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綾靖與連悠月俯首微微道謝,才各自端杯飲了飲。
“郡主身子恢復的如何?十五帶你去祈福可有好些?”連安王一邊飲茶,一邊隨口問道。
宣綾靖也只好答着,“好些了,太醫說只有情緒不有大變動,便是無礙。”
“聽說萬佛寺發生了火災,沒傷到郡主吧?”
“不曾,殿下反應十分迅速,也做了臨時的安排,並沒有什麼損傷。”
“那就好,十五弟雖說冷漠孤僻,與我們也不太親厚,但本領卻是有目共睹的。”
連安王兀自說着,宣綾靖也只點頭應合,默不作聲。
連悠月就更加不敢說話,只默默端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淺淺潤着脣。
“本王也聽說了,郡主這心疾最忌情緒起伏,還是好好養着吧。哎,當初也是十五弟的緣故,將郡主帶離盛都才險些讓郡主生死一線,好在十五有些本事,才能及時將郡主一路護回宮中。日後若十五再有什麼,郡主可千萬別顧及身份而不好回絕,還是注意些身體。”
“多謝殿下關心,臣女會注意的。”宣綾靖不知連安王突然提及即墨郡之事是有意試探還是發現了什麼,只能順着話答道。
“聽說郡主之前在跟十五弟身邊的那個桑莫學習陣術,不知學得如何了?如今世上懂陣法的人太少了,若郡主學會,我東淵倒是又多了一道倚仗。”連安王又是隨口一問道。
宣綾靖愣了愣,大致明白了連安王究竟想要問些什麼,謙虛地笑了笑,才道,“陣法一途,高深莫測,我只剛學了皮毛,堪堪算是入門。”
wWW● тTk án● ℃O 連安王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宣綾靖忽的站起身來,向着連安王身後不遠處的亭外,微微福了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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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着她這番舉動,連悠月也連忙放下茶杯,跟着行禮,甚至連人都沒看一眼。
連安王不由回頭瞧了瞧,不遠處的一處假山旁,正走來一道頎長而孤冷的身影。
“十五弟。”眼睛一定,連安王才舉了舉手中的茶杯,隨和不羈地道,“剛沏的新茶,可有興趣品上一杯?”
慕亦弦沉寂地看了看亭中,卻不知究竟看向何處,頓了頓,才大步向着亭內走來。
入了亭內,連安王姿態肆意瀟灑地倒了杯茶,推到了慕亦弦面前,道,“嚐嚐,還不錯。”
慕亦弦端杯品了品,而後淡淡道,“不錯。”
“十五弟你向來不喜這樣的場合,我還以爲你先回府了。”連安王也品着茶,隨口閒聊似的道。
“正準備回去。”慕亦弦簡短地回了一句。
“那正好,喝完這壺茶,一起回吧,國公府這宴也差不多結束了。郡主與連姑娘可要一道?”
“臣女也確實該回府了。”宣綾靖淺淺應了聲,又代連悠月應道,“悠月隨我一道的。”
連安王倒也不在意連悠月的無禮,只當做小女兒的膽怯,不做理會,笑了笑,又爲各人都添了杯茶,打趣地晃了晃茶壺,“這壺倒是小了些,這杯飲完,我們就可以啓程了。”
宣綾靖回以一笑,慕亦弦淡然無波,連悠月仍舊緊緊垂着頭,怯生生地只飲茶。
待到他們剛飲完,正起身準備離開時,一名侍衛突然急色匆匆闖入亭內,急喘道,“殿下出事了!”
說完,才發覺亭內人數有些不對勁,忙得閉了口,一臉驚愕懊惱不安。
連安王面色一凝,慕亦弦絲毫未見動容,淡然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袖,反倒是宣綾靖心下一頓,腦海中飛得劃過了什麼,面上卻維持着茫然疑惑的神色。
連安王盯了盯那侍衛,又看了看亭內幾人,才沉聲道,“何事?!”
“是……是……菁闕小姐出事了,楊國公他也……”
那侍衛話還未說完,連安王面色已是隱現擔心焦急,驚的一句“什麼”,再等不得細細詢問侍衛,便已提步匆匆向着後院走去。
宣綾靖詢問地瞧了一眼慕亦弦,見着慕亦弦也隨着連安王的步伐而去,才也帶着連悠月一齊跟上。
那侍衛跑着跟上連安王火急火燎的步伐,氣喘吁吁道,“殿下,不是那邊,這……這邊!”
連安王腳步一頓,憂得遷怒道,“還不前面帶路!”
