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和離

析秋換了衣裳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就帶着碧槐和碧梧,和邱媽媽出了門。

側門內,佟府的馬車正候在一邊,邱媽媽扶着析秋道:“大奶奶在裡面等您。”

析秋點了點頭,踩了腳凳上了馬車,江氏果然坐在裡面,穿着一件茜紅色湖綢雙金邊的褙子,寬寬的大大的,懷孕後她沒有發福還略比先前顯的瘦了些,這樣坐在車後面除了隆起的肚子,倒不見她的人了。

“六姑奶奶。”江氏伸過手來扶住析秋在她身邊坐下,有些難爲情的道:“總是麻煩你。”

析秋知道,家裡也實在沒了幫她的人,若她身子便利便沒了事,可如今她也是身懷六甲的人,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四姐姐怎麼樣了。”析秋沒有多說直接問江氏:“邱媽媽說舊病復發,怎麼會舊病復發?蔣老夫人爲何罰四姐姐跪祠堂?”

江氏嘆了口氣滿臉愁容,將邱媽媽沒有說清楚的事說了一遍,析秋總算是聽明白了事情始末,佟析硯房裡頭有個何姨娘剛查出懷了身孕,嬌滴滴的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要求着,昨日晚上佟析硯從佟府回去,她就吵着要吃燕窩,佟析硯吩咐廚房燉了送過去,誰知道剛吃完何姨娘就喊肚子痛,不過幾刻功夫就見了紅。

蔣老夫人滿心喜悅的盼孫子,好不容易得了個“孫子”,竟又沒了,她如何能心平氣和,也不知怎麼想的,就讓人去佟析硯房裡去搜,在她貼身丫頭的枕頭底下搜到了一包藏紅花。

算是人贓俱獲了,蔣老夫人一怒就罰佟析硯去跪了一夜祠堂,讓她在列祖列宗面前認錯!

佟析硯房裡只有一房妾室,那位青梅小師妹還未擡進門,所以懷疑的對象理所當然就放在佟析硯身上了。

析秋聽着,便皺了眉頭,難道是她走了以後大太太給佟析硯支的招?可是這樣的話也未免太明顯了點……

她直覺上不像,佟析硯的個性也不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

即便真的佟析硯做的,轉頭來想這蔣老夫人也真是極品,正妻只是一年無出竟就縱容妾室懷孕……大周嫡庶地位分明,一般人家但凡正妻還有希望,都不會讓妾室先生育的,庶出便是庶出,在家產分配上雖與嫡出擁有相等的權利,但也只在錢財上而已,比如府中祭祀繼承爵位等等,家中無嫡纔會由庶子出面料理。

這樣上不得檯面的事,蔣老夫人不但做的義正言辭,竟還不論青紅皁白,在妾室面前罰正妻……

“蔣姐夫呢?他沒有阻攔嗎?”析秋問道。

江氏搖了搖頭,回道:“說是求了,但蔣老夫人連他一起罵,說是不孝。”江氏顯得很無奈:“四姑爺爲人爽快,但卻是出了名的孝順,當初蔣大老爺去世多多少少和他有些關係,他心裡或許存了內疚,這會兒對蔣老夫人幾乎是言聽計從……”

真看不出來,蔣士林竟有些愚孝。

析秋也嘆了口氣,沒有見到佟析硯,真正的情況如何她們也只是聽說,或許並沒有她們想的那麼糟……

不過,便是沒有見面,析秋也能想象的出蔣老夫人是什麼樣的人,看來這次去,只怕也不好處理。

江氏靠在迎枕上嘆了口氣,臉色有些憔悴,析秋心疼的看着她,輕聲道:“大嫂,府裡的事情若是實在忙不過來,就交給邱媽媽去打理,你如今雙身子的人,便是府裡亂上幾個月也無妨,孩子最重要。”

江氏點了點頭,回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些日子肚子越大越覺得體力不支,腿腳也浮腫起來,夜裡常常抽筋疼的我便不管不顧的哭了起來……”說着,彷彿想到有意思的事,眼底漾出笑容:“讓你大哥給我揉腿。”

