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生死契闊
“別可是了,軍營那是甚麼地方啊,”柳無憂不是故意放大軍營的危險,而是裡面一羣如狼似虎的飢渴男人,見到女人,自然會起色心,勢必影響到軍心的。
嚴春泄了氣,將披風放在了椅背之上,站在院門外翹首以待。一陣秋風帶過,吹起滿地金燦燦的銀杏葉子,看得柳無憂眼花,鼻子好像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天佑的,她急忙走出了屋子,眼前就落下一道影子。
定睛一看,正是天佑,不過他還揹着一個人——武剛。
“武剛受傷了!”
天佑說完,就揹着武剛進屋了。
“嚴春,你快點進來,打盆溫水過來,”柳無憂見愣在那裡的嚴春,急忙叫了她一聲,然後自己也跟着去了右屋。
“怎麼回事?”柳無憂不安地問道,這邊將天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後才稍稍安心一點。
“我們被發現了,”天佑撕開武剛的褲腿,露出很深的一條傷痕,已然露出白森森的骨頭了。
“真的去軍營了?”柳無憂不敢想象,要是天佑受了這麼重的傷後自己是否還能這麼淡定地問話。
天佑起身,一把抱住了柳無憂,雙手緊得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面一般,“早上接到消息,說敵方將領手下的能人異士都回女真部落了,所以武剛想趁他防備最虛的時候過去,結果一到那地方纔發現我們兩個中計了,他們所有的人都等着我們兩個自投羅網,我以爲……以爲要和你陰陽兩隔了。”
雖然天佑說得很輕鬆,可是柳無憂聽了之後,好像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好在你沒事,不然的話我該怎麼辦?”
被柳無憂和天佑遮住,嚴春走進來沒瞧見武剛的樣子,以爲他是喝醉了被天佑揹回來的,可是她一看到那條血淋淋的腿之後,整個人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先救武剛要緊,無憂,這次你又要放血了,”天佑這次沒心疼柳無憂,“等救了他之後,回頭我好好給你補補。”
柳無憂自然不會看着武剛受苦,她把他的傷口處理乾淨之後,滴了幾滴血進去,然後用餵了他兩滴血,希望雙管齊下能讓武剛好的更快一些。
等處理好武剛的傷時,柳無憂才發覺天佑有一隻鞋子不見了,而他走過的地方都有一些血跡了。
天佑擡腳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腳受傷了,“許是丟在了敵營之中,我當時揹着武剛,沒顧得上,一點小傷,不用擔心。”
柳無憂沒想那麼多,伸手就想咬破手指爲他治傷,可是天佑沒允許,“皮肉之傷不礙事,我捨不得你再流血了。”
柳無憂不肯,硬是要脫掉他血跡斑斑的襪套,天佑發覺她的雙肩抖得厲害,纔看到她早已淚流滿面了。
“傻丫頭,哭什麼?”天佑長嘆了一聲,說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說着,就給柳無憂擦眼淚。
“你不聲不響地出去,又帶着傷回來,人家能不擔心麼,又不讓人家給你治傷,到底是要怎麼樣啊?你說啊,你說啊,”柳無憂的小拳頭不停地落在了天佑的肩膀之上,直到他悶聲喊了一句後,才收手。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柳無憂緊張地整顆心都提起來了,雙手更是要扯開天佑的衣服。
“喂,你們兩個人……”武剛正朝着兩人望了過來,因腳傷而痛得齜牙咧齒。
天佑正好有了脫身的機會,逃一樣地拉開了柳無憂,“武剛醒了。”
柳無憂便停了手,到底是當着外人的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氣惱他帶着天佑深入虎穴,不由地朝他發火了,“你怎麼不死啊,死了就不用天佑把你揹回來。”
武剛聞言,望了一眼四周,頓時清醒過來,“天佑,你怎麼把我揹回家了,萬一城中的探子知道了就會找上門來了。”
“我有那麼笨嗎?”天佑帶武剛回武宅自然是因爲柳無憂的精血了。
“那些人肯定會循着血跡找過來的,軍營纔是最安全的地方,”武剛堅持着要起身,被柳無憂一手給按了回去。
“天佑進城之後,揹着你一路從屋頂過來,自然能躲過探子的追查了,你死不了就給我好生休息,最好閉嘴。”
武剛望着怒氣衝衝的柳無憂,知道自己得罪了、這位大小姐了,誰讓他帶着她心愛的男人涉險呢,所以聽完這話之後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無憂,不錯麼,還知道我一路走屋頂跑過來的?”天佑毫不吝嗇地誇獎道,“聰明,我喜歡。”
柳無憂美眸一挑,掃了他一眼,好像在說,別以爲剛剛的事情就這麼算了,沒完呢。
天佑故意扭頭看向別處,還吹起了口哨,好像所經歷的所有危險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到了晚上,柳無憂打了一桶水進屋,對着靠在牀上的天佑說道,“跑了一天,給我洗乾淨地再上牀,不然的話,今晚給我睡地上。”
“不洗。”天佑懶洋洋地說道。
“真的不洗?”
