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本能地推了他一把,心臟“砰砰”的跳着,夜色下,伊城的臉更加清晰起來。那真的是他,不是我的幻覺。
“伊城。”我輕輕地喊了一聲,
“采采。”他再次抱住我,“你怎麼在這裡的?”
我又慌又亂:“你呢,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和我媽來的,她和她朋友在那邊的池子,我換了幾個池子到了這裡。”他把我溼漉漉的頭髮拂開,“采采,你去哪裡了?我前幾天去了你家,你不在家。”
我的思緒翻江倒海時,已經將婚禮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漸漸的,我冷靜下來了。韋御風說伊城並非單純,還直接說我陷入橫波樓根本就是伊城下的手。而伊城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他的眼底還是一片澄淨。
他曾經對我的種種好,爲我所做過的事情……這讓我沒有辦法相信他是一個壞透了的人。
“采采。”伊城看我不說話只是看着他,他環在我腰上的手慢慢地垂到了手中,“婚禮那天的事情,我後來冷靜下來想了又想,我總是不太對勁。采采,你告訴我,是不是韋御風那個渣渣逼迫你的?”
我苦笑了一下,從頭到尾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三言兩語又怎麼說得清?更何況到了今天這一步了,再多說又有何益?
“采采。”韋御風的喊聲傳來。
我和伊城同時回頭,韋御風站在小徑的樹下,他整個人隱在黑暗中。
“你和他一起來的?”伊城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殷采采,你真的是騙我,你們串通好了騙我?”他抓住我的肩膀,“騙我很好玩嗎?”
韋御風走過來,他幾乎是把我從水裡拽着拎到了水池上面,伊城也跟着爬了上來。
“韋御風。”伊城咬牙切齒的喊他的名字,“你就是一條白眼狼,伊家對你還不夠好嗎?結果你,你破壞我的婚禮,搶走采采,還處心積慮的在婚禮上放那種不堪入目的視頻,讓我成爲全城人的笑柄。枉我爺爺那麼信任你,他因爲婚禮的事情氣得都進了醫院,你去哪了?你這個渣渣,你摸着你的良心想想,你在我家十年得到了多少東西?你怎麼那麼貪心啊?人家養條狗也知道報恩,而你呢?新鵬現在成了你,藍岸你也佔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還不知足,你是不是想要伊家名下所有的產業都改成韋姓才甘心?”
“你換個池子泡。”韋御風帶着命令的語氣對我說。
我下意識的就看着伊城,月色和燈光的交織下,他的眉頭緊蹙着,即使這麼生氣,他渾身上下還是散發着美好與純淨的光芒。和陰鬱的韋御風相比,他是讓人忍不住就想靠近的太陽。
“采采,這個人渣對你做了什麼?你都告訴我,全告訴我。”伊城朝我走過來。
韋御風伸手,大概想擋住他。
伊城這回怒了,他揮拳狠狠的砸到了韋御風的臉上,韋御風踉蹌着退幾步才站穩。
“采采,你不要被這個人渣騙了。”伊城抓住我的手。
韋御風站穩後擡手擦了一下嘴角,他冷笑了一聲,跨了幾步到我們面前,他掐住伊城的手臂狠狠的甩了他一把。
“伊城,我原諒你從小在蜜罐里長大,不知人間險惡。但我絕不原諒你顛倒黑白,我是不是白眼狼你心裡沒數,你爺爺心裡還沒能數嗎?沒錯,我父母死得早,可也輪不到你來教我是非對錯。至於我和殷采采之間發生的事情,我更想問問你,你到底是什麼居心?”韋御風冷冷道。
“你這個人渣……”伊城怒吼一聲,他的拳頭再次朝韋御風揮過來。
兩個男人打起來了,但伊城完全不是韋御風的對手,不消兩個回合,伊城就被韋御風丟進了溫泉池裡。
巨大的浪花濺起,韋御風拖過了我的手。
“走吧。”他的聲音在水花聲中模糊不清的。
我被他韋御風拉走了,在我不斷的回頭中,伊城爬上了溫泉池,他站在那裡看着我們走遠的方向。夜色掩去了他的眼神,很快的,我就看不見他了。
韋御風拉着我走了很遠,繞來拐去,我們來到了偏僻角落的水池裡,他拉着我進了溫泉池後才鬆開了我的手。
我靠碰上池壁,溫熱的包圍着我,我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厲害。他們都覺得自己很冤,到底誰才真的冤?如果這是一件論證題,我該給誰定罪?
