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綾靖到達中央陣眼之時,面色已然煞白的可怕,手腕處的傷口,好似怎麼也凝結不了一般,一滴一滴,不停地順着胳膊滑落。
就在她落入中央陣眼之後,一股驚天的兵氣自所有人身上匯聚到她這處,更是直衝頂上,整個血腥大陣的煞氣匯聚之處!
兩股氣勢猛的衝撞在一處,身處陣眼的人全全渾身微微一震,唯獨身處最中央的宣綾靖,一聲悶哼,驟然噴出一口血來!
宣綾靖生生倒吸一口涼氣,面色慘白,如同白紙脆弱,身影更是搖搖欲墜。
而就在她難以站立,就要摔倒之時,身後忽然被一人攔腰扶住。
那懷抱,冰涼,溼冷,似乎還帶着急促,可卻又安穩、熟悉,讓她有一股說不出的安心。
她回頭微微一看,俊美的輪廓,冷毅而深邃,幽沉的視線,更是如夜如湖,讓人不禁深陷,那一道玄色的身影,就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祗,莫名的,僅僅只是看見他,她心頭忽然一陣安心。
宣綾靖本還沉冷堅毅的瞳眸情不自禁地一縮,就連渾身,都是微微一陣顫抖!
慕亦弦,他怎麼回來了……
阿弦,他怎麼進來了!
下一刻,宣綾靖猛的一驚,連忙站穩身體,目光焦急不安地瞧了一眼天際,見着宮外的五道陣光正緩緩向着宮中匯聚而來,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葵天兵陣,是她臨時所布,想要一舉強行擊潰這血腥大陣根本不可能!
經過剛剛與桑莫一同研究此陣,他們已然能夠確定,此陣的關鍵,便是在於血腥之氣,如果能夠抑制住這濃郁的血氣,自可減弱陣勢之力。
只是,陣勢伊始之力,是來自於佈陣的五千黑鐵衛,而那五千黑鐵衛此刻周身亦是形成了陣法,無法闖入破壞,而陣中,除卻伊始,就是兇戾之氣影響之下,將士門自相殘殺所增加的血氣與煞氣!
不入此陣,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破除!
而她的逆勢鎖龍陣,更是需要以戰火開天,以自身爲祭,更需東淵皇族之氣,才能達到封鎖龍脈的目的!
所以,在桑莫的懊恨央求之下,她才轉瞬決定,試一試佈下葵天兵陣!借葵天兵陣之力,轉移此陣的血煞之氣,同時,在最後關頭,以二陣合力,破除這詭異血腥的大陣!
眼見着此際逆勢鎖龍陣的陣光正向此處匯聚而來,她終於能夠放心,成功了!
慕亦弦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女,從最初的怔忪恍惚,到驚憂不安,再到最後的安心放鬆,他的視線一寸一寸落在她的眉眼處。
可這一瞬,他從那一對清透如水的眉眼裡,卻再看不見那漫天的疏離淡漠與冰涼悲慼,卻反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眷念與不捨……
而正是這一晃而過的眷念與不捨,讓他對自己莫名其秒闖入宮門內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的行爲尋到了理由,好似,只要看上這一眼,便夠了。
自從收到墨辛傳來的那簡短訊息之後,他腦海一陣劇痛翻涌之後,他也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更理不清自己在做什麼,可他卻已經翻身上馬,直往盛都皇城趕來!
趕到宮門時,所見便是那一幕搖搖欲墜、口吐鮮血的慘狀,那一瞬,腦海裡不再需要閃過任何畫面,不再需要依稀響起任何話語,一種不知名的驚懼與害怕已然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讓他身比心快,已然掠入扶住。
直到冰涼的手觸摸到那腰肢的柔軟,才終於感覺到一絲暖意,才終於壓下那鋪天蓋地的慌亂。
“燭心鐲上,是雲夕玦。”慕亦弦不知道此刻心底翻涌着什麼,可腦海裡卻全全回想過過去的一幕又一幕。
讓他不知道爲何,忽然說出這句話來。
可他說出這句話時,腦海裡翻涌不是宣綾靖給他講述的那個傳說裡的那一句,“只是想告訴殿下,如果您的手鐲之上出現人名,那人就是您的宿敵,她死,對您而言,是最好的選擇。您不殺她,她也會殺了你,這是宿命!”
而是,最開始的那一句,“曾經有一對璧人各自得到了一枚燭心鐲,在得知這個詛咒之後,他們各自在對方的手鐲中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四目相對,好似天地一瞬寂靜無聲,只剩彼此。
慕亦弦與葵天兵陣對抗五年,早在掠入陣內之後,一眼便看清了此陣,更是感覺到了一股濃郁至極的血腥煞氣,充盈在這整個血紅的壁罩之下!
一瞬,便辨明瞭敵我。
慕亦弦面色沉冷,陰影之下,神情視線俱是難辨,可他的身影投在宣綾靖的面上,卻如同一道無形的壁障,將人護的嚴絲無縫。
就在宣綾靖愣怔之間,慕亦弦已然身形一轉,與她一起站入了陣眼之中。
就在慕亦弦站入中央陣眼之後,他雙瞳陡然金光大盛,如同耀目的太陽,霎那逼退一切黑暗!
