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連安王使得手段?那王姓男子其實是連安王故意派出引楊菁闕上勾的棋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說的通。
瞧着已經越來越遠的楊翎冶衆人,宣綾靖才又加快了幾步,趕上了些距離,而後才喚了喚素鳶,低聲道,“你等會在楊府周圍等等,他們應該會處理那地上的男子,你去看看那男子還有氣沒有,我有些事,想弄些清楚。”
“好。”素鳶低低應了聲。
而等走出楊國公府,衾香早已在馬車旁等候多時,宣綾靖獨自進了馬車,素鳶與衾香各自跟在一側,隨着馬車一同離開。
而等走得遠了些,素鳶才悄無聲息地隱沒在了夜色之中,又潛回了楊國公府附近。
素鳶悄然地潛回了楊國公府,卻並未回到正門,反而隱在了頗爲僻靜的另一方位的側門。
處理屍身這種事情,尤其還涉及一些不雅之事,必然不是堂而皇之地出入正門。
素鳶靜靜藏在側門對面一顆頗爲繁茂的樹上,一瞬不瞬盯着緊閉的側門。
大約多了半個時辰,那緊閉的側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
先是探出一個賊頭賊腦的頭來,左右盯了會,才徹底打開門,回身招手,壓着聲音道,“動作快點。”
隨後,便見着兩人擡着一個黑色麻袋,匆匆離府。
素鳶大抵辨了辨,那黑色麻袋正好一個人的大小,不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步伐。
等到那三人將那黑色麻袋丟到一處荒涼的亂葬崗,匆匆離開後,素鳶等了等,又四下看了看周圍,發現並無其他與她一樣悄悄跟蹤的人後,才迅速掠了出來。
將那麻袋解開,探了探那男子的鼻息,確實已經毫無氣息,素鳶才搖了搖頭,正要再將麻袋口繫上,視線忽的落在了那男子胸口的衣襟處。
許是被人搬動的緣故,此刻,那男子胸口間依稀露出來了一物。
素鳶拿起來瞧了瞧,一把小巧的扇子,倒不是什麼證明身份之物,便又緩緩放了回去,在放回去的過程中,她才突然又注意到那男子脖間依稀露出的紅繩。拉着紅繩瞧了瞧,拽出來的竟然是一枚常給孩童掛着趨吉避凶的長命鎖。
素鳶拿在手中前後瞧了瞧,又看了看質地,才又將這長命鎖塞回那男子的衣襟內。將麻袋恢復原樣之後,便又匆匆離去。
而在素鳶離去後不足半個時辰,又有一人躡手躡腳地跑到了此地,拉開麻袋,因爲夜色太濃,根本不知他幹了些什麼,只見他在那麻袋前站了好一會兒,才扛起麻袋離去。
……
平北郡王府。
馬車回到府裡時,衾香掀開車簾讓宣綾靖下來時,遲遲不見素鳶動靜,這才發現素鳶竟不知何時不見了,忙得道:“郡主,素鳶人不見了。”
“沒事。”宣綾靖緩緩從車上下來,一邊隨口回道,“先前連安王和偶然提及要一同回府,但因爲一些緣故,我沒能等二位殿下,便讓素鳶留在楊府與二位殿下道聲歉意了。”
見此,衾香便也閉口不再追問,陪着宣綾靖一同向着府內走去。
宣綾靖如今作爲雲凌將軍的女兒雲夕玦,本準備先去問候問候自己父親再回房休息,但偶遇管家聽說郡王已經安寢了,便也沒再打擾,又轉道回了皎卿閣。
“郡主,奴婢去接您前,就已經讓廚房溫着水,郡主可要沐浴後再休息?”剛到皎卿閣的苑門,衾香便又道,雖然事情做得十分妥帖,嗓音卻如常的不卑不亢,沒有絲毫邀功的諂媚。
宣綾靖便也沒有什麼誇讚,只點了點頭,轉道向着溫房走去,一邊道,“這一整天的,也確實有些累了,你去臥房取套乾淨的裡衣來溫房,對了,如果素鳶回來了,讓她直接來見我。”
衾香恭聲應是。
等到宣綾靖整個泡在了溫熱的浴桶中後,衾香才緩緩退出溫房去臥房取她所要的裡衣。
衾香挑好一套乾淨的裡衣雙手捧着從臥房出來時,剛好與急步回來的素鳶撞了個正着,好在素鳶躲得快,兩人沒有實實在在撞在一起。
衾香略略跌退幾步才穩住步伐,見着是素鳶,便也沒說什麼,只將裡衣交到素鳶手中,道,“郡主正在溫房沐浴,讓你回來後便去見她,這是郡主要的裡衣,正好你一道帶去。”
“好的。”素鳶微楞,心知長公主是在等着她的回稟,便立即點了點頭,從衾香手中接過便向着溫房而去。
素鳶進入溫房時,看着宣綾靖分明已經睡着的模樣,清冷的雙眸瞬間滿是心疼和擔憂。
不由地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到浴桶邊,探了探水溫,發現並未涼,才略略放了放心,又輕輕地將乾淨的裡衣放到一旁,將一旁正熱着的水壺提了過來,動靜極輕地往浴桶中不時加些熱水,以保持浴桶內的水不會太涼。
宣綾靖泡在浴桶中,只覺得無比的輕鬆,而一放鬆下來,竟不知何時直接睡着了。
等她醒來時,正瞧着素鳶一瓢一瓢往外舀着桶裡的水,又往裡加着一瓢一瓢的冒着熱氣的水,不由地微微怔了怔,晃了晃神,才又回過神來。
揉了揉眉心,宣綾靖才從浴桶中起身,擦乾了身上的水漬,一邊穿着乾淨的裡衣,一邊問道,“你回來多久了啊?”