韋御風始終沉默着,我也沒說話。
“你心裡還是相信他。”好半天后,韋御風終於開了口。
“我誰都不信。”我擡頭看他,月色如水,他有半邊臉在明朗的月色裡,顯得愈發的冷峻。
“那倒好。”他放鬆自己平躺着浮到水上,“從今天晚上的情形來看,柳又昕幫你的可能性很大。明天我就會找藉口離開,你搬到她的別墅去住。還有,不要和你爸過於親近,最好避免和他單獨。在柳又昕面前你保持你的個性,不刻意的討好她。如果有機會和她獨處,自然的將話題引到你的困境上,然後真誠的向她求助。”
我默默的記下了他說的這番話。
晚上十二點多,我們住在了溫泉酒店,我和韋御風一個房間,直到進入房間,我都沒有再看到伊城。
韋御風衝了個澡就抱着被子進了會客室,然後躺到沙發上睡下了。
我坐在牀頭看着他,覺得很是好笑,現在倒是裝起大尾巴狼起來了。
次日早上,我從夢中醒來,扭頭一看,會客室的沙發上早已經沒有人了,估計韋御風已經走了。
我洗漱時,房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我叼着牙刷去開的門。
讓我嚇一大跳的是,居然是柳又昕。
“昕姐。”我含糊不清的喊了一聲,牙膏沫子掉到地上,真是無敵的尷尬。
柳又昕看着我的樣子笑起來,“采采,你先洗好。”
我趕緊進了廁所,匆匆的漱了口,擦了一把臉,又胡亂了梳了梳凌亂的頭髮,然後我就出了廁所。
柳又昕坐在會客室的沙發裡,這會兒正仔細瞧着她新做的指甲。
我走了過去:“昕姐,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沒,走啊,一起去。”她起了身,很是親熱的挽住了我的手臂,“小韋呢?”
“應該是下樓了。”我緊張的笑了一下。
她也沒有多問:“你爸可討厭了,每天都不肯吃早餐,這會還在睡懶覺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總不能說,以前他總說早餐是最重要。現在日子過得好了,給慣壞了吧。
想着韋御風對我的交代,我便保持了沉默。
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餐廳。柳又昕吃得很少,也很符合營養要求。我裝得很多,只管好吃就行。
“真是羨慕你啊。”她早早就放下了刀叉,半托着腮看着我吃東西。
“昕姐。”我擡頭,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
“年輕就是好啊,新陳代謝快。等你到了我這樣的年齡就知道了,想要維持身材,就不能只塗嘴痛快了。”她帶着一點點嘆息。
“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我比較不在意這些。”我也沒有多想,直接就說了出來。
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說難看都不爲過。
我後背有寒意升起,完蛋了,觸到她的雷區了。自古伴君如伴虎,想來我爸的日子並不好過,成天要揣摩她的心思。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道歉,但又想,總比一聲不吭要好。
“你不怕老嗎?”她好一會兒纔開口,聲音冰冷。
我強自鎮定着,指尖泛着冰涼,她問了我,我就得回答,我要怎麼回答?萬一又觸到她的雷區,她當場翻臉,那我就真完蛋了。
“怕,大概所有的人都怕吧。但怕也沒有用,沒有誰有辦法扭轉自然規律。”偏偏我的腦子不聽使喚,它就那麼不知死活的讓我的嘴又蹦出了一堆字。
果然,柳又昕的面色更難看了。
我那超長的反射弧總算收回來了,完了完了,我內心崩潰了,趕緊補救吧。我拼命地在腦海中搜刮古往今來美人不遲暮,英雄永不老的典故。越急就越想不起來,反而腦袋一片空白了。
“采采。”她蹙眉看我,“你爲什麼要做那個揭穿真相的小孩?”
“可能因爲我比較蠢。”我手裡的叉子掉到盤子裡,我也不敢去撿。
她若有所思起來。
我沉默地等着她開口。
“你是對的。”她嘆了一口氣,“最難聽的話往往是真話。”
我暗中鬆了一口氣。
“你和你爸不一樣。”她的神態鬆弛下來,“采采,你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求我?”
我差點又要蹦起來,天啊,她這話什麼意思?她看出來我有救於她了?
“你說吧,如實說。”她見我緊張又補充一句:“來找我的人,必定有所求。采采,我活了四十六年,這個定律還沒有被打破。”
“昕姐。”我雙手垂到了餐桌下,眼眸也垂了下去。我心裡頓時就明白了,柳又昕是個水晶心肝的人,我沒有必要在她面前裝,我擡起頭:“您說對了,我有求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