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虞秋睜大眼睛看着他, 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勾引成功了?

可她怎麼覺得他冷得出奇?說是給她機會,可他看她的眼神卻仿若像是在看螻蟻, 只越發讓她感覺琢磨不懂他這個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抿着冷漠弧度的薄脣上, 抱也抱了, 也睡在一起過, 親一下倒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但隨着她擡起下巴緩緩朝他靠去,她不由越來越緊張, 尤其是嗅到他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時,她的心跳便越發讓她控制不住, 很想遁掉。

江以湛低頭看着她羞怯的模樣,薄脣更是緊抿如刀鋒。她這樣瞧着倒像是真喜歡他, 他卻覺得這隻能說明她會演罷了。

虞秋閉起眼,小嘴終於印了上去, 但這時他卻突然別開臉。

她的脣瓣如蝶翼輕擦過他的臉, 感受到那份溫暖軟滑的觸感, 他的模樣變得越發寒冷,他突然道:“出去!”

她擡眸不解地看着別開臉的他, 終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江以湛將她給推開:“我不想看到你的虛情假意, 出去!”

虞秋不知道他爲何說這話,只因心中有鬼, 而下意識心虛:“我……”她看到江以湛眼裡的不耐與警告,終是在抿了下嘴後, 不得不低頭轉身踏出。

一直等在外頭的張妙傾見到虞秋踏出, 這次倒是沒找事, 因爲她聽到江以湛趕虞秋出來的聲音,心下正是幸災樂禍,只道了聲:“不自量力,活該。”

虞秋未語,在行走間,想着江以湛的態度。

江以湛仍坐在案桌後,他倚着靠背椅仰頭閉上眼,靜靜地一動不動,許久後,才突然出聲:“進來。”

而這時外頭除了護衛便只有張妙傾,被放行的張妙傾驚喜地進入書房,站在案桌前,倒沒有不識趣地過去拉他,免得又被趕出去,她親暱地喚了聲:“江哥哥。”

江以湛睜開眼看向她,突然問起:“你喜歡我?”

她喜歡他,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她不知道他爲何如此問,只高興他終於能正視這個問題,便趕緊道:“喜歡,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

江以湛又問:“我魅力很大?”

張妙傾點頭:“江哥哥才貌皆是一等一,魅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況江哥哥年紀輕輕便憑實力成爲手握大權的外姓郡王,更是沒人能比。”

江以湛眸中隱隱含着諷刺,隨即又閉上了眼。

可惜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看不上他。

她如何都看不上他。

張妙傾不解他這是怎麼了,便試着又喚了聲:“江哥哥?”

江以湛淡道:“出去。”

“江哥哥讓我進來,就爲了問這兩個問題?”張妙傾自然是不想出去的,她見他沒理,又道,“我想陪你,好不容易你能與我說說話。”

江以湛聲音變冷:“來人。”

張妙傾見他又要強制趕她,便氣急了:“你怎麼可以老這樣?”

這時那兩名護衛踏了進來,他們見王爺閉着眼,似乎是需要清淨,便直接將張妙傾架着往外拖,這一次她直接被拖出院外,氣得差點尖叫起來。她站在院外跺得腳都疼了,纔不得不轉身離去,後來她突然想起虞秋從江哥哥書房走出來時的異樣,再一想江哥哥也莫名其妙的異樣。

出於直覺,她感覺很不妙。

莫非江哥哥這是與那虞秋吵架了?可那虞秋有什麼資格與她江哥哥吵架?有什麼資格讓她江哥哥傷神?

她突然調轉方向去了虞秋那裡,想好好教導教導不安分守己的虞秋。未想過去卻沒有看到人,問了丫鬟,丫鬟也說不知道,她便不得不離去,殊不知虞秋的丫鬟看出她是來找事的,在有意隱瞞。

當下的虞秋正在文初雪那裡與之一道用膳,文初雪見她心不在焉,許久過去膳食沒入幾口,便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虞秋沒有胃口,便把筷子擱下,托腮悶悶道:“之前我明明感覺還好,覺得與王爺的距離越來越近,可現在王爺卻突然變了,好嚇人,還兇我。”

“此話怎講?”

虞秋便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與文初雪說了,文初雪想了下,便道:“是不是他看得出來你根本不喜歡他?畢竟王爺不可能是個好糊弄之人。”

虞秋不解:“能看出來還跟我鬧,莫不是在逗我?”

