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快回去睡覺去”江楚寒佯怒,作勢欲踢邱楓一腳。
“嘿嘿嘿,俺可不怕,大人不敢,我上面有人。”邱楓滿口酒氣,嘿嘿傻笑着。
“哪個?”江楚寒吸了口氣,擡起頭看了看天,又問向邱楓。
“夫人唄。”邱楓臉色發紅,也不知究竟灌了多少貓尿,醉醺醺地胡亂說着酒話:“家裡又來了位夫人,嘿嘿嘿,還不知眉兒主母要怎麼收拾大人哩。””“
“找打!”江楚寒一怒之下,作勢欲踢邱楓的屁股,卻被邱楓嘿嘿一笑腰肢一扭頓時閃開到了一邊,飛也似的跑掉了。
看着邱楓那逃離的背影,江楚寒不禁有些悲從中來,捏緊了拳頭憤憤地叫道:“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
發泄完了以後,江楚寒不由得哀嘆了一聲,轉而裹緊了身上的皮裘,向着前院走了去。只是剛沒走兩步,便聽到有下人急急地來報:“大人,府外有個自稱是叫做顧炎武的學正要求見大人。”
“顧炎武啊?”江楚寒低下頭不由得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慨然嘆了一聲,道:“讓他進來吧,讓他在客廳等我,我一會便到。”
“是。大人。”那下人聽了江楚寒的回覆以後,不由得點了點頭,然後急急忙忙地又趕回去報信去了。
江楚寒暗歎了一聲,轉而又回到房間,自己動手換了一身會客的衣裳以後,然後這才徐徐出門,向着正廳的方向行了去。
顧炎武來了,江楚寒在暗歎一聲的同時心裡也在隱隱地掙扎着,顧炎武,這位明末清初傑出的思想家、經學家、史地學家和音韻學家,由於對於後世所認知和熟悉的歷史,江楚寒也不知究竟該怎麼樣對待他了。
江楚寒緩緩地來到了正廳,顧炎武早已在正廳中等待着了,一見江楚寒露面,顧炎武急忙站了起來,恭敬地道:“江大人。”
江楚寒微微地做了個手勢,淡淡地道:“這裡是我府上,不是在官衙裡,就不必多禮了。”
“是。”即便是見過江楚寒多次,而然顧炎武顯然還是有些緊張,微微地坐定了以後,顧炎武的眉頭忽然猛地皺了起來,口氣卻還是依然一副恭敬,道:“大人此番斬了反賊洪承疇,震驚朝野內外,眼下江南的諸多官員也已終於平靜下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江楚寒淡淡地擺了擺手,道:“只是一個洪承疇罷了,殺雞儆猴,這件事,夫之就不要再說了。”
“可是……”顧炎武額頭上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有什麼就說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江楚寒道。
猛然間感受到江楚寒口氣裡的不快,顧炎武急忙道:“江大人,小人以爲,此次大人斬下了洪承疇的人頭,對於江大人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
微微地一錯愕,江楚寒收起了心裡的一絲驚訝,有些不動聲色地道:“怎麼說?”
“大人您想。”顧炎武嘆了口氣,想了想急忙說道:“洪承疇貴爲五省總督,手眼通天般的人物,就算是反賊,這一下給您說斬就斬了,難免會引起有些人別樣的心思。”
“喔?”江楚寒淡淡地一笑,並沒有打斷顧炎武的話。
見江楚寒沒有生出些什麼反感的意思,顧炎武這下終於喘出了一口氣,低聲道:“這朝廷上的事誰都說不清楚,洪承疇是溫首輔的人,溫首輔乃是當今第一首輔,天下文官之首,況且洪承疇又是武官,這整個天下又怎麼能沒幾個心腹,只怕江大人此番以後要多遭磨難,請大人一定要多多小心!”
顧炎武說的這些話,江楚寒心裡自然是曉得的,於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淡淡地道:“本官知曉了,勞煩夫之盡心了。”
顧炎武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忽然起身恭敬地向着江楚寒微微一彎腰,道:“江大人在江南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恐怕不久就要遠上順天,小人在這裡恭祝大人官途順利,節節高升!”
聽到這裡,江楚寒的眉頭猛地一跳,依然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何以見得?眼下江南的事情可並沒有處理完,雖然說斬了一個洪承疇,可卻還有千千萬萬的不法官員,本官持尚方寶劍來到江南,正是爲了做這件事,不做完它,又怎能向聖上交差?”
