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六節 信

外貌往往代表着一個人的真實寫照。這句話用在牛偉方身上再合適不過。他很精明,甚至可以說是狡猾。他不想牛偉戰那麼大大咧咧,擅長用精明的頭腦制訂計劃。以這次的事爲例,他來得比牛偉戰更早,昨天半夜就跪在牀前,腫脹通紅的雙眼表明他哭了很久。這當然不是因爲多愁善感,而是爲了在瀕死的父親面前表明自己有多麼愛他,多麼捨不得他離開這個世界。

牛偉戰相信父王會把王位讓給自己。我是天生的戰士,我會帶領整個牛族從戰爭中走向強大。

牛偉方同樣相信自己會是王位爭奪戰的勝利者。牛族從來不缺戰士,優秀的統領和將軍更是一抓一大把。只有聰明頭腦和遠見卓識才是族羣強大的根本。傳說中偉大的英雄都是肌肉狂,深謀遠慮的戰略家無論名頭還是功績全都遠在他們之上。

漫長的等待是如此令人焦灼,幾十年過去了,總算是辛苦媳婦熬成婆,父親死了,遺產歸我。就算還有一個哥哥(弟弟),但無論牛偉戰還是牛偉方,他們都相信父王會指定自己繼承王位。

答案只可能是二選一。儘管牛王膝下子女衆多,卻唯有他們二人有這個實力。

當着一干重臣的面激烈爭吵,甚至瘋狂撕打……這不能算是骯髒嘴臉的曝光,而是極其憤怒與失望狀態下的本能反應。

沒有一加一等於二,只可能是二減一等於一。可是誰能想到,包括大國師這種聰慧之人都覺得不可能有第三種狀況出現的時候,老爹卻沒能撐到最後,他一個字也沒有說,那根聚集了所有人視線焦點的關鍵手指一直沒有伸出,重重墜落。

他把選擇題做成了可怕的減法,一減一,用“零”這個可怕的答案充當結局。

思維落差是如此巨大,強烈期待的最後結果讓人目瞪口呆。無論牛偉戰還是牛偉方,他們都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剋制,沒有當衆罵出關於第三個人的髒話,沒有暴跳如雷捶胸頓足,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幹掉哥哥(弟弟),得到我應得的獎勵。

一切都改變了,還要等一年……

牛偉戰轉過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巫彭,他肥實黑胖的臉上微微顫動,略低下頭,用壓抑着憤怒的極低音量表明態度。

“我將以實際行動證明我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一年……我會努力做好該做的事。大國師,諸位,你們都將成爲見證者。”

說完,他怒氣衝衝轉身離去。

“粗魯野蠻的傢伙,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禮儀。”看着兄長遠去的背影,牛偉方輕蔑地搖搖頭。他面對巫彭彎下腰,恭恭敬敬道:“大國師,您是父王最信任的人,他的葬禮就由您全權負責。我希望在接下來的這一年得到您更多指導和幫助,以後……也是如此。”

說完這些話,牛偉方轉身走近其他人,分別與統領和議政大臣們一一握手,低聲寒暄。

離開寢宮的時候,他臉上洋溢着微笑,根本不像是剛剛得知父親死訊的兒子。

巫彭嘆了口氣,拖着沉重的步子轉身走到病榻前,緩緩坐下,擡起手,隔着被單,輕輕放在正失去溫度的老友屍體上。

人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氣在,兩位王子都會老老實實跪在牀前。

一旦死去,空蕩蕩,乾乾淨淨,一秒鐘也不會多待……

不能說他們薄情寡義,兩位殿下想必都在爲了接下來的喪事奔忙。“活人做給死人看”,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人生哲理。

雖然我是一族國師,很多事情卻不會以我的個人好惡而改變。只希望一切順利,一時的權力爭鬥不會影響兩位殿下對未來族羣管理產生怨念。雖說優秀的王者都能寬宏大度,可他們畢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會按照他們自己的喜好做一些事情……

一名統領走到面前,彎下腰,低聲勸說:“大國師,陛下已經去了。您得保重身體,節哀。”

