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知道躲不過,就走出來,問:“你要來我的馬背小學讀書?”
“誰稀罕你這馬背小學啊?”方圓手背在身後,笑問:“除了一匹馬、一個教師和幾個泥娃子以外,還有什麼?”
“只要有泥娃子就足夠了!”王金山感到滿足。
方圓將兩手臂抱在胸前,笑問:“你想不想有一個風不大雨不淋的教室啊?”
傻子纔不想呢,王金山看方圓神秘的笑意,擔心這姑娘有求與他,就有意疏遠她,“你走吧。我還有事!”
方圓見王金山還在猶豫,幾步走到馬前把馬解了牽着馬,說道:“走!快走,跟我到一個地方!”
“又來請回鎮**的那幢院子吧。”王金山故意問她。
“那院子怪姐夫,也怪你,我和大哥站在你一邊的,好不容易勸說爹幫你說話。你瞧瞧酒桌上。我知道你爲我好,求爹答應我跟你讀書。我夢裡都想跟你讀一輩子……可你的話,把爹氣的……”方圓一雙小手捂着通紅的臉蛋,一直搖着頭。
“去哪?總該告訴我吧。”王金山告訴她。
“告訴,你還去嗎?”方圓瞪着眼睛望着他,說,“我一個村姑都不怕,你一個男子漢怕什麼?走!跟我到一個地方。”
王金山看着她通紅的臉蛋,問:“不會因爲我們整地種稻子,誰說我們了?”
“是你——王金山!花心大蘿蔔!”方圓喃喃自語。
王金山哈哈大笑說:“我這人不會和誰計較,更不會和一個女人計較,何況,你小女孩一個。”
“到了地方,你什麼也別說,我解釋!”方圓說着,去拽馬。
王金山心裡想,綠草和樹林是我們的校舍;沙灘和泥土是我們的黑板。孩子們喜歡這所流動的學校,我也喜歡這些孩子們。我能去那兒。
“爲了方便,我帶你去。”方圓甜美的聲音裡夾雜着哀求的成分,那臉蛋羞得更紅。
“你?會騎馬?讓你老爹知道了,還不吃我啊!”
“一切我來解釋。”
王金山將繮繩交到方圓的手上,她縱身上馬。王金山猶豫了一下,也跨上去,將她攬在懷裡,一聲吆喝,馬兒四蹄奔騰。
“誰讓你上來的?!還國學老師呢!”沒想到方圓一肘把王金山搗下了騾子,方圓呵呵笑起來,那銀鈴般的笑聲在老荒坡上繚繞。
王金山站起來,拍打拍打身上的塵土,望着疾馳的野馬,喊:“抓住繮繩!方圓。”
馬兒向前衝了一陣子,又兜了回來,“誰讓你下去的?”方圓埋怨裡帶着懇求,一對水靈靈的眼睛帶着笑意望着他。
王金山怕她摔下,又一次縱身上馬。還沒等方圓明白怎麼回事兒,王金山將她換到後背,左手抓住繮繩,右掌在騾身上一拍。
“直奔大槐樹。”方圓溫柔地靠過去臉貼在他的脊背上,把他的腰緊緊攬住。彷彿覺得馬兒變成了青龍,馱着她和王金山飛上了天堂……
方圓一句話不說,沉默了一段路。王金山說:“講一個御龍河的故事吧。”
“話說古代有個自稱‘赤帝子’的皇帝,當時以亭長的身份爲泗水郡押送徒役去驪山,走到芒碭山時,就停下來飲酒,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放了。但徒役中有十多個壯士願意跟隨他一塊走。”
“你這小姑娘,怪會編故事呢。”在王金山眼裡,按今天的話說,方圓不過是澀澀的青蘋果,但在她的故事裡還是品嚐到一點甜甜的味道。
“我這一天學堂沒進過的,比你馬背小學的弟子們,怎樣啊?”
