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一瞬蔓延開來,如同一場以血爲焰的火苗,肆無忌憚地瘋狂躥開。
慘烈的死狀,瞬間引起驚懼的騷動,駭然的寒意一瞬侵佔所有理智,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着,雙腿更是忍不住的打顫!
未知的,總是最最讓人驚恐而無助的!
騷動之下,連安王與靜穆王的注意力也終於從太后身上撇開,看到了騷動之處!
卻也被那駭人殘忍的死狀驚了一驚!
緊接着,他們才終於注意到此地的不對勁!
自從那一束如同焰火的紅芒消散後,他們就能感覺到一股濃烈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以及暴戾之氣。
起初,他們只以爲是戰火之下本有的,可此刻,看着這慘烈的死狀,連安王瞬間回憶起了太后剛剛那瘋狂似魔的話語!
“既然進來了,就一起陪葬?!”
又和風引穹有關,莫不是……陣法?
連安王一瞬想到了父王母后也是死於詭異手段之下,雙瞳冒火,怒火沖天,“太后,你竟然如此殘忍!這天下怎能由你當道?!”
“哈哈哈哈!”被如此指責質問,太后卻陡然笑得更加張狂,更加猙獰,“殘忍?這世道先對哀家殘忍,哀家不過以牙還牙!”
太后咧了咧脣,滿是詭異而殘忍地笑意,“當初,皇后和蕭妃逼死我母妃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殘忍?當初,父王、皇后逼我下嫁的時候,怎麼也不說殘忍,當初,你們合謀設計誅殺他的時候,怎麼也不說殘忍?都逼哀家,那不如由哀家自己來掌控!現在輪到哀家做主了,你們卻來和哀家論殘忍,豈不笑話!現在,你們就一起死在他的陣法裡,爲他償命吧!”
鎮南侯聽着太后的似瘋似魔的話,陡然一震,想起了當初那個跟在太后身邊的術士,好像在太后嫁到鎮南侯府沒多久,那人聽說就意外死了。
沒想到,太后與那人竟然有如此深的淵源?那長風豈不是……
想及此,鎮南侯眸中陡然泛過羞憤怒意!
可此刻,看着太后的驚天手段,他也只能又生生壓下了心頭羞憤怒火,只殘留着一抹深深的疑慮,藏斂在眸底深處。
而就在宮牆之處,驚天血色之時,藏於地底的桑莫更是心口劇烈一縮,雙目顫抖,幾乎泣血。
因爲,此陣,正是太后託他所布,甚至因爲準備時間太過短暫,他徑直動用了留給他的五千黑鐵衛,以人爲陣眼,才能最快布出如此複雜的陣法。
可太后告訴了他此陣的來源,告訴了他佈陣只爲幫小皇帝保住皇位,告訴了他小皇帝的身世,卻獨獨沒有告訴他,此陣竟會如此殘忍無道!
就在陣成的那一瞬,藏於地下,他眼前所有作爲陣眼的黑鐵衛,竟是同時七竅流血,被陣法所噬,爆發出一股驚天的暴戾血氣,直衝雲霄!
血氣乍然沖天的那一瞬,狹窄的地底空間裡,所有黑鐵衛渾身淌血,俱是奄奄一息,面色慘白,就如同渾身鮮血被陣法生生抽離,濃郁的血腥氣全全瀰漫在這地底空間裡,桑莫忍不住的連連作嘔,可卻難抑他心口的劇痛以及懊恨!
桑莫目眥欲裂,渾身青筋爆裂鼓動,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這由他手親自造成的慘烈,拼了命地想要去扭轉陣勢,停住,可陣勢已成,就連他,都被生生斥之在外,濃郁的血煞之氣,逼得他渾身狼狽不堪。
可那陣勢還在肆無忌憚、毫不留情的抽離着這五千黑鐵衛的渾身血氣,看着那五千人面色痛苦,氣息頹敗,七竅流血,桑莫從沒有如此懊恨過自己,痛恨自己佈下陣法,更是恨不得生生毀掉自己的這一雙手!
無法扭轉陣勢後,桑莫踉蹌狼狽地鑽出地面,直奔城牆之上的太后而去,可太后面色冷漠兇戾,冷冷說道一句,“你師父,從未留下破陣之法!陣內生息不絕,陣法不消!”
“師父……師父……怎麼會是這樣……”桑莫雙目驚懼猛縮,如同一直以來的認知被生生打碎,心神俱裂,跌跌撞撞地向一處跑開。
而被困陣內的靜穆王與連安王,早已發覺此陣內的血腥氣一直在漸漸濃郁,甚至在這濃郁作嘔的血腥氣下,還瀰漫着一股駭人心神的殺伐暴戾之氣,隱隱挑動着他們的情緒,讓他們都忍不住想要揮刀肆意斬殺一切!
此刻,他們尚且還能壓住,可這陣內的氣息明顯在漸漸變濃,就怕遲早會影響所有人的神志!
靜穆王與連安王面色一片鐵青駭然,睨着太后的視線更是森寒無比,刺破夜色,殺意滔天!
可太后看着火光下,他們陰晴難明的驚駭神色,卻尤爲痛快而得意,陰狠至極地道,“老三,老七,無能爲力的滋味如何?哀家告訴你們,這就是命!讓哀家在這重要關頭尋到了他的傳人,讓哀家在這重要關頭,拉着你們去給他陪葬!他孤獨了那麼多年,有你們這數十萬人,夠了!”
太后的話,讓連安王與靜穆王的視線一瞬轉到了剛剛桑莫跑開的方向,驚疑不定,桑莫竟是風引穹的弟子?
