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少爺。”

一見我踏了房裡,靜銘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從椅子上站起身迎了過來。雖然我和希言成了親,但靜銘住的地方依舊沒變,還是在我住的廂房旁邊兒。

“沒事兒,你看你的書。”

“嗯。”嘴裡應着好,靜銘還是很乖巧的給我遞上茶水,又絞了條毛巾把子給我。

“去看書吧,我就是來看看你。”接了毛巾把子在臉上手上擦過兩道,我自己站起來把毛巾放到水盆裡,然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起茶水狠狠的灌了兩口。

“少爺。”靜銘搬了個小腳凳過來靜靜地坐在了我的腳邊,小小的腦袋貓兒似得柔順的擱在我的膝蓋上。

這兩年靜銘長高了許多,原本巴掌大的一張尖削的小臉現在也挺括了不少,顯出些青年的輪廓來。臉容看着成熟了些,xing子也是越發的沉穩了。在我面前還好一點兒,還看得出幾分少年人的心xing來,外人面前那是輕易地連笑一下都不肯的。

“書溫的怎麼樣了?”柔柔的撫弄着那一頭油光水滑的頭髮,我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嗯。”微微的眯着眼睛,靜銘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單音。

“別太辛苦了,反正你才…”

十五,說到這個數字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聲音一下子卡住了。呵呵,十五,我記得當初和那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十五的吧。

“少爺?”覺察了我聲音中的異樣,靜銘手墊在下巴上側仰起頭來,不解的看向我。

黑黝黝的眼珠子在跳躍的燭火下閃動着忽明忽滅的波光,那眼神清澈的,像一泓陽光下浮動着碎金的碧水。

一瞬間,我的糾結我的踟躕,彷彿都倒映在了這汪清泠泠的水裡,無所遁形。

不由自主的,我伸手遮住了那眼。

靜銘乖乖的伏在我的膝上,任由我拿手蓋住了他的眼,只是長長的眼睫毛細微的戰慄了一下,羽毛一般的劃過手心,帶起一陣漣漪。

“靜銘,我今天好像看到阿墨了。”

當初他不辭而別的時候,我不是沒惱過恨過怨過,但其實在這些激烈的情感之外,我也不是沒替他開脫過。替他開脫,本身就是存了一絲念想在。現在一別經年,當初的那些念想早斷了,就是他的人,我也以爲我已經牢牢的鎖在了記憶深處。但我不曉得,有一句話叫到底意難平——我以爲我已經瀟灑的把過往都放了,但實際上還沒有;我以爲我見到他的人已經能夠波瀾不興的擦肩而過了,實際上我也沒有。

所以我現在才坐在這裡,含含糊糊的對着靜銘說,而不是坐在希言面前大大方方的和他談這個。

趴在我膝頭的人緩緩的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腰,又把頭深埋在了我的腰腹間。我也張開雙臂,用同樣的力度回抱住了他。

阿墨,那是僅屬於靜銘和我的秘密,包括他當初面具掩飾下的樣子,和他專橫霸道的壞脾氣。

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曾經還有那樣一個阿墨存在過。

當然也包括曾經的我,爲阿墨瘋狂爲阿墨迷惑,後來又爲阿墨痛徹心扉爲阿墨失魂落魄的那個我。

此時,秘密把我們緊緊地捆在了一起;此刻,流淌在我們血液裡的,是相同的時光與回憶。

默默的相擁了一會兒,我就放開了懷裡的人,因爲記起回來的時候希言的臉色不是很好。在跨出門檻的時候靜銘拉住了我,依在我耳邊,他軟軟的吐出了一句。

“少爺,莫要辜負了世子。”

“我省的。”拍了拍靜銘的手背,我大步的回到了希言與我住的廂房裡。

朝堂上,站在我前面的那人轉過頭來,但笑不語的看着我,彎起的脣角像是九月初三夜的那一弓新月,清清的,淺淺的,秀美的杏仁兒眼也是四月天的和風般,帶着燻人欲醉的暖意。

當金晃晃的日頭毫無窒礙地刺破濃霧的遮擋,慷慨的將陽光送達我們眼裡的那一瞬間,我將扣着蘇景行那隻手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胸前,攏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蘇景行,我會對你好,好一輩子。”

那般的柔美風姿,那樣鄭重而堅定的誓言,我怎會忘記,更不會辜負!

“喲,今兒個是什麼風啊,怎麼把你給吹來啦!”