析秋想到佟慎之抱着江氏的腿,也覺得很有意思,遂也抿脣笑了起來。

馬車嘚嘚的行着,析秋和江氏輕聲說着話,行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車終於停了下來,車外邱媽媽隔着簾子喊道:“大奶奶,六姑奶奶我們到了。”析秋先下了車,江氏身邊的大丫頭上車扶着江氏出來,側門口已經有媽媽迎了出來。

“舅奶奶,六姑奶奶。”五六個人迎了過來,析秋朝幾人點了點頭,打量了幾位婆子,打頭的穿的最體面,說話聲音很大,可能是蔣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

析秋想着,已經和江氏由丫頭婆子簇擁着進了門,過了影壁就是蔣府的花園,花園中零零落落的種了些芭蕉和冬青,只有冬青樹下種了幾株美人草和蘭花,清清悠悠的還算精緻,不過卻比她想象中小了許多。

這是析秋第一次到蔣府來,她聽說過蔣府前後有三進,可這三進的前後距離比起同樣是三進的佟二老爺的宅子要緊湊了許多。

一個不認識的婦人笑迎了過來,胖胖的圓臉盤,穿着絳紫色撒花褙子,衣料是滾雪細紗,樣式是錦繡閣新出的寬襟樣式,看樣子是新上身的,頭上戴着約五六兩兩重一整套金頭面,珠光寶氣財大氣粗的樣子,析秋暗暗挑眉,蔣士林雖位居高位,可蔣家的家底並不算厚,若只是靠蔣士林的俸祿養着一大家子人,顯然是要捉襟見肘的,但看這位婦人穿着打扮……看來蔣家也不是她想象的家底很薄。

江氏轉了頭和析秋對視一眼,果然她的眼中也露出驚詫的樣子。

“親家奶奶,六姑奶奶。”她迎了過來朝江氏和析秋笑着自己介紹道:“我是二弟妹的大嫂,孃家姓汪。”說完,朝析秋福了福,衣服上手上赤金的和玉的桌子叮噹響。

原來是蔣士林的嫂子,析秋不由對蔣士林的大哥有些好奇……

析秋還了半禮,笑着道:“原來是蔣大嫂子。”江氏也笑着道:“常聽四姑奶奶說起您,一直也沒機會見您,今兒可算是見到了,您可真年輕啊。”

汪氏掩面笑了起來,眼角就露出細細的魚尾紋,析秋不由感嘆江氏還真的會夸人。

“快請吧,家母正等着親家奶奶和六姑奶奶呢。”說着,汪氏便側身讓了道做出請的手勢:“任三奶奶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啊。”

析秋一愣,汪氏怎麼會和佟析言走到一起去了?

江氏也存了疑惑,問道:“三姑奶奶有事便沒能來,大嫂子認識我家三姑奶奶?”汪氏就滿臉笑容的回道:“任三奶孃爲人爽快,有過幾面之緣。”

江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幾個人說着,一起朝如意門裡走去,過了一道如意門就進了內院裡頭,入眼的是一排倒座,已經能看到正房,正房的門口站着幾個穿着體面的媳婦子,見析秋和江氏到了,立刻規矩的蹲身行禮,隨後眼睛不停朝析秋身上招呼。

甚至有人壓了聲音,輕聲去議論:“這位就是誓不納妾的蕭大都督正妻?”

“嗯。是咱們二夫人的六妹妹。”有人輕聲回道。

“長的果真是漂亮,就是年紀小了點,及笄了沒有啊?”

“怎麼會沒及笄,我可聽說她及笄禮的主賓是長寧公主呢,京城中的閨秀可沒幾個有她的排場面子,不過是佟府的庶女而已……”說着嘆了口氣:“所以,這人啊還是要相信命。”

江氏轉頭過來,攜了析秋的手握在手心裡,析秋就朝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介意,江氏回以微笑,依舊是牽着析秋沒有鬆手。

析秋任她牽着,兩人就進了蔣老夫人的院子。

蔣老夫人正盤腿坐在羅漢牀上,頭上包着棗紅色的抹額,也是圓盤臉,黑黑胖胖的的看上去有六十歲的樣子,但實際上析秋聽說她沒有太夫人的年紀大。

“親家老夫人。”江氏笑着朝蔣老夫人蹲了蹲身,析秋則是半曲了身子行了晚輩的禮,她有誥命在身,理應蔣老夫人給她行禮。

不過顯然蔣老夫人不會下來給她行禮!