文初雪想了下,便搖頭:“他的心思,估計不是我們好猜的。”

虞秋可以說是突然失去信心,本是希望滿滿的她,倏地有一種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想到孃的狀況,哪經得起他的反反覆覆。

她娘根本等不及了。

這時文初雪又道:“我怕就怕,王爺隨便一查,便能查到你的目的。他這樣說不定可能是知道些什麼,就算現在不知道,以他的手腕,也不見得會遠。”

虞秋聞言變了臉色,腦中不由想起昨晚他的話。

——從你踏進瑜都的那一刻,我便已知道。

他那麼厲害,她突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瞞不了他,便極緊張地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如何?”

文初雪建議道:“爲了避免一步錯,步步錯,直到最後無法挽回,我覺得你還是主動坦白吧!道歉,然後不惜一切求他,反正如此與陰晴不明的他耗着也不是辦法,你娘耗不起。”

虞秋道:“可我憑什麼求他,他又憑什麼幫我,會不會把我的退路給阻斷?”

文初雪想了下,又道:“可他不是易騙之人,如此耍他若被知,後果更是嚴重,何況他的態度本就可疑,主動認錯或許還有機會。當然,我只是說我自己的想法,畢竟事在人爲,有一份誠心,總比騙人要來得好。”

虞秋陷入沉默,在認真思考着這個問題。

另一頭,離開王府的張妙傾越想越不安,思索過後便決定找祖母張老夫人說此事,無論如何,這能吊起江哥哥情緒的虞秋是個隱患。她允許江哥哥玩玩,但不允許江哥哥對誰用心。

回到張府,她直奔張老夫人那裡,撲入其懷裡,哭訴道:“祖母,江哥哥有了與他不清不楚的女人。”

張老夫人雖近花甲之年,保養倒是不錯,儀表雍容華貴,一雙慧眼中透着沉着。她拍了拍張妙傾的腦袋,緩緩問道:“什麼女人?與祖母說說。”

張妙傾便憤憤地將江以湛與虞秋的事情與張老夫人一一道來。

張老夫人聞言倒是不慌,只道:“她既然只是個舞姬,那過幾日祖母壽辰,就把她借來跳幾場舞,祖母倒要看看一個舞姬能有多大能耐。”她是戚韓的姑母,因着江以湛與戚韓是兄弟關係,便也喚她一聲姑母,對她確實頗爲尊敬,她自覺借個微不足道的舞姬,是隨便的事。

張妙傾聞言點頭,她相信有祖母在,誰也別想在她江哥哥面前翻出風浪,她江哥哥只能是她的。江哥哥可以不給她面子,卻不能不給她祖母面子。

這時站在門外將祖孫倆對話都收入耳底的戚韓踏了進來,他去到張老夫人身旁坐下,隨意道:“想借虞姑娘過來跳舞?我看怕是不行。”他覺得二哥似乎不喜歡別人看虞秋跳舞。

張老夫人低頭呡了口茶,便看向他:“不過只是個舞姬,如何不行?”聽她的話,倒像是在說借一件不值錢的東西那麼簡單。

她說話的語氣讓戚韓覺得頗爲不適,他道:“不信姑母試試便是。”

張老夫人只覺得戚韓是隨便說說,便滿不在乎道:“你去給姑母借,就道是姑母說的。”

戚韓倒頗爲爽快地應下:“行!”

他此次過來就是因聽說姑母身子有些不適,便來看看,既然看到姑母狀態不錯,他陪她聊了會後,便就離去。

雖然天色不早,他也沒有要回去歇息的意思,便直接去到堇寧王府,進入江以湛的書房。他見到江以湛負手立於窗邊看着剛起來的月亮出神,過去問道:“二哥在想些什麼?”

江以湛未語。

戚韓因今日聽到張妙傾的所有話,便也多少知道些二哥與虞秋之間的異樣,他也越發覺得,或許二哥對虞秋也是有心思的,否則冷情冷性的二哥不可能會因爲對方有大情緒。他琢磨了會,便試探着道:“姑母過幾日壽辰,想借虞姑娘過去跳舞。”

江以湛終於出聲:“除了虞秋,誰都行。”

戚韓心下嘆息,他的直覺果然是對的,二哥對虞秋有心思,也確實如他所想的,二哥不喜歡任何人看她跳舞,只獨享。

作爲仍舊心許於虞秋的他,得知此事,這心裡的滋味,還真是怪複雜。

他默了默,便離開書房,打算去虞秋那裡看看,雖說情敵是兄弟,在沒個結果之前,他覺得自己可以仍舊對她抱點希望。奈何他去到虞秋那裡,卻發現她又在院牆的另外一頭與文初雪聊天。