“真的不洗!”
“不洗你就別睡牀上,髒死人了,”柳無憂故意扯下一牀被子,天佑見她來真的,便滾進了牀內,一臉不懷好意地說道,“那正好,今晚我們兩個睡一個被窩。”
“那我睡地上,我纔不要和你睡一個被窩呢,”柳無憂嫌棄地說道。
天佑雙手枕於腦後去,翹着二郎腿,優哉遊哉地說道,“你就是睡到月亮去我也能把你拽下來,再說了,我還不願意和你一個被窩呢,睡相醜不說,還磨牙說夢話,”說完,天佑挺身坐了起來,狡猾地眨着眼睛問道,“想不想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夢話?”
柳無憂那個鬱悶啊,就是想讓他衝個涼,然後自己找機會看看他後背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扯出了她說夢話的事情呢。
“不吭聲?是不想知道?”天佑自顧着笑得全身都顫抖了,“原來你柳無憂也有怕的時候啊,那真是太妙了,以後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柳無憂瞧天佑那副得意的樣子,氣得牙咬咬,踢起腳邊的枕頭就朝他砸了過去,“笑你妹啊笑笑笑,人家關心你怎麼了,不就是想看看你背上的傷麼,用得着戳我的痛腳麼。”說完,感覺酸酸的,想哭。
天佑收住笑容,朝她招手,“過來。”
“不要!”柳無憂勥起來是雷劈下來也不會動搖的人。
“我再說一遍,過不過來?”天佑凝起深眸,泛着令人着迷的光彩,但是他見柳無憂依舊沒有行動的樣子,便翻身下牀,將她拉進懷裡,裹得緊緊的,“傻瓜,今天我的背被敵營上方的一盞燈給砸到了,不給你看是不想你擔心。”
柳無憂到底是沒忍住眼淚,打從和他在一起之後,變得極爲愛哭起來,“你是我救的,這條命也是我的,沒和我打招呼就是敵營已經是死罪一條了,現在還敢隱瞞軍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裡啊?”
見柳無憂哭得兇猛,天佑一陣手足無措,“下次一次和你說,行嗎?你不是要看麼,現在就給你看好不好?”
柳無憂抽抽搭搭地將眼淚都蹭在了天佑的衣襟上,發泄出來之後,所有的擔心和憂慮都煙消雲散了。
“這麼愛哭,以後該拿你怎麼辦哦?”天佑憐愛地摩挲着柳無憂的後腦勺,然後聽到柳無憂悶悶地說道,“還不都是你惹的,還敢笑我,老天給你幾個膽子了。”
“行行行,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嗎?”天佑推開柳無憂,伸手點了點她的紅紅的鼻尖,溫柔地說道,“幫我搓澡?”
柳無憂聞言,一張笑臉剎那間就紅了,“不怕我動手動腳?”