一位議政大臣也走了過來:“是啊,我們不能沒有您。就算明年選出新王,大國師您仍是無可替代。陛下的喪事就交給我們來辦,這幾天您還是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出殯的時候……”

正說着,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寢宮門口。那是巫彭身邊的衛隊長,他走得很快,臉上充滿了焦急,幾個跨步急匆匆穿過走廊,幾乎是小跑着來到巫彭面前。

“大國師,出事兒了。”他氣喘吁吁,用微顫的手遞過一封密信。

得益於巫彭之前發佈的命令,紙張的使用已經在牛族領地全面推行。天浩沒有藏私,他公開了造紙技術,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獸皮,貴族們也樂於使用這種輕薄方便的新東西。

巫彭很清楚自己手下的性格,衛隊長曆來穩重,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他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通傳。

信封上的火漆加蓋着磐石領主印章。

巫彭強作鎮定揭開漆印,拿出信紙展開,目光與信件內容接觸的瞬間,他的雙眼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肌肉也在緊繃狀態下變得僵硬。

他感覺手足冰涼,巨大的震驚使得大腦思維徹底凝固,連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他從微張的嘴脣深處發出含糊呢喃。

“……偉邦……死了……”

輕飄飄的信紙從手上滑落,掉在地上。

……

天浩對赤蹄城展開了全面整肅。

帶着年輕領主臨時簽發的命令,碎齒從磐石城緊急徵調了六千名步兵,星夜趕往赤蹄城。

巫源的確是心狠手辣,他從一開始就謀算着從根子上解決問題。他從小在這座城市長大,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牛銅做夢也沒有想到親密好友居然對自己下毒手,從長輩到年齡最小的族親,所有人被巫源殺得乾乾淨淨,導致赤蹄城瞬間出現了權力真空。

天浩第一時間控制了城內秩序。

六千換六千,替換下來的赤蹄城駐軍前往磐石城接受改編。從統領到十人首,所有軍官必須接受爲期三個月的整訓,視具體情況決定是否繼續擔任職務。

赤蹄城的人口一直在四萬左右徘徊,最多的時候達到四萬六,少的時候勉強過了四萬。沒有足夠的可耕種區域導致缺糧,北方蠻族高大的體格註定了他們比白人吃得更多。除了穀物和稻米,肉類是最好的蛋白質來源,在基因遺傳記憶產生的睡夢深處,很多野蠻人都夢見過動物養殖。他們在沉睡中“看”到了擠擠挨挨數以萬計的母雞養殖,“看”到了又肥又胖的大白豬出圈產肉,還“看”到了自動化奶牛養殖場,成羣結隊佔據整個草原的羊。

這些夢境是如此美好,讓人忍不住流口水。可醒了以後仍是空鍋冷竈,轆轆飢腸。

他們的思維是如此簡單————人都吃不飽,拿什麼飼養動物?

不能說這樣的想法有錯,聰明人的價值往往在這種時候得到體現。荒誕的奇思妙想必須實際操作後才能體現其價值,在終日爲了食物奔忙的野蠻人看來,這類實驗得不償失,與其浪費時間用有限物的資浪費喂肥一頭豬,不如把它宰了,現在就吃上美味的烤豬肉和煎豬肉,清燉排骨,外加烤脆皮。

牛銅歷來有着雄心壯志。他是一個真正想要做事情的貴族,然而在糧食問題上,他仍然束手無策。

牛族領地很少有平原,也丘陵爲主。歷代牛王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組織全族開挖溝渠,大力推行引水工程實施,但這樣做收效甚微,提升上來的糧食產量很快被各種消耗迅速抵消,導致人口增長及其緩慢。

北方蠻族糧食額外支出最大的項目,就是對神秘暴民的進貢。

地球板塊擠壓形成山脈,赤蹄城與周邊居住地的聯繫只能通過三條道路維繫。牛銅想過翻越山嶺另外尋找合適的區域新建村寨,但是新寨與主城之間的來往很成問題。尤其是第一批遷移過去的人口,如果無法得到來自主城的糧食供應,根本不可能撐過第一年漫長的收穫等待期。

