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發生的一切,天際破曉之時,聞人越並不知曉,他只知曉大概便在這幾日間。
磅礴的大雨噼裡啪啦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終於轉小停歇。
而雨勢停下的這一刻,聞人越也已經按着計劃到了北彌邊界,而後,正沿着北彌邊界前往西殊而去!
其他的幾隊人馬,早就慕亦弦確定他所追之處乃是正確方向之時,就已然傳了消息,向此處匯聚。
而九伶樓之衆發覺後方追兵掉頭之後,卻根本不停,繼續往前方而去!
又是追追趕趕大半日過去,慕亦弦這才發覺,這三方人馬竟是殊途同歸的,都到了這北彌沿邊之地。
而這時,慕亦弦距離聞人越仍舊不遠不近,聞人越三方人馬匯合,正沿着一處陡壁前行。
此地正是北彌西殊交界之地,兩岸相對,一岸是北彌地界,一岸是西殊地界,兩岸俱是百丈陡壁,中間隔着十丈寬左右的峽谷,根本無法橫跨而過,只能繞行。
森森白霧寒氣如要吞噬一切的猛獸,從峽谷之中而出,瀰漫在整個峽谷之中,根本無法看清究竟有多深。
數十匹馬疾馳在這陡峭的壁崖上,震得灰土齊卷,顛簸飛揚。
臨近黃昏之時,聞人越一衆終於繞過了大半個壁崖,就要繞入西殊地界。
而就在一處彎道阻攔視線之際,聞人越忽的果決開口道,“按原定計劃進行!”
話音剛落的同時,他已然躍馬而起,竟是跳向了森寒陰冷、白霧瀰漫的峽谷之中!
而就在他離開馬匹的同時,一道與他身形相似的斗篷人迅速落在他的馬上,彎道轉回,毫無異樣!
聞人越躍向峽谷之後,身形瞬間被濃烈的白霧掩去蹤跡。
而他下落數丈之後,竟是陡然取出匕首刺入山體,身體趁勢一晃,落入了一處狹小的平臺之上。
隨後,就見他攀着山體,在這狹窄的平臺行了一段距離,而就在他停下之處,那山體之中,竟然有一個不算寬大的洞口。
聞人越身形利落地鑽入了洞穴之內。
洞穴並不寬敞,大抵剛好一人長,高度更不夠站直,只能微微彎着腰。
Www¤тTkan¤c o 聞人越吹亮手中的火摺子,照亮了空間狹小的洞穴,洞內除了冷冰冰的山石牆壁,再無其他外物。
而聞人越往裡走了兩三步,就已經撞着了裡面的山壁。
可這時,他卻根本沒有返回,反而是在那山壁之上細細地摸索着,隨後,將一塊小小的玉石契入一處凹槽後,那一塊山壁竟是直接沉了下去,打開了另一處更深的洞穴來。
這洞穴裡,剛一走近,便是一股冷颼颼的寒意,而在這頗大的洞中央石牀之上,卻平躺着一道人影。
冰肌玉骨,雪顏之姿,淡眉如秋水,朱脣似桃瓣,芙蓉難及半分妝。
雙眸緊閉,神態柔和,靈韻卻自骨而生,乍看之下,宛若睡熟的靈動仙子,讓人只能心生歎服,而難生輕褻之意。
而在她的脖間胸口,卻正有一顆精美的藍色珠粒映照着火摺子的幽光,隱隱閃爍。
南海鎮顏珠。
而這人,正是北彌長公主,宣綾靖的屍首。被聞人越以南海鎮顏珠好好保存珍護着的已死之人。
此刻,聞人越神態無比溫潤,清癯淡疏,丰神俊朗,琥珀色雙瞳更是晶瑩剔透,如同一泓,洋溢着無盡的柔和。
“阿靖師妹,久等了。”聞人越似嘆地將火摺子牆縫之中,看看照亮整個空間,才一步一步走近“宣綾靖”身旁。
眸光似有回味懷念之色閃爍起伏,他的俊朗面龐上更是盈滿了輕淺寧和。
可轉瞬,那一雙如水如湖的琥珀色雙瞳洶涌起一抹別樣的堅毅之色。
隨即,聞人越從懷中取出兩枚燭心鐲,將兩枚燭心鐲內外套成一枚,契合一處後,竟是一同戴到了“宣綾靖”的胳膊之上。
燭心鐲下,白皙如玉的胳膊上,在幽幽燭火下,堪堪浮現那一抹似火似花的紋痕。
而此刻,那花紋似在遊動起伏。
再細看,才發覺竟是肌膚之下的經脈中,似有什麼氣息在隱隱竄動!
“師妹!”聞人越察覺胳膊上這一處異動,神色當即掠過喜色,可那躺在石牀之上的人,卻絲毫沒有動靜,更無法迴應他半聲,唯有手腕處,花紋下,隱隱氣息竄動。
聞人越這才又自嘲地抿了抿脣,神色間一瞬掠過一絲異樣的幽色,繼而,卻又只剩堅毅之芒。
聞人越將“宣綾靖”的胳膊輕輕放回身側,燭心鐲卻再未取下,低淺間帶着異樣莫名情緒的自言自語道,“師妹,師父說過的,一定不會出錯!你等着,我會讓你看見北彌重立於世間。”
而後,聞人越才恢復了所有機關,原路返回,悄無聲息離開了此處。
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慕亦弦手腕內不知爲何的“靈物之氣”,竟會自離開凝洄之地後,日漸增強感應,直到如今,竟會對燭心鐲有所感應!