“無妨,大不了提前洞房花燭夜,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期待的,”天佑挑逗地勾了勾柳無憂的下巴,然後擡起她的臉說道,“惜我者,無憂也,有吾相伴,此時足矣。”
幽幽動人的情話,聽得柳無憂羞澀地離開了他的懷抱,“趕緊洗澡去,一會兒我看看你的傷,是不是很嚴重。”
“真的不幫我搓澡?”天佑嘴角含笑,再一次發出令人心醉的誘惑。
“想得美,”柳無憂推着她去了淨室,然後隨手將簾子掛了下來,她感覺自己整張臉都燒起來了,天佑,果然是極品啊,單純的時候那麼可愛,睿智的時候那麼迷人,唉……
“柳無憂,幫我衣裳拿一下,”天佑的聲音從淨室裡傳了出來。
“知道了,馬上來,”柳無憂拿起天佑的衣服,剛邁步,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可又想不起來,等她要掀簾子的時候,才發現了問題,天佑是故意的呢。
柳無憂折了回來,朝內室大聲喊道,“我已經睡覺了,你自己出來吧。”說完,連鞋子都沒脫,捲進了被窩裡面。
不過一會兒,天佑光着膀子從淨室走了出來。
柳無憂睜開一隻眼睛,差點被他身上的水珠閃到眼睛,光滑緊緻的古銅色肌膚上一顆顆晶瑩如珍珠的水滴慢慢地滑下來,黃金比例分割而成的身材有如造物主的寵兒,絕對的令人心旌盪漾啊。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偷偷摸摸地的樣子可不是你柳無憂的作風,”天佑完全沒了幹練地作風,伸手穿衣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故意在引誘着柳無憂。
“露出你的背,然後後退到牀邊,讓我看看你的傷,”柳無憂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言語之中早已經落了下風,面對美男這等身材,就是素心菩薩也會把持不住啊。
天佑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牀沿上,滑下衣裳,露出半個背。
柳無憂支起身子,眯着眼睛心無旁騖地打算看個清楚,可是她怎麼覺得自己的注意力都被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疤給吸引住了,被燈砸到的地方也只是淤青了而已。
她掀開被子,竄到了天佑的背上,伸手摸了幾下,確定是疤痕之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天佑催着才顫抖着紅脣說道,“你……你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傷疤,之前我怎麼都不知道。”
柳無慮幫他洗過一次澡,柳無憂確信當時沒有聽他提起來過,而且她因爲隔着遠了,所以沒留意到,後來男女有別,更是沒機會看到了。
天佑轉身,毫不在意地笑道,“傻丫頭,怕成這個樣子啦?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些傷是哪裡來的,那一次倒是聽無慮說起過,以爲是我流浪的時候不小心摔的碰的。”
“難道你都不覺得疼嗎?”柳無憂心疼地問道,不敢繼續看那些令她頭皮發麻的傷痕。
“今天你不提,我都忘了,”天佑穿好衣服,伸手一揮,打滅了燭火,這邊抱着柳無憂打算入睡。
“我衣服還沒脫呢。”
“別脫了,着火了又不能滅火,那可就遭了。”
柳無憂沒有懵懂到聽不懂天佑話裡的弦外音,一直想着天佑的身份直到沉沉睡去。
太陽曬屁股了,兩人才相擁着醒了過來,一夜好睡,精神抖擻。
“天佑,我前天說什麼夢話了,”柳無憂的手正好在天佑光滑的胸膛之上,只要動一動就能惹得某人輕輕顫慄。
她是故意的!
天佑纔不着她的道,下牀後利索地穿起了衣裳,“我去看看武剛,你再睡一下也無妨,我不會說你是懶婆娘的。”
柳無憂看他出門的樣子有些落荒而逃,感情自己剛剛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了,真是好玩,他也有這個時候,哈哈哈~
有了柳無憂的精血療傷,武剛休息了一天居然能下地走路,誰能想象那是一道深已見骨的傷,就連武剛自己都好奇得不得了,“我明明覺得自己連路走不能走了,怎麼現在好想跟沒事兒一樣呢。”
