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家

“我只想知道我是如何成妖,如何突破幻境的。它打亂了我的平靜,使我無法再如以前一樣的生存,我想,也許知道了我就可以回去了。”榮霜答。

“那等你突破了煉境,咱們就去找這個答案。反正我閒着也是無聊。”凜風說的極其輕鬆。

榮霜嗔笑道:“跟那兩個孩子玩不也是挺有意思的,你還真是愛管閒事。”

“你聽那醫生的口氣,大有懷疑我是兇犯的意思,我這也是爲了自己。”凜風道。

“我倒不覺得,他就是嚇唬你。再說你還在乎這個?”榮霜笑道。

凜風也笑了,這倒也是。

暫時摒除了心中的疑慮,凜風又幻作了大狼狗,戴上了鈴鐺項圈,悠閒的在幾乎不見人煙的城裡閒逛。

護送孟昭離去珍膳堂玩了兩日,都未曾遇到或者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於是凜風便不再明着護送,改爲孟昭離出去後半柱香的時間,他再幻作大狼狗跟上。

如此,依舊無事。

孟華州這邊派出大量巡防兵役幫助賀拙年,賀拙年每日火燒火燎般的明察暗訪,卻始終再沒見過什麼可疑的人,連孩子也沒有在丟失一個!

就好像那個偷孩子的兇犯,已經達到了什麼目的,不再需要捉人了!

當孟華州等人意識到這個可能的時候,都是暗暗心驚,免不了私下裡又給兵士下了尋找失蹤孩子屍體的命令。

但是依舊沒有。

當真是一籌莫展。

眼看着第十日來臨,賀拙年京兆府尹的烏紗眼看不保了。

第九日下午,孟昭離在醫館和莫清槐玩了大半日,今日~他終於對金毛腓鑽進自己腿肚子這件事不那麼膈應了。莫聲棋收了金毛腓和雙頭花蛇,便給它們都配了“藥膳”,又從宰相那裡要了幾盆豢瀠蘭,現在兩隻小萌物在珍膳堂活的歡蹦亂跳的,也不會在傷害人了。

眼看日頭西斜,辭了莫神醫,帶着兩個隨從踏上回家的路。

這天應是開街市的日子,因這個失蹤九個孩子的事情沒有進展,百姓甚是恐慌,少有人還敢出來逛街,上午還有幾個膽大的擺攤,無奈沒有顧客,中午便收了回家,連李老頭都只說了半個時辰的故事就回去睡覺了。

孟昭離這幾天來往於真上塘和將軍府,除了路上沒人,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想着今日是街市,巴巴的跑到地方想再湊湊熱鬧,結果一個人都沒有,有些喪氣。

珍膳堂就在東市正中不遠的位置,將軍府在西市南邊,他特意繞了個遠卻落了個空,正打算打道回府,卻隱隱見從城東門進來一羣人,看個頭都不大,正朝他的方向走來。

歸平淺傷害怕,拉着他要跑,他卻鬼使神差的朝那些人慢慢踱了過去,待看得清些,略略一數,九個!

正好九個孩子!

孟昭離驚得險些叫出來,當下喊了歸平回去將軍府報信,自己則拉了淺傷朝那羣孩子走去,淺傷自己害怕,又怕少爺有事,便拽着不肯走。

直到孟昭離說:“只有那九個孩子,沒有大人,你看看,全都沒我高呢,不用怕,我們先過去照看照看!”

淺傷拗不過少爺,只好硬着頭皮上前,擋在孟昭離身前走,生怕突然有什麼發生,傷着孟昭離。

那羣孩子均都是披頭散髮衣衫襤褸,根本分不出誰是平民家的,誰是富商家的。

進了城,走在前頭的幾個男孩子看起來還是比較清醒,快走了幾步左右看看,確認自己真的認識這,真的回來了,才又瘋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哭喊着爹媽。

淺傷被他們唬的一嚇,拉着孟昭離躲在一旁,生怕他們衝撞了少爺。

孟昭離倒不甚害怕,從淺傷身後探出頭來,看着那羣孩子跑的跑散的散,最後只剩下兩個走的最慢的小女孩。

走在前面的那個看起來還有些迷糊,雙眼無神,直愣愣的只知道往前邁步,好像周圍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

後面的那個比其他人都要狼狽,頭上身上都有傷,腿上也好像受了傷,走的一跛一跛的很是費力。但卻不似前面的女孩那樣糊塗,一雙大眼還有些恐慌的注視着四周,眼中的明亮和身上的污濁對比的十分鮮明。

很快後面的女孩就注意到了孟昭離主僕,警惕的等着他倆,下意識的停了腳步。

孟昭離見狀緩步靠近前面的女孩,猜不出她是誰家的孩子,是楚馨慈?還是謝蕎漳?他又從未和女孩子說過話,不敢造次,小心翼翼的問她:“你們真的是那些失蹤的孩子?你是楚家的小姐?還是謝家的?”