“親家奶奶,六姑奶奶快坐。”蔣老夫人滿臉笑的指着兩邊的椅子:“快去沏茶!”顯得很熱情。

析秋和江氏一笑着坐下,蔣老夫人笑着道:“家裡頭一點小事也勞煩親家奶奶和六姑奶奶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說着嘆了口氣:“老二家的也真是。”

江氏皺了皺眉,笑容淡了一分回道:“老夫人見外了,四姑奶奶的事可不就是我們的事兒,一家人哪用說兩家話。”說完一頓便道:“四姑奶奶這會兒可好?我們去看看她。”

“不急不急,上午已經請了大夫,這會兒吃了藥剛剛睡下,親家奶奶和六姑奶奶在這裡坐會兒吧,一會兒她要是醒了,讓老大家的送你們去。”蔣老夫人目光微閃,端着茶喝了一口,餘光便看向析秋,暗暗打量,個子不算高,眼睛大大的相貌倒是上等的,可就是瘦了些,恐怕也不是好生養的。

析秋心裡有些不悅,這一家子看人便都是這樣赤裸裸的毫不掩飾?

江氏也不高興,笑着道:“一早聽說病了,家裡頭父親和她大哥就着急的很,讓我們過來瞧瞧,還說要去宮中請了太醫帶過來,被我制止了,想必四姑爺應該已經清了纔是!”說着一頓又滿面憂心的看向蔣老夫人,道:“怎麼好好的就病了,昨兒在家裡可還好好的。”

蔣老夫人目光一閃,汪氏正笑着帶着人端茶進了門:“這兩日夜裡也涼,也不知是不是貪涼了的緣故,我早上瞧過就是有些低燒,臉上也起了疹子,別的倒沒什麼。”

真當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江氏真是氣的沒了話,就端着低頭去喝茶。

析秋面露不安,看向汪氏道:“四姐姐因爲自小有花粉過敏,所以她一向注意的很,適才我們進來,也沒瞧見院子裡種了許多花,怎麼好好的就舊病復發了呢?”

蔣老夫人一愣,暗暗不悅,果然是一家子的姐妹,說起話來就這樣不中聽,又嬌氣,難不成佟府裡出來的小姐還都要讓別人當菩薩供了不成,不過是七品官府裡的小姐,哪裡來的毛病!

“許是風太大了,隔壁院子裡種了許多的花,吹了花粉過來也未可知。”汪氏笑着道:“府裡知道弟妹的身體,一向花啊朵的也不敢往裡面帶。”

析秋露出原來如此的樣子,嘆道:“這真是不巧的很。”說完又看向蔣老夫人:“還是勞煩大嫂子送我們過去吧,便是沒醒我們在邊上坐坐心裡也能好受些。”

析秋忽然明白,爲什麼佟析硯瘦了那麼多,這位蔣老夫人和蔣大嫂子不但不會說話,還眼高於頂。

恐怕,佟家現在在她們眼裡,不過是小小七品官府,而蔣士林可是堂堂五品吏部侍郎了,又得聖上信賴,如今再去比兩府的地位,可就算佟府高攀了。

汪氏瞧出析秋和江氏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便偷偷去看蔣老夫人,蔣老夫人擰着眉頭朝她點了點頭,汪氏就笑着上去道:“那我陪大奶奶和六姑奶奶去吧。”

析秋和江氏就站了起來,笑着點頭道:“有勞大嫂子了。”

又朝蔣老夫人點了點頭,隨後出了門,剛出了門迎面便走來一位穿着正紅撒花褙子,圓圓的臉胖胖的看上去很富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子,見到汪氏陪着析秋和江氏走過來,隨即滿臉笑的走了過來,遠遠的析秋就看見她露出兩顆虎牙,顯得很可愛的樣子。

她屈膝朝汪氏和江氏以及析秋行了禮。

江氏看向汪氏,問道:“這位是?”看穿着打扮是未出閣的小姐,可蔣府裡並無年少的小姐,以至於江氏不好判斷。

“是梅小姐。”汪氏臉色僵了僵,轉頭朝江氏和析秋介紹道:“是公爹的同窗之女,現下正寄住在府裡。”

析秋一愣,仔細朝梅小姐看去,難道這就是蔣士林快要擡進門做姨娘的師妹?