一腳踏進瓔珞的店裡,瓔珞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上來就給我來了這麼一句。

我沒搭理他,自撿了張椅子歪歪斜斜的坐了。

也沒叫店裡的小夥計,瓔珞自己個兒跑到後堂去了,不多時,一杯熱氣騰騰、清香四溢的龍井就端到了我面前。

“怎麼了這是,拉着個臉?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竟敢開罪咱們的劉大官人啊?”斂了斂衣裳端坐在了我對面,挑着瀲灩的桃花眼,瓔珞半認真半打趣的到。

摸着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我將目光落在了杯底的茶葉上——青碧的茶水間,那茶葉幽幽的一浮一沉,方纔還乾枯伶仃的葉片現在也胖了許多,隔着嫋嫋的輕煙看過去倒也頗有幾分山水畫的寫意韻味。

“怎麼了這是?”許是看出了什麼,瓔珞連先前的那兩分戲謔都收了起來,“莫不是世子那裡…”

話只說到一半,一副欲語還休的光景,但意思我是明白的。畢竟這是我的家務事,瓔珞這般伶俐的人,能說到八分就已經是難得了。

“不是。”再牛嚼牡丹一般的灌進一大口齒頰留香的茶水,我沉沉的吐出兩個字來。

今天下朝的時候又碰上了那天的那位了,今天那位倒是沒上前來搭訕,但那看透一切的了悟的眼神卻也讓我不由得感覺鋒芒在被,也越發的沒有勇氣去面對希言了。心裡面其實知道,乘現在在希言面前把話說開了那是最好的,可就是開不了口。

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隨着人羣遊走,沒想到一擡眼就是瓔珞的店門口。

“罷了罷了,你這般喪氣的樣子坐在我店裡那是別指望有生意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吧。”一臉誇張的嫌惡表情,瓔珞扯了我的衣裳就往門口走。

知道瓔珞的用意,我也就毫不客氣的坐上了門口方牽出來的馬車。

跟車伕交代了去玲瓏苑,瓔珞隨後也鑽了進來。

不多時,馬車就行進到了玲瓏苑的門口。玲瓏閣,京城最新開張的一家集休閒娛樂於一體的綜合xing消費場所。玲瓏玲瓏,不單單是指菜色精細玲瓏,而且那閣中的美人,不論男女個個皆是色藝雙絕七竅玲瓏,也莫怪乎玲瓏閣開張不到一年就已經引得京城裡的五陵子弟們趨之若鶩,將個老牌兒的歲華苑眠琴歌都比了下去。

和瓔珞也算是這玲瓏閣的常客了,於是才一腳踏進門裡閣裡頭的主人林絳就上前招呼來了。人未語,三分笑已經帶到了面上。

“今天是專門上你這兒散散的,好好整治幾個菜,再讓銀歆過來唱兩支曲子。”沒寒暄兩句,瓔珞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到。

銀歆在玲瓏閣裡那也算的是臺柱子級的人物了,一把嗓子那叫一個聲遏浮雲餘音繞樑,尤其是手執紅牙板兒唱夾竹桃那般的民間小調時,聲音更是酥到了骨子裡也甜到了骨子裡。

“真是對不住,今兒晚上已經有人先點了銀歆了,劉公子您看您能不能換一個?”一說到銀歆,林絳林老闆的眉宇間立即浮現出一抹難色來。

“無妨。”

“那哪兒成?”我揮揮袖子便要作罷,反正我心裡頭正堵着,與瓔珞清清靜靜的喝杯水酒也是好的,不料瓔珞在我出聲的當口也發了話,乾脆的將林老闆的提議駁了回去。

“今天到這兒來就是爲了讓你高興,金樽酒滿伴客彈琴纔是正當,我們兩個喝悶酒倒有什麼意思。”

“瓔珞。”

“林老闆,麻煩你去說和說和,那人今天花多少錢都記在我的賬上,只請他把銀歆讓出來,可以嗎?”我阻止瓔珞的話還沒出來,瓔珞那廂的良策已經脫口而出。

“那好吧。”看到了瓔珞連上的那副不肯罷休的形容,林絳點點頭,順着樓梯踏上了二樓。

瓔珞則與我站在了一樓的大廳裡,靜候着佳音。

百無聊賴的站在大廳中央,我還正拿着雙眼睛四處閒閒的打量着,二樓上突地傳來一個清泠中又夾着絲糯軟的聲音。

“是你想要這個人?”

哎,愧疚!想想還是不能對筒子們失約,所以雖然卡的要死,都躺到牀上去了還是爬起來把這章更完了。寫的很差勁,大家將就着看吧。好了,今天就爬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