“賤命,非得疼死才甘心,是不是?”柳無憂開着玩笑,也不在意武剛會生她的氣,兩人想在身份的轉變,相處更爲自然和諧了。
“小妮子現在說話越來越厲害了,”武剛看向了天佑,“你也不管管她?就不怕她那天造反了?”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對她我還是很有法子的。”
“敢情還是我多事了,得,我纔不管你們的閒事呢,”武剛無趣地說道,“明天我就可要去軍營了,你們啊出去好好玩玩,銀子我出。”
“我們一會兒就啓程回沈家莊了,”柳無憂歸心似箭,“我爹若是沒回去的話,我們還得去其他地方找找,還有我大弟那裡,幫我多關照一些。”
“這個不用你多少了,我一定能辦到。”
考慮到這次殺了敵營的將領,但是又留下諸多問題,武剛趕着去軍營部屬,因此對柳無憂兩人也沒多加挽留,但也是送到了城門口。
到了莫邪山腳下,兩人打算歇歇腳再進山,誰知聽到不遠處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天佑警覺地將柳無憂拉進了草叢,幾十人從兩人的眼前跑過。
“他們就是女真族的,可能現在在到處找殺他們將軍的人,”天佑儘量壓低聲音,還是怕被發現,“那帶頭很是了不得,鼻子和狗一樣靈光,要不是他我也不用揹着武剛跑一路。”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他們走遠了再說,今晚我們可能要在山上度過了,害怕嗎?”天佑低頭問道。
柳無憂挽住他的胳膊,偎依了過去,極爲安心地說道,“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兩人相擁蹲守了半晌之後,才偷偷地往身後走去,此處雜草叢生,不知名的蟲子四處亂躥,兩人靠着手撥開一道道的障礙才能走過去,只到再一次遇上龜島國的忍者而停下。
天佑將柳無憂護在身後,等自己踩扁了雜草之後才讓她走過來,因此當他雙手鮮血淋淋的時候,柳無憂卻是完完整整的。
“天佑,我們不走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流很多血的,不如等等,等風聲過了再走,好不好,”柳無憂強忍着眼淚央求道。
“不好,”天佑明朗笑道,“我好不容易弄掉武剛這個對手,要趁熱打鐵地將你娶了,又怕節外生技。”
“可是你……”柳無憂咬脣說不下去了,天佑不僅雙手受傷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幾個洞。
“我要是那麼弱,以後還怎麼保護你啊,放心吧,等回去了,你給我喝點血不就行了,”天佑百般安慰,這才說服了柳無憂繼續繞道而行。
日落月升,灑下一片銀色的光輝,藉着月亮之光,兩人不敢停歇,生怕遇見龜島國和女真族的人,天佑一人極易逃脫,但是有了柳無憂這個牽掛,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冒險的。
當寂靜的黑夜來臨時,整座莫邪山顯得陰森可怕,時不時地傳來奇怪的聲音,夜風拂起,帶來的是令人戰慄的驚悚和不安。
“無憂,我們必須得停停,我總感覺不對勁兒,”天佑的警惕比以往高了十倍都不止,但是就算他是如此謹慎的一個人,依舊沒辦法找到是哪裡不對勁兒。
“也好,先歇歇,”柳無憂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被天佑攙扶着去了一個只有樹的山坡,那裡空曠一點,所以只要有異動,就能看個清楚了。
兩人靠着樹相擁而眠,直到天佑搖醒了柳無憂,“快醒醒,我們要速速離去,有危險。”
“怎麼了?”柳無憂所有的瞌睡蟲被‘危險’二字嚇沒了,只見天佑滿臉焦色地挾起她的手打算飛身離去時,四周立刻變得亮如白晝。
這時,四面八方涌上一圈人,有穿着夜行衣的龜島國忍着和穿着五彩衣的女真族,他們每人都蒙面而行,捱得這麼近,天佑卻沒發覺出危險漸漸地靠近。
“以爲我們女真族這麼沒用,這麼容易就被你們溜走了?”從人羣中走去一個高瘦的男人,他留着八字鬍,鼻子尖地特別突兀,所以柳無憂已經知道,這個就是之前天佑所說的狗鼻子,想不到他竟會用了迂迴戰術,讓柳無憂和天佑成了甕中之鱉。
“你們軍營裡千軍萬馬我都不怕,就你們這羣烏合之衆我會害怕嗎?”黑暗中,天佑的聲音冷寂孤傲。
狗鼻子吸了吸鼻子,伸手一招,身邊的人又朝柳無憂兩人靠近了些,隨後笑得陰森可怕,“就算武功蓋世也難逃無路可走,你們瞧瞧身後是什麼地方?”