那女孩忽然聽到聲音,目光轉向他,良久,才聚焦到他臉上,卻不答話,只定定的看着他,一臉的驚恐。

孟昭離被她看的也有些害怕,但很快就發覺她的目光從驚恐變成恍然,又忽然清明瞭,眼中竟然迅速充盈了淚水,嚇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淚水終於成串的滾下來,女孩忽然開口:“昭離哥哥,帶我回家。”說完便倒在他身上!他再看時,這女孩竟已暈了過去!

孟昭離懵了。

這女孩子認得自己?可自己不認識她啊!

他又去看後面那女孩,此時他也清醒了不少,見那女孩輪廓,應是那日見過的謝蕎漳沒錯,那眼前這個難道就是那個與自己有婚約的楚馨慈?

明明沒見過她呀,她怎麼會認識自己呢?

“我說少爺,這檔口,您神遊什麼呢?咱們這是怎麼辦啊?”淺傷急着問。

孟昭離道:“這是楚家小姐,那位想必是謝家的。我背楚小姐,你去背那位姑娘,咱們送他們回家。”

淺傷雖覺不妥,但也服從少爺命令過去背那謝蕎漳,謝蕎漳卻雙眼圓瞪,只朝着孟昭離罵道:“本小姐也是什麼奴才都碰得的?用不着你好心,我自己能走!”

淺傷回頭看了看孟昭離,孟昭離倒不着腦,對她說:“你是不是腿上有傷?你若不願,那你等等,我送了她就來接你。”

淺傷如遇大赦,趕緊跑回來扶着自家少爺。孟昭離也不再多說,揹着楚馨慈往回跑。

謝蕎漳眼看着他們走遠,朝着孟昭離的背影翻了翻白眼,“假惺惺,哼。”自己依舊一瘸一拐的挪着步子。

忽然眼前一閃,一隻漂亮的大狼狗擋在眼前,她心下大喜,完全沒有被他的突然出現而嚇着,更加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歡呼着拍着手,單腿朝他蹦過去:

“你真的在這?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的!咦,怎麼多了個鈴鐺。”謝蕎漳撫着他的臉:“臉上的傷也好多了,希望別留下疤痕啊。”

“認識的?這小妞挺喜歡你呢。”榮霜道。

凜風前爪撓了撓頭,用臉蹭了蹭她的腿。她的膝蓋上摔破了皮,身上還穿的是被劫走那夜時的睡衣睡褲,褲子撕開一大塊,能看到之前流的血已經結了痂。

“沒事,都是小傷。”謝蕎漳滿不在乎的說。

凜風做了一個附身的動作。

在聽不見的榮霜的驚呼中,謝蕎漳騎在了凜風的背上,整個人趴倒在他背上說:

“你認得我家吧?就是那天晚上看見你的地方,從這裡一直往前走,過了珍膳堂,南邊最大的那個宅子就是啦,別走錯了哦,我好睏啊,先睡一會。”

說完她就真的睡着了!

“是你不正常還是這小妞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了?”榮霜問凜風:“不是你和孟華州告訴我,人類是聽不懂動物說話的嗎?”

“我不是普通的動物。你好吵,閉嘴。”凜風低聲道,“再說我又沒跟她說話。”

榮霜真的閉了嘴,獨自消化這個不一樣的凜風。

凜風馱着謝蕎漳慢悠悠的走,謝家的宅院其實跟將軍府後院相隔不遠,不過對着將軍府的也是個後門。

他繞到將軍府後面,再往西走一小段,便到了那日遇到黑衣人的位置,輕輕一縱上了房,在房頂上徘徊了兩圈後,見院內無人,便跳下去,把謝蕎漳放在她的閨房牀~上。

“你怎麼知道這是她的房間?”榮霜忍不住問。

“恩,我聞的。”凜風答。

“哦,忘了你狗鼻子了。”榮霜道,又問:“你就這麼把她放在這?”