而就在轉瞬之間,整個陣內的血腥氣越來越濃,就連陣法外圍的壁罩,都隱隱顯露出了不懂陣法之人都能看見的淺淺紅光,如同鮮血的顏色凌空流轉在整個壁罩之上,越發讓人心悸恐慌!
暴戾之氣越來越重,陣內,已然有將士堅持不住受到影響,敵我不分地打鬥起來!
亂,一瞬襲來!
夜色籠罩之下,宣綾靖雖然無法分清人,但有火光照耀之下,卻能看見大概的情形。
此際,她盯着眼下的詭異之狀,更是驚疑不定這個陣法的情況!
此刻這陣法的血腥味已經濃烈的就連她能夠清清晰晰地感覺到,甚至有一種反胃的牴觸,陣內隱隱開始混亂交戰的殺戮,更是隱隱看見了端倪。
如此血腥殘忍,真是桑莫所布?
……
而就在宮門處血腥殺戮之時,尉遲曄在西佛堂撞完鳴圃鍾後,卻繞着被陣法所護的東淵小皇帝與玉璽神色沉穩地來回轉了幾圈。
而後,躍上了偏高的房頂,一邊盯着宮門處那詭異的情況,一邊神思微沉,卻有意無意注意着各方,心中默算着時辰。
而忽然,從西佛堂正殿內悉悉索索,鬼鬼祟祟地鑽出來一人,尉遲曄仔細一瞧,眼下一凝,徑直攔住。
“儺娘姑姑,這是要去哪兒啊!”尉遲曄擒着一絲溫和的笑意,可卻沒有半分柔和漾在眸裡。
儺娘猛的一驚,慌忙疾聲道,“奴婢只是一介小人物,只想謀條活路,還請北曄大人高擡貴手!”
尉遲曄意味不明地斂了斂眉,“高擡貴手倒是可以,不過,把你懷裡藏得東西交出來看看。”
儺娘神色陡然一緊,面上卻故作茫然地笑道,“北曄大人說的什麼,奴婢只是拿了點盤纏,如今時局混亂,沒有錢這日子可不好過啊!”
尉遲曄卻不欲在與她多做口舌,徑直動手襲去,儺娘神色瞬間緊張防備,與尉遲曄竟是過招了幾手,尉遲曄眉目一深,太后身邊這親信姑姑竟然身懷武功!
既如此,他更不會放任她離開了!
手下招式越發凌厲,儺娘卻也見招拆招,尉遲曄久病纏身,一時間竟是擒不住,只能改換方式,錯招之下,抓住了被儺娘藏住的東西。
確實有幾張銀票,可卻還有一張薄薄的宣紙,夾混在銀票之中。
尉遲曄本是好奇,打開瞧着,可瞧着瞧着,他眉眼裡的好奇漸漸沉了下來,與儺娘過招的動作也一時停了下來,甚至泛上一陣驚疑之色,沉聲道,“你是誰?!”
因爲,那宣紙之上的寫法,竟是北彌皇室常用的半掩法,這五年,他藏於東淵與長公主暗中通信之時,所用的手法,也正是如此,故而,他此刻一眼便能辨出,但具體內容,卻需用特殊手段,才能浮現出來!
儺娘卻憤怒地想要搶回銀票,只道,“奴婢不知大人再說什麼?”
“那這是什麼?!”尉遲曄晃了晃手中的宣紙,滿眼探究遲疑之色。
儺娘眸底一瞬閃爍,面上卻仍舊茫然不知地皺着眉,好似只心繫銀票,掃了一眼,只作焦灼不安狀,“奴婢不知,可能是什麼時候不小心混進來的。大人,現在混亂,奴婢正好逃出宮去,還請大人高擡貴手,放奴婢離開!”
尉遲曄卻遲遲不將銀票交還給她,甚至滿是探究之色,久久不語,腦海裡,卻忽然回想起昨日,素鳶從宮中回去時,那一句感嘆的話語。
——“太后竟然給長公主換了住所,我險些撲了個空,好在從太后身邊的親信儺娘口中偶然聽到了沁芳閣,才找到了長公主所在。”
偶然?
尉遲曄目光深晦幽長地看着手中宣紙,腦海裡忽然抹去了這偶然二字。
恐怕,不是偶然吧!
這儺娘,竟是北彌的探子!但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會長公主安插的人,不知是何人安排的……
此刻,儺娘見尉遲曄久久不給她銀票,正準備放棄,逃命要緊,尉遲曄卻忽然掠到她面前,攔住了去路!
儺娘又驚又急,慍怒道,“大人,奴婢不要錢了,東西也都被您搶走了,大人當真要趕盡殺絕?”嗓音裡,是掩不住的急切之色。
可尉遲曄,卻面色沉穩和潤,聲音至輕,只在二人之間可聞,“姑姑,可曾聽說過北彌尉遲府。”
儺娘瞳孔暗暗一縮,面色卻茫然至極地道,“大人您在說什麼,奴婢不知。”
“不知也無妨。”尉遲曄卻沒再深究,只淺淺笑了笑,低淺至極地道,“在下,尉遲曄,家父,尉遲楠。宮中到處混亂,怕是不安全,還是在下,護送姑姑一程。”
儺娘渾身一震,防備又懷疑地掃了尉遲曄一眼,卻接過尉遲曄遞過來的銀票與宣紙,沉默至極地藏回了懷中,尉遲曄卻再沒說什麼,只引着儺娘,一邊往出宮的方向走,一邊,低聲提醒道,“向北而行,天色晴明。素鳶也在北面,姑姑直行,應該正好碰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