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之上,就在水塔的另一側坐着一個人。眼角的皺紋使他看起來他已經不再年輕,樓頂的風吹動着他的頭髮。他是一個苗族人,但他身上已經沒有絲毫苗人的痕跡了,相反他的穿着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
他靜靜地坐在大樓頂上揹着陽光的那一側,似乎在等人。
隨着一聲鐵門打開的聲音,他笑了,轉過頭看了一眼剛剛推門走上樓頂的範劍南。
範劍南也看着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待了一會兒,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等你很久了。”
範劍南卻皺着眉頭看了看他道,“苗人?”
“是的,黑苗。我沒穿苗服,你怎麼看出來的?還是靠猜的?”中年人淡淡地道。
“你的左耳上穿過耳環,還是很大的那種。所以耳垂上留下的孔很明顯。”範劍南看着這個中年人道,“貴姓?”
“苗姓早就不用了,漢姓黃,黃元興。”中年人看着範劍南道,“你是範劍南,你身後這個人是左相。我知道,你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趙公明就在那裡,他很安全,我知道你們是爲他來的。而我卻是爲你們來的。”
“那麼黃先生,你用這種怪異的方式來找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麼原因?”範劍南看着他道。“我從來不記得我和一個苗族大巫師會有什麼瓜葛。”
黃元興點點頭道,“你確實是個很優秀的術者。和你父親一樣聰明,而且更冷靜,難怪很多人都對你評價頗高。”
“你知道我父親是誰?你究竟是什麼人?”範劍南眼神一凜。
“我沒見過你父親,但是聽說過他。至於我麼,誠如你所言,我是一個黑苗族的大巫師。”黃元興嘆了口氣道,“你如果瞭解苗家的話,就應該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稱爲大巫師的。就如同不是任何術者都可以稱爲宗師一樣。”
苗族的巫師在族人之中享有很高的聲望,甚至很多苗寨的巫師都由寨主兼任。而大巫師則是負責重大祭祀、捉鬼驅邪,甚至救治病人的最高等級巫師,身份崇高地位超然。
範劍南沒有說話,左相卻看着黃元興道,“我不管你是誰,我只想問你一件事,關於我師傅,你究竟知道些什麼?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着?”
黃元興正想開口,卻突然身體一歪,有些難以置信地低下了頭。他的胸口露出了半截帶血的刀鋒,大量血液迅速溼透了他的胸背部,黃元興痛苦地皺起了眉,嗆出一口鮮血。
這一刀已經貫穿了他的肺部。
在黃元興倒下的時候,才露出了他背後的那個人庫金髮!!!
庫金髮冷漠地推倒了黃元興,從他的背後拔出了一把馬來尖刀。
這一切來得太快,範劍南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黃元興身上,沒人注意到身材矮小的庫金髮是什麼時候繞到他身後,突然使出殺手的。
看着倒地抽搐的這個苗人大巫師和手持帶血馬來尖刀的庫金髮,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庫你都幹了些什麼,你瘋了麼?”左相扶起倒在地上的黃元興,吃驚地看着庫金髮。
庫金髮看着左相搖搖頭道,“對不起,左相。我不能不殺了他。我跟你來香港的唯一目的就是爲了阻止這個人。”
“可是我們還沒有問出師傅的下落!”左相單手扶着黃元興,看着另一隻沾滿鮮血的手,他簡直無法相信這一切。
範劍南苦笑道,“左相,你還不明白麼?庫金髮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並不想我們知道你師傅的下落。”\u000b庫金髮大笑道,“範劍南,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不簡單。你太聰明瞭,聰明到很多人都感覺到你危險。不錯,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殺了這個苗人巫師,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張丘烈的下落。也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某些秘密。”
“阿庫,我從小就認識你。師傅也一直很照顧你!到底有什麼秘密值得你這麼做!”左相憤怒地吼道。
“住口!少在我的面前提他。那個老混蛋,他從來也沒有把我當成徒弟。是!他是教過我不少東西,可從來沒有把命術師真正的東西教給我,就是因爲我是個馬來人,而不是中國人。不過我也不稀罕!相對於令你們沾沾自喜的五術宗師身份,我更喜歡實際的利益。”庫金髮獰笑道。
範劍南走上前一步冷笑道,“你有沒有反過來想一想。張宗師不肯教你真正的命術,正是因爲他看穿了你,知道你是個反骨仔!你也知道,他通曉命理。何況是你的這點小心思。”
庫金髮臉色一變,突然大聲暴喝,“誰都別動,誰敢動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範劍南猛然回身,卻發現馮瑗已經被逼到了大樓的一角,她的雙手被扭到了背後。而抓住他的人竟然是庫金髮!
