式教學和國學教育的教法。”白玉潔說到這裡,心跳加快。那是蒙校長說啊!非明是自己想把王金山留下。
王金山兩手緊張地擺着,“不!不!”但他的心裡非常清楚,他跟義父苗紅麒一起教書的時候,義父半夜熬燈批改作業、備課,他或多或少接受了一切。要真正地搞懂上課,備課,批改作業,班級管理等等,他都需要跟蒙玉蓮、白玉潔好好地學習。然而,他覺得留下來太對不起大槐鎮,也對不起乾爹了。苗紅麒教書的經驗逐年增加,但身體健康越來越差。“義父一家待我不薄,大槐鎮對我感情頗深。我不能一個人在這兒。以後,我可以經常來學習。”
白玉潔被他的孝心和誠心感動了,但還是希望他留一段時間,“王金山,每天來走馬觀花地看,只是學習一點皮毛。要學到教學的精髓,需要耐心地留下來,最後和我們一起教書。”
“我們的教室、老師、學生、課本都還不充足。好多好多的事需要我回去做。”王金山爲了辦學,他沒有時間在臥虎島多停留。
“一切以零爲起點,我真的希望你留下。這樣吧,苗老師每天來回一趟,我們每天下午一起回去。王金山,行嗎?”
“你怕什麼?風平浪靜的時候,湖裡遊船。颳風下雨的時候,就和蒙校長一起吃住。”王金山這樣以爲。
“我也想天天回去,想白姑奶奶。可是,我是一個女人……”白玉潔說這話的時候,臉蛋綻開一朵紅暈,“路上有鬼,有狼。我想你搭個伴。”
“什麼年代了,還鬼,狼?你心中有鬼吧。”
“可有的人是魔鬼,是餓---狼……上一個星期五,我批改作文回家已是黃昏,走到你們龜蒙山和槐樹林交界,突然鑽出一個男人來,還沒等我明白過來,那人把我抱住了,在我身上胡來。多虧一位上菜園的人過來,衝了。不然,那一次……我真的好害怕。我告訴了蒙校長,蒙校長也多次說找一個槐樹林的老師過來最好。我聽說你來這裡學習,就勸蒙校長把你留下,可你……要不,我跟你去槐樹林吧。”
“那地方連一口教室都沒有。呵呵!”王金山禁不住一笑。沒想到這一笑把白玉潔笑走了。
王金山還想再解釋什麼,見她走了老遠,提起她放下的國學課本和複式教學的學習材料。裡面涉及了從課程設置到課堂教學的方方面面。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好書啊!他瀏覽了一下,拿在手裡,他斷定她去蒙校長那裡了。
王金山又來到蒙玉蓮那裡,把白玉潔領他的過程告訴了她。沒想到蒙玉蓮喜形於色,問起了王金山個人的事。
“沒有!蒙校長!”王金山如是告訴她。
“你覺得白玉潔如何?我看她對你有意思。”蒙玉蓮繼續翻着書,像是在裡面尋找到什麼秘密。
“不,不!她仙女一般,還有文化……”王金山越說越激動。
“本來就是仙女啊!誰都知道她是御龍湖的女神,就你不知道?”蒙玉蓮對王金山這個事情不知感到驚訝。
“她是我高中同學。”在學校報到的第一天,當他第一眼看到白玉潔的時候,就怦然心動。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再也不見她的影子。多少個不眠之夜,他不是夢裡都想着找一個白玉潔這樣的女人嗎?然而,這樣一個女人兩次在遙遠的南方重逢,他卻沒有勇氣和膽量。他想到了她的美,她的文化。他覺得地北市終歸是她要回去的地方。而他雖然被人們公認爲“馬背先生”和“農民種田高手”,和白玉潔比起來,他應當屬於“土老帽”、“泥腿子”之類。
“王金山,你的心思老師能理解。白玉潔去準備晚飯去了,吃了飯再走。留下來最好,看一看月光下的臥虎島。”蒙玉蓮把那本書遞給了王金山。
王金山再次打開,才發現書中被勾畫的地方,白玉潔都加了旁註:“《書法》要從橫豎、撇捺開始,把‘正’和‘人’等基本的字寫好,教育孩子做堂堂正正的人;每一個入學的孩子要學《千字文》、《百家姓》,瞭解祖國大好河山和大家庭的和諧之美;還要學習《孝經》,女孩子要背誦《素女經》;半部《論語》定天下,大年級的學生要誦讀《論語》和《道德經》……”
“大姐!書,我收下。飯我不吃了,您告訴她。”王金山將書慢慢地合上。
蒙玉蓮淡淡地說:“好吧。我作爲你的大姐,我不得不告訴你:創業的路途漫漫,會有人幫助你,不是你一個人。個人的事情,也多留意,也不要勉強,也會有人幫助你。這個時代,需要團結合作。記住,我們崇拜的不是西方那套聖子、聖父、聖靈,而是崇拜自己的先賢、先烈、先祖。當我們在學習先人們的教導、教誨的時候,會自然對他們充滿崇拜,世庶文明的根基由此奠定。王寶訓等先賢、先烈、先祖或者長者與老人……向我們傳達一個信息:要勤奮好學、要勤儉節約、要爲人與善、要有素質、要和農業結合,要和農民打成一片等等,一旦這些觀念被田本等西方文化冷戰摻雜進了毒藥,就會培養出自己的掘墓人啊!”
“蒙校長,我記住了!我走了!”王金山拿起白玉潔送的那本書轉身離開,快步來到蘆葦蕩登上了小船。
夕陽西下,白玉潔站在島上不停地揮手,那好看的身姿慢慢地在王金山的眼裡漸漸消失。
月光籠罩着湖面,一羣鳥兒從御龍湖上向大槐樹飛去,王金山的心啊!也同這羣鳥兒一樣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