巫源改變了牛銅的很多想法,甚至是思維上的阻礙。

年輕的祭司對財富渴求是如此強烈,一個分散且很難修建道路的赤蹄城(領)不符合他的利益需求。牛銅逐漸打消了分民建寨的念頭,也接受了巫源那套來自獅族的貨幣制度。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巫源竟然當面砍掉自己妻兒的人頭,還親手用刀割斷了自己的喉嚨。

天浩在赤蹄城的全面整肅雷厲風行,他將整個行巫者集團連根拔起。與別處不同,巫源在赤蹄城經營多年,這裡所有的行巫者都有可能是他同黨。巫師、祭司,甚至是最底層的普通行巫者,以及數量龐大的護衛,都被巫源滲透,對他俯首帖耳。

六千人涵蓋了大部分城防軍,這些人在磐石城會受到嚴密監視。他們每天的生活單調又枯燥,一半時間用於高強度訓練,一半時間由政治委員負責,以十人爲單位強制學習,以天浩編寫的特殊課本爲教材,全面接受洗腦教育。

三個月只是預估時間,到時候由政治委員對各人打分評估,達到標準的就發回赤蹄城,如未達標就繼續受訓,兩個月後再次進行評估,如果還是無法達到天浩的要求,那就格殺勿論。

赤蹄城同樣也在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碎齒帶着幾名士兵衝進城南的一間屋子,從牀鋪與櫃子之間的隱蔽位置揪出一箇中年男子。他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想要反抗卻被碎齒一腳踢中胳膊,握在手裡的匕首飛了出去。

“你們不能抓我。”他顯然知道這些陌生人爲什麼強行闖入,士兵們將其雙手反擰至身後用繩索捆綁的時候,他拼命掙扎,扯着脖子厲聲咆哮:“我是祭司,我侍奉神靈,你們……你們這是對神靈不敬!”

碎齒反手給了他重重一記耳光,中年男子被抽得臉歪過去,牙齒撞破了柔軟的口腔內壁,割裂了舌頭,鮮血沿着嘴角溢出。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發出巨大的轟鳴,半天也回不過神。

如狼似虎的士兵將他帶到外面大街上,碎齒單手抓住他的頭髮,用腳狠狠踹了一下男人腿彎,迫使他跪下。附近的居民被巨大響動吸引過來,很快聚成一個數百人的圈子,對着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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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祭司,他怎麼了?”

“聽說犯事兒了,罪名是謀殺城主。”

“我也聽說了,他跟巫源大人是一夥兒的。”

男人看到士兵們從房子裡帶出自己的妻兒。原本惶恐的他頓時變得激動起來,儘管被碎齒牢牢揪住頭髮,仍像泥鰍那樣拼命扭動着。

“你想幹什麼?放了她們,立刻放了她們。”男人聲嘶力竭發出尖叫:“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我要向神靈祈禱,讓神靈給你們降下災禍!”

這樣的威脅非常管用,附近圍觀的人被嚇得不再說話。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臉色煞白,紛紛用手捂住孩子的嘴,生怕發出丁點兒聲音。

碎齒被激怒了。他鬆開男人的頭髮,一把抓住男人的左耳,拔出匕首狠狠割下去,直至斷開。

男人發出淒厲慘叫。

“有本事就祈禱啊!別說老子沒給你機會。”碎齒滿面猙獰,巨大的獠牙使他看上去如同妖魔:“男人說話一定要算數。狗雜種,如果神靈沒有迴應你的祈禱,就證明你是個冒牌貨,裝模作樣算什麼祭司?等着,很快就輪到你,我要親手割下你的蛋蛋!”

他隨即轉身對士兵發出暴喝:“都愣着幹嘛?按照大人的命令,給我一個一個的殺。”

中年人在痛苦中發出絕望疑問:“……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士兵以兇猛狂暴的行爲作出回答。他們揮舞戰斧,當衆砍掉女人和孩子頭顱,鮮血四濺。

這並非故意而爲的殘忍。小孩子會長大,父母雙亡的仇恨會記一輩子。與其留着成年爲禍,不如現在就殺掉,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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