竟然已經寄住在府裡?

江氏徹底冷了臉,很冷淡的朝梅小姐點了點頭,轉頭對汪氏道:“還是早些去看四姑奶奶吧。”

“好,好!”汪氏顯得很尷尬,朝梅小姐看去,就見梅小姐彷彿毫無所察一般睜着大眼,滿臉懵懂不知的樣子看着幾人:“大嫂子,這兩位夫人是?”

汪氏擰了眉頭道:“是二夫人孃家的嫂嫂和妹妹。”已經不想介紹,揮着手道:“你快去娘那邊吧,她正等着你呢。”

“哦。”梅小姐就應了一聲,視線依舊滴溜溜的在析秋和江氏身上轉,顯得很好奇。

江氏加快了步子,朝佟析硯的院子裡去,彷彿後面有什麼人在追着她。

還沒進佟析硯的院子,代絹已經迎了過來:“大奶奶,六姑奶奶。”江氏朝她點了頭問道:“人呢,這會兒怎麼樣?”

代絹眼睛紅紅的,有些顧忌的看了眼汪氏,垂着頭道:“剛剛餵了藥一直昏睡不醒,迷迷糊糊的一直說着胡話。”抹着眼淚:“奴婢喚了半天也沒反應。”

江氏和析秋不再管汪氏,三兩步進了房裡,一色的紅木傢俱是當初佟析硯的陪嫁,多寶格擺着的也如她曾經的閨房一樣,入目皆是書,滿室的淡淡墨香,如今卻混合着藥味,析秋朝牀上看去,就見佟析硯面色緋紅,滿臉的風團紅疹微微有些浮腫,睡着那裡,顯得很不安穩,手下意識的放在胸口,呼吸很急促很快。

江氏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走了過去摸着佟析硯的頭:“昨日說讓你在家裡歇一夜,你偏說回來,卻不知道一夜工夫人就病成這樣了。”

代絹在一邊哭。

析秋過去仔細看了佟析硯的皮膚,又翻開眼簾撬開牙齒看了看,暗暗心驚,這是典型的過敏症,若只是普通的花粉以佟析硯的過敏程度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地步,這樣的情況除非她在花粉堆了滾了一圈……

她已經是輕度昏迷了。

析秋沉了臉,回頭看着代絹問道:“昨晚到底怎麼回事?這樣的過敏程度可不是鬧着玩的。”說完,對門外守着的碧槐道:“去將張醫女請來。”

代絹慌了神回道:“……跪在祠堂裡還好好的,後來發了燒奴婢將夫人帶回來,沒過一會兒就成這樣了。”一頓:“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就……”

汪氏看析秋這樣鄭重其事的,不由笑着道:“六姑奶奶是不是有些太緊張了,代絹姑娘說弟妹在孃家就有這樣的病,既然是舊病復發也就沒有多少事兒吧,況且,也給她餵了藥,大夫說吃了藥就沒事了。”

“閉嘴!”析秋轉頭看向江氏,臉色沉的可怕:“我不管你請的什麼郎中,我只知道她現在很危險。”說完,看着碧槐叮囑道:“快去快回!”

碧槐應是而去。

汪氏卻是面色變了幾變,朝後縮了縮,像是被析秋表情和神態驚住,又像是意識道事情的嚴重性,小心問道:“那什麼張醫女……可要去請了太醫來?”

江氏也沒有見過析秋髮這麼大的火,但是她卻知道若沒有事她也不會這樣的反應,江氏着了急問道:“六姑奶奶,眼下如何是好?”

析秋蹙了眉頭,三兩下掀開佟析硯身上蓋的被子,又將她穿着的衣衫脫了,只剩下一層裡衣,回江氏的話:“沒有藥物,只能期望靜柳有辦法。”

佟析硯的呼吸比方纔好一些,可依舊比常人急促。

代絹蒙着帕子,低聲哭了起來,她也以爲燒退了就沒事,沒想到六姑奶奶說的這麼嚴重。

江氏抹了眼淚,回頭對汪氏道:“大嫂子,四姑爺去哪裡了?”

