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雨

貞觀七年,春末夏初,癸未。

自打揚州城入了夏,原本還算晴日尚多的江都便彷彿一下子入了雨季,連日來降水不斷,陰雨綿綿便成了揚州古城的主調,而李恪所居之臨江宮亦在揚州轄內,自也是如此。

揚州臨江宮乃前隋煬帝所建,坐江都城南十里向,因近揚子津,故而又名揚子宮。

臨江宮臨近江渚,在臨江宮中有一處聆江樓,因地勢較高,修於半山,故而在樓上便可聞江濤之聲,觀江水之貌,是爲臨江宮風景之勝。

是時,因連日陰雨,天色昏暗,縱目望去,滿眼俱是灰濛濛的一片,但就是這滿眼的昏暗,竟給了原本以秀麗靈動而著稱的揚州城,多了一份渾厚凝重的味道,讀出了幾分古城揚州的味道來。

“嘩啦啦。”

李恪負手站在聆江樓的臺檐之下,極目望去,看着昏暗天空之下淼無邊際的江水,聽着耳邊雨水敲打明瓦的聲音,心中有着一種莫名而來的沉鬱。

雖不知因由,但卻如一塊大石一般壓在了李恪的胸口,叫他呼吸尚且不暢。

“錚、錚、錚...”

就在李恪心中突如其來的一陣沉鬱之時,一陣琴音自聆江樓中傳出,悠揚的琴聲混合着連綿不絕而來的江水拍岸的濤聲,重重疊疊,竟有幾分撼動人心的味道。

李恪看着遠方,聽着耳畔的琴音,心神恍然,彷彿自己正是曲中人,如那葉蕩在江水之上,縹緲不定的孤舟,信水而遊。

奏曲之人琴藝超卓,動人心魄,正是李恪半月前自煙雨樓帶回的蕭月仙,而她所奏的曲子便是歷代千年而傳承下來的《水仙操》,只是不知怎的,蕭月仙的這支《水仙操》竟比李恪曾聽聞過的少了幾分壯闊,反倒多了幾分寂寥。

不過這曲子正和此情此景,倒也正和李恪眼下的心境。

“好曲,仙娘這曲《水仙操》配上這耳畔濤濤不決的江水之聲倒是相得益彰,聞之甚好,能入本王之心。”蕭月仙一曲奏罷,李恪只絕回味無窮,彷彿還身在曲中,於是撫掌嘆道。

蕭月仙謙虛道:“今日之曲能和殿下心意,多半還賴殿下所賜的這張‘玉玲瓏’。”

蕭月仙口中的‘玉玲瓏’乃是古琴之名,曾爲曹魏時古琴大師嵇康所有,名傳天下的廣陵散便是嵇康以‘玉玲瓏’所著。

‘玉玲瓏’,琴如其名,奏琴有撞玉之聲,乃天下奇珍,曾爲前隋楊素所得,藏於府中,而後楊素府被李世民賜予了李恪,這張古琴也就爲李恪所有了。

李恪聽得蕭月仙的話,搖頭道:“仙娘所言謬矣,在本王看來,凡事在人,非在器,一首曲子的好壞,豈能盡因琴之好壞而斷,若琴師無才,縱是古之‘號鍾’、‘繞樑’相贈,也於事無補。奏琴之道正如本王習武一般,若是力不能開弓,縱然落雕弓乃神兵利器,也難稱驍勇。”

蕭月仙已在李恪身旁伺候了半月,每日李恪習武,她也能時常陪侍在身邊,李恪武藝了得,甚至不在軍中宿將之下,她眼力不差,自看得出。

蕭月仙道:“殿下乃鳳子龍孫,自尋非常可比,且豈敢以殿下相擬。”

李恪聞言,輕笑道:“仙娘何必自輕,依本王而言你琴藝超卓,縱是宮中樂師亦不及你,你之琴藝可堪爲當世之伯牙,”

蕭月仙方纔所奏的《水仙操》乃春秋時成連所著,成連乃琴師伯牙之師,曾授伯牙琴藝三載,後於東海之畔的蓬萊山傳授此曲於伯牙,伯牙得其曲之魂,乃成一代名家,李恪已伯牙相喻,自然是極高的讚譽了。

蕭月仙聞言,卻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李恪的身旁,依靠在李恪的懷中,柔聲道:“伯牙之琴再高,也需有鍾子期方得知音,不過這世上知音難尋,卻不知殿下可願做妾的知音之人?”

“知音之人?”

李恪聽了蕭月仙的話,輕輕攔住蕭月仙的腰肢,緩緩道:“本王雖不善音律,更不通奏琴之道,但所幸耳目尚算聰慧,倒也勉強能做仙娘半個知音。”

仙娘聞言,在李恪的懷中擡起了頭,問道:“哦?卻不知殿下自妾的琴中聽出了什麼來?”

李恪聽了蕭月仙的話,腦海中反倒浮想出了一句,便輕聲唸了出來:“勞歌一曲解行舟,綠葉青山水急流。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李恪口中之詩一出,蕭月仙微微一愣。

蕭月仙乃故樑帝蕭銑之女,少時起便覽讀詩書,名詩佳作也讀過許多,也算所識廣博,李恪口中的詩,她卻從未見過,就連韻律、粘對之法也新穎地很,顯然這詩並非先人之作。

蕭月仙問道:“殿下方纔口中之詩意境極佳,妾竟是從未聽聞,卻不知是當世哪位名家大作?”

方纔李恪口中讀書不過是應景而發,並未曾多想,聽了蕭月仙的話,這纔想了起來,他方纔口中所誦的乃是許渾的詩作。

許渾生於晚唐,距今一百餘年,現在許渾尚不知在何處,李恪如何答她。

於是李恪頓了頓,又掏出了他那套曾拿來敷衍王玄策的說辭,回道:“此詩乃是本王早年在宮中讀得,許是前朝那位大家所著吧。”

蕭月仙聽了李恪的話,只是點了點頭,眼中的疑色卻絲毫沒有削減半分。

方纔李恪所誦乃屬七言律詩,其聲律工巧襯貼,可謂新奇,蕭月仙還從未當今之世還未有人如此作詩的,可李恪卻說這是前朝遺作,蕭月仙如何會信。

不過說來也是,七言律詩起自初唐,經近百年錘鍊,待到了杜甫手中方纔大放盛彩,而許渾之詩已是七律集大成之作,蕭月仙自然覺得訝異。

於是蕭月仙道:“好詩,這詩立意極好,倒是妾生平少見。”

李恪聽了蕭月仙的讚許,也一臉坦然地點了點頭。

許渾的詩自然是好詩,再過百餘年,待盛唐之後,李杜故去,王維、賀知章、岑參之輩也早已化作塵土,晚唐詩壇的半壁江山便是靠着許渾與杜牧二人撐起,許渾的詩豈能不是好詩。

李恪的反應本就是無心,可落到了蕭月仙的眼中,卻有了其他的意思。

李恪頗有文名,尚是孩童時便通文墨,甚至就連“貞觀”之年號便是他在八歲時擬了出來的,蕭月仙腦海中甚至有一種猜測,莫不是這詩竟是李恪自己所作?

蕭月仙心中想着,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正當她準備再問的時候,卻看到李恪的心腹王玄策正打着紙傘,沿着山路快步走了上來。

王玄策走地很急,上來也不似尋常那邊拜見,而是開口便道:“殿下,江淮連日大雨,淮河水位暴升,下游恐有水患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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