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己母親院子裡出來的言嘯心裡忽然就輕鬆了起來。
這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他不是該傷心難過麼?
父母兄弟沒有一個有幡然悔悟的跡象,就是他的母親,到這個時候還覺得去害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不用爲家裡即將到來的厄運而內疚不是。
若是他們都痛哭流涕的要悔要改,他又能怎麼樣?
去求雲起嶽?
去求楚羿?
言嘯笑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而他的心,也在這一刻死掉了。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後,立刻就有人稟報他道:“忠勇侯府來人了,要求見公子。”
“快請進來。”
“是!”
來人是雲起嶽身邊得力的人,雲起嶽接收了虎衛之後,就調用了幾個人貼身跟他。
而且,他還廢黜了虎衛那套血腥的傳承法子。
等奪了這個江山,虎衛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在下呂中天見過言大人!”
“呂先生快請坐,來人,奉好茶!”
“言大人不用客氣,某家只是奉了侯爺之命,來送一份東西給言大人。
侯爺說了,會給言大人十天時間來安排!”
說完,呂中天就從懷裡拿出一個厚厚的冊子給言嘯。
“侯爺說了,這已經過時太師府第二次出手對付雲家了。”
言下之意,這次,他不會手軟!
說完,呂中天半點兒跟言嘯寒暄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就拱手告辭了。
言嘯打開冊子一瞧,上面列舉了太師府數年來的罪狀。
除了他和幾個年歲小的庶弟,以及幾個未出閣的庶妹,太師府裡竟沒有一個乾淨的人!
他的爹孃!
他的兄弟們,他爹的姨娘們!
家裡這些人幾乎都在在外頭放印子錢,還強取豪奪,吞併百姓的良田!
他嫡親的大哥更是爲了個孤本,逼死進京趕考的舉子,爲了平息事情,還讓人殺人滅口,殺了那舉子的隨從和妻子共六人!
他爹更是,夥同人在軍需上做手腳,去年因着冬日的棉衣裡頭摻了蘆葦花,凍死了不少兵,導致西山大營士兵譁變。
那批棉衣,竟有他父親和當朝首輔石家大爺的手筆!
除此之外,他爹還跟叛王秦榮有瓜葛……
而他一向溫柔賢淑的母親,手中也沾染了不下五條人命!
這五條人命,都是他爹正經擡回來的良妾,都是底層官員的庶女,並不是買來的奴才秧子。
算起他爹身邊忽然沒了的丫頭,至少是兩位數。
一共八十幾條罪狀,這些個罪狀,夠他們家滿門抄斬好幾次!
言嘯面色發青,慘笑着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冊子也跌落在地。
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雙手使勁的抱着頭,壓抑的抽泣了起來。
這樣的太師府,讓他拿什麼來拯救?
他之前覺得輕鬆,那是因爲他知道太師府不乾淨,但並不是……想着忠勇侯把太師府的老底子翻出來也好,大不了太師府落到個丟官棄爵,抄家充公的下場。
不破不立,太師府裡的人既然個個都長歪了心腸,那麼一夜之間變成無權無勢的窮光蛋,倒是好事。
至少,他們不會再用手上的權利去害人!
他沒想到,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嚴重到他自己都無法原諒這些人。
怎麼原諒,小小的冊子,幾乎字字帶血!
過了很久,言嘯哭夠了,才又撿起冊子,鼓足了勇氣往下看。
越看,他的神色越冷。
到了最後的扉頁上,他看到了關於自己的事兒。
原來雲起嶽查了石家,順便也查了石鳳鳴。
原來這石鳳鳴是有了家丁的孩子,那個家丁已經被石家處死,但是爲了臉面,又不能再弄死石鳳鳴。
他們怕這樣一來,外頭的人就會捕風捉影。
故而就決定將石鳳鳴嫁入勳貴之家,等圓了房,再過些日子,就讓跟着她陪嫁的人把她的孩子弄沒了。
這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而言功極力促成言嘯和石鳳鳴的婚事,就是爲了石家許諾的正五品禮部侍郎的位置。
言嘯冷笑着。
就爲了一個五品禮部侍郎,就把自己的親弟弟給賣了,言功,還真是他的好哥哥!
這一天,言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滴水未進。
鬱良急得不行,忙去稟告太師和太師夫人。
太師就一句話,有本事就餓死,他就當沒有這個兒子!
而太師夫人則失望地跟鬱良道:“我還以爲老五他轉了性兒了……罷了,想餓就餓着吧,餓極了,也就能清醒清醒了。”
鬱良傷心極了。
他們家公子,難道是撿來的不成。
可回去之後,卻不敢將心思表現在臉上,生怕言嘯瞧了會不高興。
還好第二天一早,言嘯就傳膳了。
吃了早膳,言嘯就給鬱良拿了兩百兩銀子,讓他帶着家人輕裝先出京城,等出了京城再買馬車,然後在定遠縣等他。
因着之前言嘯跟鬱良說過自己的打算,故而鬱良這次並沒有怎麼猶豫,就按照言嘯說的去做了。
實際上,他這次非常希望自己公子能逃婚。
又不是什麼好親,沒得毀了公子一輩子。
等到成親的那天,因着言嘯的配合,太師府上下可謂是喜氣洋洋。
言太師因着自家跟首輔成了姻親而高興。
言功是因爲自己立刻就要升官兒了而高興。
太師夫人是因爲自家兒子不給她惹麻煩了高興。
言家的其他兄弟們也因爲言嘯娶了個庶女而幸災樂禍。
諾大一個言家,竟然沒有一個人是爲了言嘯而高興的。
可言嘯並不在乎這些。
他應酬了幾圈酒就回到了新房,把喜婆轟出新房,喜婆們還道新郎官兒心急。
等房間裡沒了人之後。
他一把扯了新娘子的蓋頭。
新娘子嚇得一抖,咬着脣,一雙手緊緊的拽着衣裙,驚恐萬分的看着他。
她雖說不是什麼傾城傾國的顏色,可也是個柔柔弱弱的可人兒。
“相……相……公”
言嘯的眼神閃了閃,道:“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一個是我送你走,把你安置好,這樣你就可以平安的生下你和石銘的孩子。
第二條路就是做我的老婆,可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卻不能留,我言嘯,不可能讓別的男人的種,做我的嫡長子!”或許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女孩兒,可言嘯,卻不能冒這個險。
他的話宛若驚雷,把端坐在牀上的新娘子給劈呆了。
他……他竟然知道……
她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肚子,然後“噗通……”一聲給言嘯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