那侍衛渾身一顫,連忙迅速指路。
宣綾靖腳下也隨着他們的步伐而漸漸加速,一邊追着,心緒想了想上一世,雖是時間不同,在同樣的時局背景下,大抵也猜到了究竟發生了何事。
再擡眸瞧了瞧急步在前面的連安王,只能看見激怒擔憂的背影,完全無法看見他的神色,也就無從分辨連安王在這場戲中,究竟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了……
或許是幕後執棋落子的下棋者,又或許……僅僅只是一名對戲中主角楊菁闕另有所圖的看客……
夜色濃郁,此刻他們所走之處,已經大致屬於臨臺園的邊角之地,彩燈的懸掛已經不及之前湖邊宴臺附近的緊湊,只零零星星幾處掛着,完全無法照亮什麼,只能依稀辨清方向。
在寂靜又黯淡的小徑中匆匆走了一段,就依稀聽見了時有時無的嘈雜聲、啜泣聲、哀求聲。
聽見這一片聲音,宣綾靖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測,不由隱在夜色中淺淺勾出一抹笑容來。
再看正急色跨入院內的連安王慕亦淵,宣綾靖眉眼眯了眯,透出了一絲期待。
既然正如她的猜測,那麼,東淵大風將起了。
待得慕亦弦微微回過頭來的一瞬間,她又迅速斂盡了眉眼處的神色,恢復成絲絲疑惑和猶豫,頓住了腳步。
慕亦弦也淡淡停下步伐來,雖未出聲,但看着他寂然無聲的純黑瞳眸,宣綾靖卻知,他在詢問她爲何停下。
宣綾靖如水清透的眼眸中,猶豫漸漸頂替了所有神色,淡淡道,“聽這些哭聲……似乎是楊國公的家事,臣女還是先行回府吧。”
慕亦弦神色不變,似在打量,卻又似什麼也未想,幽眸如夜,不起波瀾。
“啊——!”院內,忽然傳來幾道尖銳又驚懼的呼聲,而後好似刻意壓着,卻又傳來更加壓抑而驚悸的哭聲。
而這幾聲突然驚恐的叫喊聲,戛然而止,在這寂靜的夜中,反而更讓人心生一種窒息。
慕亦弦尚未回覆宣綾靖,已經又有幾人循聲匆匆趕來,看着他們二人,猶疑地頓了頓,才紛紛行禮,卻並未詢問。
反倒是緊隨其後又來的一人,一瞧見宣綾靖正和慕亦弦在這僻靜之地,根本顧不得分辨別處是否還有其他聲響,嬌柔的面頰先是一怒,而後又浮現幾分羞赧喜色,匆匆擠到宣綾靖身前,屈身福了福禮,柔聲道,“殿下,您怎麼也在此地?”
慕亦弦淡漠的視線從她身上一劃而過,而後,落入了院內方向。
已經聚在院門前的四五人頓時循着他的視線看向其內,他們本就是聽到驚喊聲而來,到了此地因着的緣故才停了下來,但院內驚懼的啼哭聲卻能夠依稀聽得清楚,自然知曉應該是院內出了什麼事,恐怕先前的驚呼也是從院內傳來。
方長玥見着慕亦弦並不理他,先是尷尬地一僵,而後才仍維持着柔和地笑容,故作親近地問道,“殿下也是聽見方纔那聲驚呼趕來的嗎?那一起進去瞧瞧吧。”
說着,往旁邊讓了讓道,微微探出一隻蔥白的手,作出請的姿態。
慕亦弦淡淡斂了斂劍眉,視線從被方長玥隱約擋在身後的宣綾靖身上一劃而過,幽眸微閃,似在思量宣綾靖先前所說的家事。
頓了頓,才又神色淡然,由着方長玥地邀請,提步向內走去。
見着應了她的邀請,方長玥眉色一柔,立時沾沾自喜又洋洋得意地瞪了宣綾靖一眼,才緊緊跟着慕亦弦的步伐而入。
旁的衆人也僅僅跟上。
宣綾靖遲疑地站在原地頓了頓,才斂了斂眼瞼,準備踏步而入。
恰在這時,又有一人聞聲而來,看清只剩在院門口的她們二人時,不由頓住腳步,疑聲道,“郡主,小妹,你們也聽見了?”
此刻循聲而來的,正是連悠月的連引肅。
她對於進不進院去瞧一瞧發生的事情並不太在意,之前的藉口以及遲疑其實只是不太想讓連悠月接觸到這些事情,連引肅的到來,正好解了宣綾靖的遲疑。
宣綾靖立時斂了斂眉,才沉聲道,“嗯,我們也是聽見聲音纔來的。不過恐怕是楊國公的家事,連公子先帶悠月回府吧,不參與這些比較好。”
連引肅倒也是聰明之人,一聽她如此說,也不再多問絲毫,立時應道,“多謝郡主提醒,小生也正在尋悠月一同回府,那小生這就帶悠月先走了,他日再去郡主府上拜訪。”
說着,將連悠月召回到自己身邊,對着她拱了拱手,才又匆匆離去。
連悠月也知事態輕緩,再沒有多說什麼留下的話,只回頭擔憂而關切地瞧了瞧宣綾靖,便隨着連引肅離開了。
連引肅牽着連悠月走得遠了些後,才放緩了步子,一邊往府外走着,一邊有些探尋地瞧着周圍四處。
連悠月不由有些好奇地道,“,你在尋什麼呢?爹爹已經先回去了嗎?”
連引肅回過頭來,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纔不確定地道,“沒什麼,只是前不久好像看見一個熟人,不過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出現在楊國公府,想必是夜色重,眼花看錯了,走吧,我們快些回府吧,父親早就回府了。”
說罷,才徹底收回四處尋找的視線,牽着連悠月飛速離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