“那後來呢?”王金山覺得她編不上來了。
“後來,赤帝子乘着酒意,夜裡抄小路通過一片沼澤地繼續西行,日高天熱,人馬又渴又餓。赤帝子派人到前邊打探。那人回來報告說,前邊有條小河,有些水,但有一條大蛇看着,還是回去吧。大蛇感覺不妙往西逃竄,赤帝子騎馬奔來拔劍斬了大蛇。只見一縷白煙升騰,過了小河。赤帝子感到驚訝,只見有一老婦扶一根柺杖攔在路上哭泣。就問她爲何?老婦人說,我兒是白帝之子,變化成蛇,因爲擋道你把他殺了。赤帝子說,我是火德王;他是白帝子,沙中金,我們火金相剋。老婦人說,同住東方同時華夏子孫,你是真龍天子,他是一條小龍,二年同命的龍蛇,爲何火金相剋呢。赤帝子以爲老婦人是在說謊,正要問個原因,老婦人忽然不見,那楔入沙土裡的柺杖忽然發芽,隨風就長,不一會兒長成一棵參天大樹。那蛇被老婦救活,送到很遠的沙漠。赤帝子得到消息派人追殺,而大蛇逃到天南省龍馬縣,就想把荒漠變成綠洲,以求贖罪。大槐鎮乾旱三年,有一天,天空一片紅雲,電閃雷鳴,天降喜雨。卻見一條寬大的河流……”
王金山笑笑,他雖然不相信這些無法用歷史考證的故事,但有一點可以說明:赤帝子就是漢高祖劉邦。他是漢民族和漢文化的開拓者之一,對漢民族、漢文化、祖國統一做出了重大貢獻,並且將漢文化傳播到西部大多數少數民族部落。
“你根本沒有聽—我—講故事。”方圓用小拳頭雷擊他的脊背。馬兒差點兒將她摔下,王金山急忙騰出右手將她一攬,喊:“小心別掉下去!”
方圓剛要撒手去擂他,想到剛纔的危險,就把柔柔軟軟的身體如御龍河的水蛭緊緊地巴在那寬厚的脊背上。
王金山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儘管早熟的方圓活生生地像一個秀挺的少女,她將來還要做自己的學生,就別想入非非了吧。
“你千千萬萬別說話,我來解釋。不然你和雪蓮跳進河裡洗不清了!”方圓再三叮囑。
“什麼,你讓我參與女人的事情?”王金山急忙勒緊繮繩下來,想騎馬回去。
“方圓,我們回去!”王金山幾乎是命令。
“你怕你回,我是替你們洗去冤屈。你當然不在乎,可雪蓮在乎!我纔不怕雪蓮做你男友!”方圓嘴硬着,但少女的害羞讓她心跳加雷。
“你越怕越送你老虎摟着。你大大方方的。”方圓快馬加鞭,不覺來到了槐樹林村。
村子的路口是些忙碌的女人們,見方圓帶回來一個俊朗的青年,齊刷刷地站了起來,有的觀望,有的向方圓打招呼。
這方圓倒是大方,憑着熱情和伶俐的話語一一打發過去。這王金山緊張地滿額發汗,他哪見過如此的陣勢:在地北市,他也算被多名校花追慕的浪蕩子弟,可那些都是含羞未開的花朵兒;而眼前一個個少婦伶牙俐齒,句句雙關。
前面不遠處是一片情態各異的樹林,大約二畝多地,地面上盤根錯節,如龍似蛇起伏延綿。其中的主幹,高大挺拔,鬱鬱蔥蔥,有一龐大的枝丫與河東岸的槐樹王遙相呼應,宛如少女的長臂頻頻招手。遠遠望去可見一個窟洞,那是折斷的枝椏留下的傷痕,裡面串出幾代大大小小的枝條,活像她的子子孫孫盤繞在它的膝下……
“前面大概就是槐樹林吧。”王金山問道。
方圓笑笑說:“那不是一片樹林,而是一棵,村民稱它‘神母槐’,樹下有一座夫子廟。廟北有一個清泉。往日,這裡紙錢、蠟燭和線香匯成的煙霧早已嫋嫋升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