閃電驚掣而過,雷聲更是轟鳴撼心。
肉眼可見的,無上兵氣一衝雲霄,整個血腥大陣的頂部一霎變得透明澄澈,如同乾淨的池水,再無半點血腥之意!
而因着慕亦弦的保護,她再沒感覺到血腥大陣的壓迫,陣勢相撞的反噬之力,全全被慕亦弦一人獨自承受。
宣綾靖驟然一驚,更是不着痕跡看了一眼宮外的五道陣光,卻見那陣光向內移動的速度比之剛剛快了不少!
而她更能清晰的感覺,自己的虛弱之狀更是比之剛剛更快的襲來。
陣內血腥之氣的減弱,讓靜穆王與連安王一直沉如寒鐵的面色終於有了一絲緩和,而一些本已陷入瘋狂殺戮的將士也恍惚的清醒了過來,被靜穆王與連安王迅速召入了抵抗發瘋之人的隊列,卻全都是以防爲主。
而城牆之上,早在雲凌看見自己的女兒闖入那血腥大陣之後,便再也不受制於太后,率領了北彌的兩萬禁衛,全全襲向太后而去,鎮南侯更是從城牆之下迅速趕來,抵抗雲凌的襲擊。
一時間,城牆之上,亦是亂成一片!
而護送着桑莫離開皇宮的驚楚一行,在剛剛逃出皇城之時,就看到了那一道熟悉而威懾的身影自夜色中一晃而過,沒入了宮門之內。
桑莫急忙喚道,“等等,回去,殿下好像也衝入了那陣中!”
而等桑莫與驚楚他們站在宮牆一處之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對金芒逼退血色的震撼一幕!
可他更是注意到,自宮外而來的五道陣光速度亦是陡然一提,向着宮內急速而來!
甚至,只有他在電閃雷鳴的天地一瞬明亮間注意到,月寧郡主手腕處的鮮血滴落速度更是越來越快。
血光沒入地面,卻消失無痕。
不是被地面吸收,而是,沒入了那自宮外急速而入的不知名陣法之中!
自從發現血腥大陣內的血氣在葵天兵陣的陣勢之下一瞬消散不少血氣之時,桑莫就已然猜到了那不知名的五道陣光的陣法,所需要的是什麼!
戰火硝煙,血腥煞氣,不止是他幫太后佈下的陣法需要,月寧郡主佈下的陣法恐怕亦是需要!
所以,月寧郡主的這個陣法纔會在這奪嫡大戰的時候激活!
藉着奪嫡大戰的血流成災匯聚血氣,而不是如他那陣那般,強行抽離活生生的人的血氣!
此刻,月寧郡主所佈置的葵天兵陣只是臨時而布,是葵天兵陣的一個縮小簡易版,根本比不得當初北彌邊境的那葵天兵陣,故而,恐怕根本無法擊潰血腥大陣的陣勢,只能藉助她本來欲要佈置的陣法,搶奪血氣,從而擊潰此陣。
桑莫雙目生生一震,懊恨悲慼與沉痛憤怒交織在一處,齊齊向着太后而去!
佈置驚天大陣,所耗的便是佈陣之人的心血之力,還要強行吸收掠奪如此濃郁的血腥煞氣,對佈陣之人而言,所要耗費的心血之力只會成倍增加。
而月寧郡主的身體……根本不能夠再如此透支心血之力!
難怪,剛剛月寧郡主會和他說那一句,如同遺言的囑託!
恐怕……月寧郡主,本就沒準備活過今晚!
桑莫心口一悸,有一股說不出的愧疚與懊悔……如果不是他不知輕重幫了太后,月寧郡主根本不需要耗費如此多的心血之力,也許,也許,還能有一絲生機!
血腥大陣內,宣綾靖已然面色蒼白得再不見一絲血色,手腕的血,也只剩一滴一滴,緩緩往下滴着。
這不是陣法吸收血液足夠了,而是……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五道陣光已然匯聚到整個血腥大陣之外,而血腥大陣之內,更是已經只剩極其稀薄難辨的血光。
宣綾靖陡然嗆出一口鮮血,本就匯聚到血腥大陣之外的五道陣光陡然變得刺目至極,就連天地夜色,都被生生逼退。
在此的所有人,都能看見這一瞬變得清晰可見的耀目光暈,甚至不僅僅是五道光束,自那五道光暈往外看去,就連整個皇城,都籠罩在一股柔和間透着幾分寒涼的光暈中。
“殿下,最後一擊!”宣綾靖竭盡全力擠出一句話來,就見慕亦弦陡然匯聚陣勢,再次向着這血腥大陣全力衝擊而去!
而同時,宣綾靖更是秀拳一握,手腕處的鮮血全全滴落在地,那這一瞬,緊鄰陣外的五道陣光全全以不可抵擋之勢向着宣綾靖匯聚而來!
各種聲勢驟然匯聚,如同一聲驚雷乍響天地,而緊接着,一瞬俱寂,血腥大陣徹底消退,磅礴的大雨終於砸落在這濃郁的血腥氣中,沖刷着地面令人作嘔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