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沿着聞人越先前所走之路前行的慕亦弦,此刻,也尋到了這狹窄的洞穴之處!
洞穴內空曠曠的,毫無半點東西。
可僅僅站在這狹小的洞口裡,他手腕處的氣脈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活躍地在經脈裡竄動着!
而狂躁,像是要從經脈裡生生鑽出來!
慕亦弦冷峻的面龐在幽暗燭火裡越發沉冷不明,可卻迅速用內息壓制住脈搏處的狂躁,這才雙目盡斂,沉沉盯向眼前的這一處山壁牆體。
輕輕敲了敲,厚沉的聲響,聲音細微難辨,可他仍是聽出了極小極小的差別!
這山壁之後,果然別有洞天!
慕亦弦目光寒冽幽沉至極地盯着眼前的這處山壁,所有情緒全全藏於這一張俊美冰冷的面龐之下,可只有他自己知曉,隨着手腕氣脈的不尋常的竄動,他心底悄無聲息地生出一股淡淡的急切與期待!
也許,這牆壁之後,就是他十多年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的關鍵!
慕亦弦視線沉寂如暮,深晦難明,仔仔細細舉着火摺子打量着眼前這一片山壁,卻沒有發現半點陣法障眼的跡象!
排除陣法所爲,那便是,機關了!
慕亦弦眸中陡然閃過一道凌厲寒芒,再次打量一番,纔在這山壁旁側發現了一處小小的凹痕,看來,是要由什麼契合進來才能打開這道機關!
發覺這個問題之後,慕亦弦沉默片刻,雙瞳竟然金芒閃爍,而他的手,更是內息鼓動,徑直貼到了那一壁山體之上!
金芒冰涼而淡漠,無情而尊貴,翻涌在慕亦弦寒冽俊美的面龐上,越發襯的整個人高高在上,孤寂無情。
可漸漸,慕亦弦額上似乎沁出了絲絲薄汗,而面前的山壁卻渾然一動不動!
驟然,慕亦弦眸中狠色一閃,不知做了什麼,渾身氣勁一股,衣襬竟是無風而動,錚錚作響!
而隨着這一番動靜,他面色更是隱隱白了一分,可整個人卻沉寂寒冽的越發可怕,更是隨着這一動靜,整個山壁恍惚一震,就連守在崖上的阮寂從都輕微感到了一陣晃動!
而此刻,崖上,黑鐵衛追擊“聞人越”一衆而去,卻在剛剛轉入西殊地界之時,陷入了一道迷蹤陣內!
而這迷蹤陣,正是以往,宣綾靖曾經教聞人越以器具擺佈之法,可簡易佈置的臨時陣法!
黑鐵衛的這一瞬迷茫,所有的九伶樓衆已然改道消失蹤跡,前往河道而去!
這條河道,正是之前,聶君厝率衆徑直南下的水路。
黑鐵衛失去蹤跡,當即返回稟報,而在慕亦弦折返之前已然放心離去的聞人越,卻在剛要離開山崖範圍之時,感覺到這輕微一震,身形霎時停頓,雙眸更是乍然寒厲至極!
遲疑地頓了頓後,他卻並未返回,反而是神色越發寒沉地繞回了北彌,沿着另一條路趕往西殊與九伶樓衆匯合!
他相信阿靖師妹的陣法!
現在,一切的關鍵,都是爭奪時間!
阮寂從與聞人越所感覺的這一陣晃動,盡是因爲慕亦弦那一番強勁內息。
此際,在慕亦弦如此強力的內息鼓動之下,那本是需要激活機關,下沉消失的山壁,竟是直接碎裂開來,跌跌砸向地面,震起了滿滿洞穴的灰塵!
如此根本無法以武力強行破之的厚重機關,竟是僅憑一人之人,強行震毀!
慕亦弦的全力施展之下的武力,絕非尋常任何一人能敵!
待灰塵平息,慕亦弦才跨過碎石,走入了內間洞穴!而此刻,慕亦弦面色微白而冷峻,金芒卻已經消退無疑!
踏入洞穴之後,一看清石牀之上的人,慕亦弦本來冷寂淡漠的面色瞬間殺伐一片,燭火的幽光,罩着他半暗半明的面色,冰冷無情!
那石牀之上的人,正是當初他讓畫師借羅成之口描繪而出的人,正是當初,在即墨郡,他放走的人!
北彌長公主,宣綾靖!
如實的恨意瞬間洶涌蒸騰,沉凝如水,重若千鈞!
滔天的殺意更是霎那噴薄漲開,無風激起本已平息的灰塵,狼藉一片!
可就在這風捲殘雲、灰塵飛揚間,那躺在石牀之上的人卻一動不動,唯有胸口的那一粒藍色珠粒反射着火光,微微閃爍。
南海鎮顏珠。
慕亦弦雙目殺伐冰涼,腦海裡卻忽然回想起當初阮寂從那一句遲疑:
——“……會不會祝勐千般波折取那鎮顏珠只是爲了保北彌餘孽屍身不腐不僵,否則爲何要藏身寒冰之地?畢竟,南海鎮顏珠最基本的功效便是鎮顏凝神……”
更是緊接着想起自己當時的回答,“就算她死了!本王也要尋到她的屍骨,讓她屍骨盡毀,死無葬身之地!”
離得如此近距離,他能夠清晰辨別,北彌長公主宣綾靖,竟然真的死了!
可就算死了,他也要讓她不得好死!
慕亦弦面沉凝冰,殺伐絕冷之色在純黑的雙瞳越發徹骨無情。
他一步一步走近,纖長如玉的手骨節之聲輕微作響,在這僻靜的山洞,卻格外清晰震撼。
渾身絕殺戾氣隨着步伐一步一步,竟是將洞外峽谷的寒氣都生生逼退!