在聞人越墜入崖下,悄入洞穴之時,本是急追聞人越隊伍而去的慕亦弦卻在追出數裡之後陡覺不對!
不僅僅是他看出了前方人數少了一人,那僞裝的人影也細微差別,更是,他手腕一直隱隱竄動的氣脈忽然偃旗息鼓了!
明明他們距離前方的人馬距離仍舊保持着不遠不近,可一直竄動的氣息卻再也不動了!
就好似……聞人越已經脫離的能讓氣脈竄動的範圍!
這個認知一閃過腦海,慕亦弦當即沉冷勒馬而停!
阮寂從緊隨而停,疑惑道,“殿下,怎麼了?”
慕亦弦面色沉抑難明,幽冷之色洶涌起伏,殺伐冷冽之氣在雙瞳中愈演愈烈,錚錚如鳴!
慕亦弦將計就計,故作不知,誘聞人越出手……
聞人越將計就計,故作逃亡,誘慕亦弦追趕……
這一場各懷心思的對弈,誰客誰主,誰勝誰負,還言之尚早!
慕亦弦越發死寂無波,視線淡漠如同無物地盯着前方仍舊疾馳的“聞人越”一衆,當即道,“你們,追攔上去!抵抗者,殺無赦!”
話音一落,慕亦弦便當即掉轉馬頭,往回而趕!
聞人越的馬上能夠毫無聲息換了人,只有那一處彎道遮掩視線之處!西殊大皇子聞人越必定是在那裡金蟬脫殼!
那裡往上是陡峭山壁,往下更是無盡峽谷,他,躲去了何處?
慕亦弦一邊駕馬疾馳,一邊思緒飛轉,卻在不經意間,視線冷冷地凝在了身側幽寒冷冽的峽谷之中!
阮寂從緊隨而來,察覺他的視線,瞬間明瞭地道,“殿下,您懷疑西殊大皇子跳入了崖下?”
“不,此崖至少百丈,墜落毫無生機,他既然跳下,山壁必有玄機!”慕亦弦雙眸精銳光澤閃爍,視線卻異常堅毅冷冽地緊緊盯着山壁!
而等慕亦弦與阮寂從趕回彎道附近之時,稀薄的暮色已經漸漸籠罩了整片天幕。
而站在此處,慕亦弦明顯的感覺,手腕處的輕微竄動,竟是又恢復了!
果然藏在這裡!
慕亦弦雙眸陡然沉冽寒霜下去,一瞬不瞬盯着濃郁懸於半空的白霧,好似要直接看穿過去!
“在此蹲守,看他是否從別處上來!”慕亦弦冷冽冽地留下一句,竟是也如之前聞人越那般,在這彎道之處,躍馬跳入了峽谷之中!
此刻天色只是稍有昏暗,還不算暗沉,他有意貼着山壁,很明顯發覺那一道劃痕,電光火石間,他亦是凌空一頓,正好落入了聞人越先前停留的平臺!
這一處平臺,沿着山壁只能一左一右能行,而慕亦弦沉冷盯着手腕竄動的氣脈,徑直選了右側之路,也正是之前聞人越所走之路!
……
而這一日傍晚,南喬政變的消息終於百里加急,快馬加鞭地送入了宮中!
聶君厝攻回南喬,奪下政權,太后更加確信,聶君厝短時日內再無抓回的可能!想及她的皇兒命劫竟是再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心頭越發嗜血暴戾,遷怒之下,宮中再次一片腥風血雨。
飛鸞殿一衆宮人徑直遭殃,成了宮中太后手下無數冤魂其中的一批。
而太后更是連夜召集朝臣,商討南喬叛變之事!
首當其衝,便是楊國公府!
聶君厝能不費吹灰之力之力返回南喬,正是南喬駐守翎跡騎首領季霄翎有意私縱,而季霄翎多日之前與楊國公通信,悄悄潛回朝中與連安王私下謀面的證據更是被太后當場擺出!
南喬叛變之下,楊國公府與連安王、翎跡騎首領季霄翎瞬間成了共犯,通敵之罪!
如此罪名之下,一時間,本是站在連安王一派的朝臣瞬間搖擺不定了起來!
而這,正是太后的目的!
如今皇兒失智,根本不可能多攔,甚至不知從何隱隱泄露了出去,若非這段時日況晉函手段精妙,瞞住了羣臣,恐怕早就遮掩不住!
局勢危急之下,南喬叛變之事竟是直接成了太后絞殺連安王的最佳藉口!
當夜,太后派兵直接包圍了楊國公府以及連安王府,更是連夜下達通緝令,慕亦淵褫奪連安王親王封號,以通敵賣國之罪,全國懸賞,死活不論!
只可惜,太后的兵力圍困連安王府之時,連安王府內竟是隻剩下了不知朝局的家奴丫鬟。
在南喬政變之事傳入宮內之時,連安王便已截收了此消息,當即猜到了太后的手段,可如今時局對他不利。
故而,連安王當機立斷,在暗鷹的掩護之下,金蟬脫殼,讓太后撲了個空!
更是在太后兵衛圍困而來之前,楊菁珞被連安王一同帶走之前,丟了一把大火燒在了連安王府最偏僻的一處院落!
院內,毫無他人,除了已經瘋了的楊菁闕。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