“那不然怎樣呢?馱着她從正門進去怎麼解釋?”凜風道。

“好吧,你說的都對。”榮霜不想理他了。

謝蕎漳迷迷糊糊微睜開眼:“嗯?誰在說話?”

凜風又用狗鼻子輕輕推了推她的胳膊,她小胳膊往旁邊一輝,繼續呼呼大睡。

榮霜待他雖出了房門又上了房頂,卻不走,只好又問:“還不回去?又怎麼了?”

凜風不理他,依舊趴在放上,望着院子。

榮霜便也看院子,空空的沒人。傍晚時分,家裡人差不多都在前廳用飯。

直到一個和謝蕎漳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身邊跟着一個小丫頭,兩個人一起往院子走來,進了剛剛那間房,凜風纔出聲:“行了,走吧。”

不待榮霜多問,他已經飛身跳下房沿,又縱身上了將軍後院的房。身後這才傳來謝家二小姐的尖叫,緊接着便是謝家一片混亂。

*****

孟昭離揹着楚馨慈沒走幾步就遇上帶着一衆下人趕來的孟華州,確認是楚馨慈沒錯,一羣人便直接改道去往相府。

孟家的人往這邊來時,派了人去楚家通知,此時楚家的管家楚風也扶着楚戰着急忙慌的往這邊來,一時間爲了一個楚馨慈,兩家竟跑出十五六個人來接!

孟昭離將楚馨慈交給楚戰,孟華州並未多說什麼,只說你也先跟着來吧。

孟昭離卻放慢了腳步,逐漸落到最後,趁着沒人注意,拉着淺傷就往回跑。淺傷知道他心意,也不敢阻攔,只能跟着。

當他回到東城門,卻哪裡還有謝蕎漳的影子?但剛剛他走的並不快,也沒聽到謝蕎漳呼救的聲音,想來可能也是回家了。

他沒去過謝家,只大概知道在西市那邊,距離要比宰相府遠得多,要是趕過去看定是來不及回去,若被父親發現少不了要一頓教訓。

想到這些,他還是垂頭喪氣的往宰相府走,但心裡還是不放心,於是便讓淺傷去謝家看看,謝蕎漳是否已經回去了。淺傷拗不過,墨跡着跟他幾乎到了相府,才往謝家跑。

孟昭離趕回相府時,幾乎整個府里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小姐回來了這件事上,於是他堂堂將軍家的少爺身邊連個隨從都沒有,隻身一人進了府都沒人注意,他聽見有人引莫聲棋進府,趕緊悄悄地跟着

他跟在莫聲棋後面,才見到孟華州正在客房內坐着等候,旁邊站着孟福順和歸平,楚戰應是帶着女兒進了內室,有人引了莫聲棋去問診,隱隱能聽見楚家夫人的嗚咽聲。

孟華州見他來了,輕聲叱道:“慢吞吞的做什麼?禮數都忘了!跟着的人呢?”

孟昭離不敢頂嘴,更加不會撒謊,只低聲道:“剛纔還看見了謝家的小姐,孩兒就讓淺傷去看看,是不是也回家了。”

孟華州本想回府再問他具體情況,既然他現在說起,便叫他詳細講述了情況,孟昭離當下便也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孟華州聽完沉思良久才道:“這件事實在蹊蹺!當初抓人抓的雷厲風行,如今放人又放的莫名其妙!”

說完才意識到這話跟兒子說了似乎也沒什麼用,才又對他說:“你與楚小姐因已有婚約,”聽到這裡,孟昭離還略有些小尷尬,孟華州也沒理他,繼續說:

“沒正事下聘前是不應該見面的,今日也是情非得已,想來楚大人也不會怪罪,一會聽聽莫大夫怎麼說,沒什麼事還是儘快回家去。”孟昭離點頭答應,心裡卻想:

“道理我都曉得,我也確實沒見過她,可是她是怎麼認識我的?”可這話他又不敢問父親,只能憋在肚子裡悶頭琢磨。

那明明是自己未來媳婦,以後問她不就行了?可他卻沒往這個方向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