柳無憂一轉頭,只見身後的一排樹嘩啦啦地全部掉了下去,好像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坑,被火光照得分辨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
“天佑,”柳無憂拉了拉天佑的衣服,聲音都得厲害,“他們肯定是土忍着,所以剛剛我們都沒發覺這裡被動了手腳。”
“或許我們真的掉以輕心了,”天佑臉上全是溫和的笑容,他自嘲道,“看來這次我要命喪於此了,還好有你陪着,我也死而無憾了。”
“我以爲你到底有多聰明呢,原來會在一個坑裡摔兩次,這次我絕對不會在讓你一絲生還的機會,”狗鼻子聲色俱厲,陰狠地不再給人一絲希望的機會,隨着他一聲令下,所有的火把全部熄滅。
“天佑,”柳無憂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只能叫着天佑的名字讓自己安心,天佑,將她緊緊地箍在了懷裡,隨後整個世界猶如處於無止境的搖晃之中。
天佑一手護着柳無憂一手以一敵十,擊斃十幾個敵人,而不斷涌上來的敵人就像洶涌的洪水猛獸一樣不斷地進攻,就算天佑武功非凡也漸漸落入下風,直到兩人被逼到了岌岌可危的懸崖邊。
狗鼻子以爲這樣就能抓得住天佑了,可是他鼻子行而功夫卻不行,他吩咐手下退下,打算和天佑一對一決鬥,可是人算不天算,即使漆黑一片,天佑依然能敏銳地發覺敵人的所在,狗鼻子的一招一式都被他一一化解直到……
哀聲剎那間停了,所有的打鬥在天佑將狗鼻子擒在手中而告終。
“你覺得我真會在一個坑裡摔兩次麼?你倒是蠢得可以啊,”天佑滿眼陰鷙,蓄含的冷意足以讓人望而生畏,他一把抓住了狗鼻子的脖子,連求饒的機會都沒給就讓他魂歸西天了。
“天佑,你……這裡……你莫非來過?”柳無憂見狗鼻子已死,所以稍稍放心一些,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天佑話裡的意思明明就是自己先前已經來過這裡,甚至是遇到了同樣的危險。
“來過,”天佑簡單回了兩個字後便沒有多餘的解釋了,他將柳無憂安置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然後在黑暗之中徒手與那些女真族和龜島忍者進行了一場混戰。
柳無憂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情況,但是她的耳朵內充斥着無數的哀聲,她的鼻子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之味。
天佑,你一定不能有事,柳無憂禱告着,希望這場混戰儘快結束,天佑徒手一對不下數百來敵人,她生怕這難聞的血腥味中有他的氣味。
不知道過了過久,柳無憂身邊閃過一個身影,她以爲是天佑,正要欣喜若狂要叫他的時候,嘴巴被捂住了,隨後聽到了甚爲熟悉的語言——龜道國的語言,也就是所謂的日語。
“天……佑,”柳無憂趁着捉她的忍者說話,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放開後立刻叫天佑,“他們打算用我威脅你,你不要管我……”
柳無憂沒說完,被那個人一掌打翻在地,血腥味瞬間瀰漫整個口腔,而等她正準備迎接頭上的掌風時,等來的卻是天佑溫暖的聲音,“無憂,你聽得懂他們說話?”
柳無憂猛然撲進天佑的懷抱,抖如篩糠,“我懂……懂得還挺多。”
“那就好,”天佑拂着她的後腦勺安撫着她,說道,“你聽聽他們到底說了甚麼?”
由於天佑帶着柳無憂退至離懸崖邊不足一步之遙的距離,這讓那些龜島國的忍者突然停止了進攻,而是對天佑嘰裡呱啦地說話。
柳無憂豎耳靜聽,然後慢慢複述下來,“景思安,你還是速速就擒吧,你是個人才,只要歸順我龜島國,就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你們帝上根本就是瞧不上你,這麼多年讓你駐守邊疆,受盡風吹雨淋,只要你成了我們的人,金銀珠寶千千萬,美人千千萬,一定會比現在過得舒服。”
柳無憂按捺住心中驚濤駭浪,翻譯完之後,疑惑問道,“天佑,他們叫你景思安,難道你是……?”
“先別問,你替我告訴他們,就算我死也不會投降他們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絕無虛言。”
柳無憂瞬間恍然大悟,天佑真被柳老太爺說中了,他就是那個受傷失蹤的將軍,而且也是武剛崇拜的五體投地的景思安,將天佑的意思轉達完之後,她抓着他的手,又問道,“你剛剛什麼意思?第一次你是跳崖了對不對?”
“無憂,你聽我說,”天佑微微彎身,與柳無憂平視,俊眸盛滿深深的愛戀與不捨,看得柳無憂一陣心疼,雖然得知他的身份是無比的震驚,但是更加害怕他所要說的話。
“不許說,我不要聽。”柳無憂矇住耳朵,企圖逃避心裡猜測的一切。
“別耍孩子氣,無憂,”天佑語氣有些責備,“我現在不僅僅是天佑,更是關係到江山社稷的景思安,你可知道我萬一被生擒的後果?”