“江大人此言差矣!”顧炎武想了想,上前一步,低聲向江楚寒進諫道:“江南之水,何其之深,江大人碰的也不過是冰山一角。至於江大人爲什麼會來到江南,恐怕江大人比小人更加清楚。”
看着江楚寒那終於有些漸漸變了的臉色,顧炎武心猛地直跳,只是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顧炎武也只好繼續硬着頭皮繼續說道:“黨同伐異,古今皆如此,更何況,當今聖上也不會再讓江大人您這一把利劍呆在江南了,先前封江大人的官,同時賜予尚方寶劍,要的就是江大人的這一身熱血,可以毫無顧忌地下江南鬧他個天翻地覆。現在效果已經達到了,是該收回您這把利劍的時候了,更何況當今聖上也不願看到江南亂相再起,江大人回京之期……不遠矣!”
“江大人一身是膽,忠心衛國,然而說不好聽些的,走狗盡,鳥弓藏。”顧炎武頓了一頓,低聲繼續說道,“江大人回京之期,恐怕就在眼下了!”
顧炎武這一番話說完以後,江楚寒這才終於在心裡深深地嘆息了起來,分析的好,分析的真的是太好了,並且,是一點兒也不差!這個顧炎武,真是個人才!
沒錯,是人才!而且是人才中的人才!
江楚寒嘆息了起來,淡淡地道:“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知,走狗盡,鳥弓藏,千古皆是如此,我江楚寒身負皇恩,又豈能因爲這個緣由而心生怨念,只是夫之的意思,本官記在心裡了。”
顧炎武的臉色終於稍稍緩解了些,隨即也是一嘆:“江南之水太深,即便江大人手持尚方寶劍,也絕不可能改變整個江南,小人只希望大人今後的路途能夠一帆風順,真正改變這整個天下。”
江楚寒點了點頭,隨即又寒暄了幾句,顧炎武便起身告辭,江楚寒心裡暗暗盤算了一下,最終還是將顧炎武親自送到了門口,顧炎武在驚訝之餘心裡也不禁有些暖烘烘的,這可是江楚寒第一次對自己有這麼好的臉色啊。
送走了顧炎武以後,江楚寒徐徐起身又再一次的向着院內走去,回京回京,江楚寒早已知曉自己在近日內必將回京,江楚寒也知道,自己斬下洪承疇的人頭,定然在朝野內掀起了一陣熱烈的軒然大波,恐怕那位遠在順天的當今真龍天子崇禎皇帝也一定會感到無比的驚異,自己證據在手,也不會將自己怎麼樣,反而只會封賞自己,只是這樣一來,今後的仕途也就前途未卜了。
江楚寒想着想着頭有些疼了起來,迎面而來的那一股寒風吹的江楚寒的臉上有些生疼,不禁忽然莞爾一笑笑出了聲來:“管他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順天,就算走上那麼一趟,那又何妨?”
順天,一個充滿了多折而又繁華的城市。江楚寒忽然有些明白了蘇軾的那句詩詞:高處不勝寒。只不過自己也還不過是個芝麻點大的官兒,怎麼就突然生出了這種古怪的想法了?
江楚寒想不明白,索性搖了搖頭,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不禁又不住地罵了這鬼天氣兩句,然後便徑直向着院內走了過去。
與江楚寒猜想的一樣,只是沒過多久,這京裡的聖旨便如同飛了一般的來到了揚州城。
“這才幾天的功夫?”江楚寒嘟囔着想道,江楚寒也不過是十天前纔將此事密奏到了崇禎那裡,通過八百里加急緊急趕往順天,只是,拋去議政的環節,以及宣旨的隊伍從順天出城趕往揚州的時間,十天的時間也絕對不足,這神乎其神出乎意料的神速讓江楚寒一口茶水差點嗆在嗓子眼裡出不來。
宣旨隊伍進了揚州城的消息傳到了江楚寒的耳朵裡以後,江楚寒趕忙換上了一身官服準備匆匆趕出門迎接宣旨欽差的隊伍,然而只是江楚寒剛換上袍服走出大廳裡的那一刻的時候,便已經聽到了邱楓那破鑼嗓子似得高喊了:“大人快點!宣旨欽差的隊伍已經到了!”
“來了來了,你別這麼大聲叫了!”江楚寒有些沒好氣地吼了一句,然後急急忙忙地來到了府門前,接待從順天而來的宣旨欽差。
那欽差是個太監,扯着公鴨嗓子一般的唸完了聖旨,大體內容無非是褒獎江楚寒來到江南以後有功,沒有負皇上他老人家的希望,現在江楚寒有功了,讓江楚寒即刻回順天面聖。
這聖旨的內容大體的與江楚寒心裡所想的一般無二,滿臉微笑地接過聖旨以後急忙饞過那大太監請進書房用茶,一陣寒暄之後,江楚寒急忙請那大太監好生住在自己府裡,並說明自己還有些要事要辦,過些日子才能啓程赴京,彷彿那宣旨的太監倒也不是很急似得,點了點頭以後,表示自己還有要事在身,第二日就得回京,又是一番寒暄以後,江楚寒這才急急忙忙地向着後院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