如果後面抓着馮瑗的那個是庫金髮,那麼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又是誰?兩個庫金髮,這是怎麼回事?
左相也是一愣,隨即驚呼道,“阿庫,是你麼?快放開馮小姐。太危險了!這究竟是什麼邪術?你……到底在幹什麼?!”
範劍南攔住他低聲喝道,“別衝動。馮瑗在他們手裡。而且這不是幻術,他們是兩個人。抓住馮瑗的那個人纔是一直跟着我們的那個庫金髮,拿刀的那個還不知道是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一對孿生兄弟。”
拿着尖刀的那個庫金髮仰天大笑道,“不愧是範劍南,這都能看得出破綻。我們兄弟兩人經常互換身份,但能在這種環境下把我們認出來的卻少之又少。”
“兄弟?你究竟在說些什麼,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有個孿生兄弟?”左相怒道,“快把馮小姐放開!”
“別過來!”庫金髮陡然喝道,“再過來我就把這個女人推下去!左相,我從沒說過我有兄弟,並不代表我沒有。你以爲我每年去一次張丘烈那裡,你就真的很瞭解我麼?我必須告訴你,就在我跟你回中國之前,我的兄弟早就已經先到了香港。而我們的目的就是苗人巫師黃元興。我知道他會試圖聯繫你們,所以才一直跟在你的身邊。說起來倒要多謝你們纔是。”
“卑鄙!”左相怒喝道。
庫金髮冷冷地道,“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很高尚。還有,別亂動。我除了是降頭師,還是泰國拳的行家!要推一個女人下樓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範劍南一把抓住左相,對他使了個眼色,笑着轉向那個挾持馮瑗的庫金髮,“兩位,有話好好說。沒必要弄成這樣吧?先把人放了再說,其他的都好商量。”
“範劍南,我們也不想和你爲敵。不過放人是不可能的,現在這個小妞是我們保命的手段,現在你立刻讓我們離開,並且保證不要有任何異常的動作。等我們安全了,自然會放人。否則的話就只能玉石俱焚了。”庫金髮喝道。
“好吧,好吧。不過我至少應該知道誰是你們兩兄弟的僱主吧?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們不過是收錢辦事的走狗而已,應該不希望我把這筆賬算到你們的頭上吧?我可是一個沒有什麼肚量的人。”範劍南攤開手道。
“哈哈,你覺得我們會說麼?你雖然難纏,但僱得起我們兄弟的又怎麼會是普通人,我們會冒着得罪他的風險來討好你?況且,你我都清楚,今天的事情一出,以後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仇敵了。我犯得着再犯出賣僱主的大忌麼?”庫金髮大笑道。
“立刻讓開路!讓我們下去。”持刀的那個“庫金髮”厲聲喝道。
左相低聲道,“怎麼辦?”
範劍南搖搖頭低聲道,“我們決不能讓,現在他們把馮瑗當人質,是因爲他們對我們還有所顧忌,所以暫時不敢對馮瑗下手。但是一旦他們脫困,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殺掉馮瑗滅口,免得我們循跡追蹤他們。”
“可現在怎麼辦?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左相咬牙道,“這個局面本來就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因爲我過於信任庫金髮。我不能看着馮瑗受到傷害。”
範劍南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哼道,“儘量拖延,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我正在想辦法。”
左相會意,立刻指着庫金髮大罵道,“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不想讓我知道師傅的下落,是因爲你的僱主就是那個逼得我師傅只能詐死逃避的人。他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被我師傅掌握了,所以才這樣下毒手。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庫金髮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庫金髮被他罵得焦躁起來,單手把馮瑗推得更外面,怒喝道,“你再罵一句試試,我立刻把她從樓上推下去。”馮瑗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現在三十多層樓的高度,普通人即便是向下看一眼都會覺得眩暈。更何況她現在幾乎是半懸空的,只要庫金髮一鬆手,她隨時可能墜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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