柳無憂聞言,情急之下揚起手就給了天佑一個而耳光,“行啊,天佑,哦,不,我應該叫你景將軍,你現在恢復記憶了,現在江山社稷比我重要了?你不就是想跳下去,好啊,你帶着我一起跳啊,省得我被他們抓住了還不知道遭受什麼恥辱呢?”
柳無憂心痛地猶如只想親手挖開胸膛看看,那顆心是否還完整,她只想過平凡人的日子,爲什麼老天會把天佑送到她身邊。
“無憂,我會讓你安全的……”
“閉嘴,既然你無心求生就別更我說這樣的話,如若你心裡有我,就別拋棄我。”
“我……”天佑伸手抱住柳無憂,嘆氣道,“剛剛我看到這裡就恢復了記憶,心裡兩難抉擇,在我心裡,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但是我被活捉,那就會影響到整個朝廷,還有帝上的決斷。”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柳無憂心潮澎湃,他心裡不是沒有她,而且不知道怎麼處理而已,所以她望着天佑的深眸,堅定地說道,“我沒反對你維護你的忠誠,但是你不準扔下我一個人,以前你身邊沒有柳無憂,現在有了。”
“可是……”天佑不甚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別囉嗦了,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柳無憂覺得自己臉頰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問了心中的疑惑。
“你說!”
“你家裡可是有佳人美眷?”
“呃?”天佑愣怔了一下,忽然笑了,“傻瓜,你剛剛不是聽說了麼,我長年駐守邊疆,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跟着我吃苦的。”
聽着笑聲,壓在柳無憂心裡的沉重一下子就消失了,“呆子,難怪你不知道怎麼處理我和你那破事了?”
“那你教教我,怎麼處理?”
環繞在兩人之間的淒涼哀愁彷彿被風吹走了,天佑和柳無憂仿若無人地說話讓龜島國的人十分惱火,又開始朝兩人說話了。
“天佑,他們問你,你想好了沒有?”
“做他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柳無憂一字不漏地翻譯給他們聽,可想而知,後果是相當的不妙啊,一大波忍者如鬼魅一樣飄了過來。
“風忍者?”柳無憂大吃一驚,這些只有在漫畫了看到的事情竟然發生在現實之中,“天佑,你到底有什麼能耐,人家非得把你弄到手。”
“因爲我知道帝上藏寶的地方,”天佑望着那些風忍者,一時之間找不到對策了,爲了不讓柳無憂再一次大發雷霆,這次他謹慎地問道,“無憂,你能好好活着麼?”
“不能!”柳無憂知道他又在想什麼了,無非就是打算以身殉國麼,“你是我的人,我不允許你死,倘若你下定決心要死,那就把我帶上。”
她瞭解天佑,他一定捨不得!
“我該拿你怎麼辦?”天佑輕輕撫上她的臉,好像要把她的樣子看在眼裡,印在心裡。
“很簡單,就是好好愛我,”柳無憂主動在他的雙脣上狠狠地親吻了一下,而後堅定地說道,“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甩開我。”
天佑驀然一笑,幸福的笑容裡夾雜着苦澀,“那好,有妻如此,死而無憾。”
柳無憂與天佑並肩而站,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第一次跳崖的時候,被一顆樹擋住了,所以大難不死,我一會兒帶着你一起跳下去,你什麼都別想,就抱着我,直到我平穩着落爲止。”
“好。”
一個‘好’字,飽含了太多,尤其是對愛人的絕對信任。
等天佑默數三聲之後,兩人如箭一般竄了出去,可是就算再快也快不過被稱爲風的忍者,只見他們射出無數道刺目的光芒,每一道都直逼天佑。
天佑護着柳無憂躲過一些,但是未能倖免,如雨一般的飛刀嗖嗖嗖地射進了天佑的背和四肢,天佑嘴裡的鮮血如水一般地留在了柳無憂的臉上,她伸手一抹,才發現是血,同時,發覺他早已成了靶子。
“天佑,”柳無憂哀聲呼喚道,“你說話啊,天佑。”
“無憂,對不起,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天佑有氣無力地將柳無憂放在了他打算逃生的樹上,雙眼含笑地望着心愛的女子,柔聲說道,“若有來生,我還要做你相公。”
說完,整個人朝後倒去,可是,這是一棵樹,倒下去的話就會跌進無底深淵了。
柳無憂顧不得樹上的溼滑,撲過去抱住了天佑的手,“抓着我,一定不能放手,你要是敢放手,就算有下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