出於不想做偷聽之事,他便特地跳到西面院牆上,離得遠遠地在等待着她回到這邊。也不知她怎那般喜歡與文初雪待在一起,他一直等到夜深,纔等到她爬上院牆。

“虞姑娘。”免得又嚇到她,他首先便喊了她一聲,隨之跳到對面的院牆上坐下笑道,“不要下去,我們一起看會星星。”

虞秋站在院牆之上,本就奇怪他大晚上的幹嘛過來,聽到他說要看星星,更是覺得莫名其妙,她擡眸看了眼天上的星星,便也從院牆上坐下,問他:“你找我有事?”她沒忘他的告白,現在見到他,感覺怪彆扭。

戚韓還真沒事,但挺享受與她對月相伴的感覺,他看着空中,美滋滋道:“有沒有覺得今晚的星星很美。”

聽到這話,虞秋突然打了個寒顫,她擡頭看了眼明明總是那樣,卻總有人說今晚很美的星星,再看着仍在看星星的戚韓,覺得今日的他似乎有點傻。

戚韓收回目光轉眸與她怪異的目光相撞後,才感覺到尷尬,他摸着鼻子打着哈哈道:“當我什麼都沒說。”

現在晚上的氣候挺溫和,蚊蟲不免開始滋生,隔着衣服,虞秋都能感覺到被咬,很癢,她彎腰去撓小腿那塊,不想不經意擡眸間,會見到有人踏入院中。她算是對江以湛的身影熟悉了,哪怕天黑,只一眼她也能知道是他,當即愣住,一時被吸引注意力的她,便身子失控前傾,驚呼間差點掉下去,好在這時戚韓立刻伸出胳膊摟住她,她纔沒摔下去。

戚韓轉眸見到江以湛,便驚訝的喚了聲:“二哥。”

江以湛本還算平靜的臉色,看着他們突然變冷,轉身便走。

虞秋覺得不妙,趕緊推開戚韓,跳下院牆,追上江以湛的腳步,她跟在他身後下意識想要去拉他的手解釋什麼,可想到自己已經不打算勾引他了,便作罷,只跟在他身後想着如何與他說。

江以湛所去的方向是藍軒,虞秋一路跟着他,欲言又止多次。

二人一前一後,一個冷漠,一個無措,吸引了路上不少王府中下人的目光,都覺得驚訝又好奇,只是沒敢多看。

到沒人的地方時,虞秋停下腳步,終於鼓起勇氣道:“我有話與你說。”

江以湛腳步未停,只諷道:“我沒義務聽你說。”

虞秋便又心急地追上他,她不敢逼他聽,便更是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後來進了藍軒,她見他似乎打算回房睡覺,才試着弱聲道:“對不起,我勾引你是爲了救我娘。”

欲跨進房間的江以湛終於停下腳步,未回頭。

虞秋見他有聽的意思,不僅沒鬆氣,反而更加緊張,她怕他發怒,怕自己真的沒有了退路。她看着他的後腦,小心翼翼地繼續道:“多年來,我孃的身體一直不好,熬了多年,終是藥石無用,我聽說你哥被稱爲神醫,便想入王府打探你哥的消息,所以才行險招來接近你,甚至勾引你。”

江以湛轉身冷眼看着她:“所以呢?爲何突然坦白?”

虞秋在她扎人的目光不由低下頭,將話說得好聽些:“我不想再騙你,我想誠心求你,求你讓你哥回來救救我娘,我娘沒有多少時日了。”

江以湛冰冷吐出:“憑什麼?”便轉身就往房間裡去。

虞秋趕緊過去拉住他的衣袖:“我知道過去我不該欺辱你,現在不該騙你,我錯了,我欠你太多。但我哥救過你,你看在這份恩情上救救我娘,我欠你的,我再自己還。”

江以湛低頭看了眼被她緊緊抓住的衣袖,意味不明道:“你想怎麼還?”

虞秋低頭道:“你想怎樣都行,你不是想折磨我麼?”

江以湛冷冷勾了下脣,轉身抓住她的肩頭,一步步緩緩將她壓到牆上,眼裡泛着詭譎之色,他低頭靠近她的耳朵,緩聲道:“我想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