素鳶一邊幫忙擦着微溼的頭髮,一邊道,“半個時辰。”
“那男子怎麼樣了?可有發現什麼嗎?”宣綾靖扣好外衫,又攏了攏狐裘,一邊向臥房走去,一邊又道。
素鳶壓了壓聲音,纔回道,“氣息全無了。”頓了頓,才又道,“他懷中有一把玉爲扇骨的摺扇,脖子上最奇怪,掛着一把孩童纔會戴的長命鎖。”
“玉骨的摺扇?”宣綾靖腳步頓了頓,才又繼續前行,片刻後纔有些遲疑地道,“有多大?不會是……手掌心大小吧?”
素鳶面上一詫,不由脫口道,“小姐怎麼知道?”
“真是手掌大小?”宣綾靖斂了斂懶散的眉眼,忽的拂過一絲精光,又是追問一遍道。
“嗯,我拿出來看了看,確實只有手掌大小,小巧的很,應該只是用來賞玩之物。”素鳶重重點了點頭,“他穿的學子府,應該是一名書生,把玩這種風雅之物,也不算奇怪吧,小姐您怎麼這般關心這個?”
宣綾靖忽然有些意味不明地勾脣笑了笑,“沒什麼,只是之前我去文墨軒購紙時,偶然在楊菁闕手中看到過一把小巧的摺扇罷了。”
素鳶驚訝地睜了睜眸子,“之前那些謠傳不會是真的吧?那今晚那被楊國公殺了的那名書生,不會是……”
“也許吧。”宣綾靖斂了斂面上的笑容,卻只丟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短短對話間,她們已經走回了臥房,衾香正候在門口,她們不由地結束了話題。
宣綾靖走入房內,才道,“衾香,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晚由素鳶守夜陪我。”
待衾香退下,素鳶將房門閉上,伺候着宣綾靖躺到了牀上,宣綾靖才又突然道,“你之前說,他脖子上還帶着一枚長命鎖?”
“嗯。”素鳶掖了掖被角,全全妥帖後,才又道,“那長命鎖十分奇怪,看那男子的衣着,不像是富貴人家,甚至應該十分清貧,可他脖子上的長命鎖卻是純黃金打造,十分精巧貴重,鎖頭上刻着一個王字,而且那鎖的表面十分光滑,那個王字也被磨得有些平了,看來他應該十分珍愛那枚長命鎖。”
宣綾靖靜靜平躺在牀榻上,神思卻飛速轉動着,低語喃喃道,“如果珍愛長命鎖,那應該是有所牽掛纔是,怎麼會爲了連安王赴死呢?可如果那王姓男子不是連安王的人……今晚這事,就真得是怪了……”
“小姐您說什麼?”素鳶並未聽清她兀自的低喃,不由問道。
宣綾靖斂了斂眼瞼,緩緩閉上,神思緩緩沉下,片刻之後,才又忽的睜開,扭頭看向素鳶道,“素鳶,怕是要麻煩你再出去一趟了。”
“小姐您吩咐便是。”素鳶凝了凝神,忙得道。
宣綾靖招了招手,示意素鳶走近些,才又道,“你再去一趟那男子被丟棄的地方,不用管其他,只看看,他還在不在那裡。”
素鳶面上立時浮出一抹疑問,但卻並未多問,只默默掩下,而後點了點頭,悄悄打開門離去。
素鳶的動作很快,大約不到半個時辰,便又悄悄回來了。
宣綾靖正假寐等候着,素鳶一入房門,她便睜開了雙眸,無聲詢問着結果。
素鳶疑惑地搖了搖頭,道,“不見了。我左右查看了,不像是被野獸吃了,應該是被人移走了,誰會去偷一個沒用的屍體?”
宣綾靖眉梢微微沉了沉,心頭那一直縈繞的奇怪之感終於落到了實處。
正如素鳶所問,誰會無聊到去偷一個無用的屍體呢?
夜晚正是財狼虎豹出沒的時刻,如果有人另有所圖的話,必然會提前將那男子的屍身救走,以免落入野獸之口,讓素鳶去看看,也正是想要驗證心頭那一抹奇怪的猜測。
既然被人運走,那就只能證明,那並非是無用之物。
宣綾靖忽的勾脣笑了笑,默默嘆道一聲,有趣有趣!
上一世,她只聽說了楊菁闕愛上了一名窮酸學子,被衆人發現苟合,那學子被楊國公怒然劍殺,之後,便再沒有什麼風波,楊菁闕與連安王也趁機定下了親事,再有風波起時,便是楊菁闕與西殊使臣私奔之事了。
可如今看來,這一世,這場風波不會這麼容易停息了。
到底是誰在背後下棋呢?
連安王?還是另有其人?
宣綾靖忽的有些好奇接下來東淵即將展開的一場好戲了。也許,正是因爲她之前那一手風水沙盤,如芒在背的危機,才引發了這一場與上一世不同的捉姦戲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