“丫頭,別拉着,不然我會連你都帶下去的,你活着就是替我活着,”天佑無憾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兩滴清淚,“和你在一起的幾個月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原本我想給你同樣的幸福,可是我辦不到了……”
柳無憂頓時淚如雨下,視死抓着天佑,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會放棄,可是老天並沒有如她所願,她的手都是血,就算是用盡全身力氣,天佑依舊慢慢地滑出去。
“丫頭,放手吧。”
“天佑,你混蛋,你說過要保護我的,不准你放棄。”
“來生……來生我一定好好保護你。”天佑合上雙眼,自己放開了手,就在他放手的剎那間,柳無憂朝前撲了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臂,整個身體自然而然地被他拽了下去。
耳邊生風,呼呼作響。
天佑看着柳無憂的任性是又氣又愛,爲保她平安,張開雙手抱住了她,而柳無憂察覺他的意圖,拼命地掙扎,可是天佑拼勁全身力氣都未能讓她得逞。
隨着‘嘭’地一記聲響,天佑的背重重地墜在了懸崖底上。
柳無憂覺的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震出來了,可她顧不得疼,起身查看天佑的傷勢,只見他的嘴裡不斷地涌出鮮血,柳無憂急得用手去堵,可是終歸是無濟於事。
“丫頭,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佑沒說完,鼻子和耳朵也開始流血了。
“別說了,你別說了,留點力氣,我來救你,”柳無憂哭得跟個淚人似得,說完,就要咬手指頭,打算用自己的血就天佑。
“傻丫頭,不准你用血,”天佑伸手要制止,可是手擡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了下來,“我身上太多傷口了,你這麼一點血根本不夠用的,聽話啊,好好活下去,爲爺爺奶奶爹……”
“你給我閉嘴啊,”柳無憂大聲地吼道,不想聽那些撕心裂肺的話,“我要你活着,聽到沒有。”
“憂,你別這樣,我不值得……”天佑的眼睛慢慢地合了上去,長長的睫毛重重地覆蓋着,一動不動。
“天佑,你給我醒醒啊,我不准你死,你聽到沒有,”任由柳無憂怎麼搖晃天佑都無濟於事,他毫無聲息地躺在那裡,留下孤單的柳無憂。
“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柳無憂狠狠地抹去了眼淚和鼻涕,她是超級無敵天才柳無憂,怎麼可能讓自己的男人就這麼死去,她的血能救人,所以她一定可以救天佑。
柳無憂先觀察了地形,打算找個平坦的地方讓天佑躺着舒服一點,可是四周卻漆黑一片,根本沒辦法看清楚,只是腳底下一塊方寸大的地方還隱約看得清楚是一片草地。
她扶起天佑,讓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希望藉此保留住他身體的溫度,不知道過了多久,柳無憂被一道刺目的光芒照得睜開酸澀的眼睛,放眼望去,一片綠茫茫的草地延綿無邊,一條清澈見地的河自由輕快的流動,只是奇怪了,它居然不會發出一點兒潺潺的水流之聲。
“天佑,這裡好美啊,”柳無憂恍惚地說道,好像這樣的美景之前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現在醒過來了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天佑依舊緊閉眼睛,無法回答心存希望的柳無憂。
“你醒醒啊,天佑,我求求你了,”柳無憂喉嚨一緊,眼淚從眼眶之中撲簌簌地滾落,落在天佑死灰的臉上,然後滑進他的脖子。
“血,對,喝我的血,”柳無憂看到自己衣服上身上手上全部都是幹了的血跡時如被當頭棒喝了一下,立刻覺醒過來了。
她伸手要咬自己的手,可是發覺每一次咬破手指都只能流出少許的血,她救天佑心切,從地上撿起一塊有些尖銳鋒利的石塊,毫不遲疑地朝白皙的手腕割了下去。
心因爲天佑的死而痛得麻木,割破手腕的那一瞬間她渾然不覺得疼,反而慶幸老天待她不薄,至少她還有救心愛之人的能力。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柳無憂將如注的血直接流進了天佑的嘴裡,臉上綻放無比明媚的笑容,“你說過的話,你自己一定要記得,這輩子我是賴上你了,無論是你傻天佑呆天佑還是景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