寒徹全身,透骨之痛。
可下一刻,他恨凝如水的視線卻陡然一凝,瞳孔都毫不自知地微微一縮,落在了那晶瑩如玉的內側胳膊上。
因爲位置的關係,他剛好能堪堪看清“宣綾靖”的右臂內側。
晶瑩如玉的小臂上,花紋淺如浮畫,卻又似火似花!與他左臂上的花紋大相徑庭!
甚至,因着小臂之下經脈內氣息的竄動,這浮痕便如活得一般在微微動着。靈物之氣?
燭心鐲,更是兩枚套合,完完整整地戴在這北彌餘孽的胳膊上!
慕亦弦渾身透骨而出的冰冷殺伐之氣,因着這一番意料之外而微微凝滯。
燭心鐲戴在北彌餘孽的手上他尚能理解!
可爲何,這北彌餘孽胳膊上,竟有與他一模一樣的花紋,甚至……還有那所謂的……靈物之氣!
就在這短瞬的凝滯間,他腦海中忽的浮現那草廬庭院內,那一雙堅毅而固執地盯着她的水眸,那一雙寫滿了冰涼悲慼、淡漠疏離的眼眸!
慕亦弦渾身的氣息陡然說不清道不明地沉寂下去,或者說死寂荒涼更爲貼切!
這一刻,他整個人站在石牀之前,視線幽深如同濃郁子夜,寂然如同一片死湖,只剩漫無邊際地黑暗,壓抑着所有的氣息,一寸一寸沉凝下去。
——“若有朝一日,殿下抓到北彌餘孽,還請殿下高擡貴手,放他們一次。”
慕亦弦就這麼沉寂地站着,視線幽沉難明,依稀間,似乎閃爍着回憶思索的微瀾。
他的視線有些空,又有些沉,恍惚間,他竟是撤去了壓制左腕亂竄氣脈的內息!
一瞬,劇烈的之痛席捲而至!比之任何一次都要,都要!那經脈內的氣息就如同發了瘋,拼命地撞擊着經脈,想要破障而出!
而就在他撤除壓制的這一瞬,不僅僅是他胳膊處氣息亂竄,就連“宣綾靖”屍身的右臂處亦是親眼可見,竄動的動靜大了許多許多!
只是,慕亦弦額上短短一瞬亦是沁出了細密冷汗,而“宣綾靖”卻因已死,根本毫無反應。
慕亦弦不管不顧自己脈搏處的劇痛,就這麼視線冰冷淡漠又荒寂幽沉地靜靜盯着“宣綾靖”的右腕。
情緒難明,理不清,道不明。
蝕骨的恨意、復仇的快意,迷茫的疑惑、承諾的遲疑、還有那一雙執着堅定卻又悲涼至深無人可及的眼眸……
一瞬交織翻涌在心緒,讓慕亦弦整個人越發寒厲幽沉,冰冷孤寂。
而就在他想要取回燭心鐲之時,他的手剛想探過石牀,卻無形之中撞到了一層壁障,再難前進分毫!
陣法!
慕亦弦純黑雙瞳下,淡漠荒寂的幽沉瞬間又被冰涼徹骨的殺伐全全代替!
宣綾靖!
年僅十二,便以一葵天兵陣名動天下!就算如今只是屍首,果然,也不會如此簡單!
慕亦弦眸光森寒,幽暗不明的燭火下,更是將他整個人襯得只餘殺伐陰沉。
視線從戴在“宣綾靖”胳膊的燭心鐲收回,卻不期間,再次凝在了她的左手間。
在“宣綾靖”的左手上,正握着一枚琥珀色物件,似玉似石,依稀露出的模樣,像是一隻麒麟。
而尾端,由着那似玉似石的物件裡牽出一根金色絲線,緊緊纏繞在“宣綾靖”的手腕之上。
正是北彌的虎符陽鑑。
但慕亦弦並不認識,只是一瞬感覺有些熟悉,好像何時曾經見過!
思緒一轉而過,慕亦弦雙眸冷冽冽地盯着石牀之上被陣法保護的北彌餘孽,視線幽寂如暮靄,殺意充斥,渾身冰寒,可心緒間,卻不可抑制地反覆翻涌着那一雙固執堅毅的水眸,明明沉靜柔和,毫無一絲殺傷力,可就莫名其妙地好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竟是讓他強壓不下去!
最終,慕亦弦面色幽寂難明地試了試陣法範圍,好似只是護着石牀之上的人,石牀,並未被全部包裹在範圍之內。
當下,慕亦弦視線一定,轉身回了崖上。
可緊接着,嗓音卻是冷寂難明地命令道,“下方三丈半,往右五丈,有一處洞穴,北彌餘孽藏身其中,如你所料,確實死了!派人下去,將北彌餘孽躺着的石牀一起鑿下,押回東淵!”
阮寂從微是一愣,殿下一直誓要誅殺北彌餘孽,既如此,直接毀了屍骨,就是毀了山洞,讓她粉身碎骨,也比如此費力要好,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
可此際,慕亦弦面色肅然,幽沉難明,更是自成威懾,讓人不敢質疑。
阮寂從一面安排着黑鐵衛照慕亦弦的命令辦,一面腦海中卻陡然一凝,迴響起慕亦弦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來,緊接着,冷肅的雙目隱隱全是不敢置信。
——“她,以救命之恩要挾本王,他日,放北彌餘孽一命。”
她……月寧郡主!
北彌,雲夕玦!!
殿下當真因爲一個北彌人,要再次放誓要誅殺的北彌餘孽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