“去……去衙門了。”汪氏已經退到了門口,聽江氏問話她才停了腳步。

江氏沉了臉,慢慢的道:“勞煩大嫂子派人去將四姑爺請回來,這個時候若是他在,也有個主心骨。”她是要讓蔣士林看看,佟析硯到底遭了什麼罪。

“好,好,這就去!”汪氏說完,提着裙子頭也不回飛快的出了門。

析秋揮退房裡的丫頭,捏了佟析硯的鼻子低頭便給她做人工呼吸,江氏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六姑奶奶,你這是?”

析秋沒有心思和她說話,又來回做了兩組,佟析硯臉總算沒那麼紅,可是這也不過治標不本,她沒有藥物此刻什麼也不能做。

“四姐姐!”析秋握住佟析硯的手:“你醒醒,我和大嫂來看你了。”又回頭和江氏道:“大嫂,你來和四姐姐說說話,如果她能自己醒來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江氏立刻上前去和佟析硯說話,從出嫁前一直說前朝皇后的嫁妝,析秋就在一邊觀察佟析硯,若是覺得她呼吸跟不上,就繼續再做幾組人工呼吸,江氏一面忍住驚訝,一面不停的去說有可能引起佟析硯感興趣的話題。

又等了一會兒,醫館在西大街離這裡很遠,可是蔣士林那麼近卻也出乎意料的沒有回來,江氏揣揣不安,不時朝門口看去。

蔣老夫人由梅小姐扶着進來了,在房門口停下,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析秋和江氏,聲音淡淡的道:“怎麼說的這麼嚴重?老二在衙門裡忙着呢,哪能隨隨便便就請他回來。”說着一拐一拐的走近,在江氏身後停下來:“不是吃了退燒藥了嗎,大夫也說沒事,六姑奶奶也太大驚小怪了。”

析秋深呼了口氣,這個時候她忽然很希望房媽媽在,或許只有她在,才能和這位蔣老夫人說的清道理。

江氏也壓住心裡的火,轉頭朝蔣老夫人道:“既如此,那等大夫來了,我們便將六姑奶奶帶回去養病吧,也省的留在這裡給您添麻煩。”說完,她和邱媽媽吩咐:“蔣姑爺位高權重事務繁忙,去將大爺請來吧!”

這話已經說的很重了。

析秋也不由詫異,江氏向來溫和脾氣也好,沒有和佟析硯以及大太太商量過就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她也是被蔣家這一對婆媳氣的不輕。

蔣老夫人被江氏噎的臉色一僵,不悅道:“大奶奶說的這是什麼話,她若是真的有危險,老二自是要回來,可早上大夫就說她沒事,這會兒去請老二回來,那耽誤了衙門的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頓了一頓又道:“內宅婦人整日裡哪能事事去煩男人,給男人添麻煩。”

她畢竟還是長輩,江氏說話也不能太沒了禮,就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沒有再頂回去。

扶着蔣老夫人的梅小姐,朝牀上探了探頭,聲音怯生生的道:“老夫人,我瞧着姐姐好像是……”蔣老夫人一愣,轉頭看着她問道:“像什麼?”

梅小姐一臉不確定的道:“像是麻疹一樣,小時候鄰居家有位姐姐得了麻疹就是這樣的,滿身的疹子。”

蔣老夫人聽着臉色就是一變,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步,驚聲道:“這還得了!”說着就吩咐道:“快讓婆子將這個院子圍了,這一院子的人都不能隨意在府裡走動。”又轉頭對汪氏吩咐道:“幾個孩子看緊了,可不能到這裡來。”

“你們!”江氏捂着肚子站起來,怒道:“欺人太甚!”

蔣老夫人卻是一臉正經,一臉關心的對江氏道:“親家大奶奶,若是麻疹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還是出去待一會兒,你可是還懷着身孕呢。”

江氏氣的紅了眼睛,冷冷的道:“老夫人若是害怕儘管出去便是!”

汪氏一早就退了出去。

只有那梅小姐一臉無辜的扶着蔣老夫人站在牀邊,卻是節節後退。

析秋深看了眼梅小姐,冷笑着道:“梅小姐還精通醫理,真是多才。”說着笑了笑:“若真是麻疹,老夫人和梅小姐在房裡待了這麼久,恐怕就是此刻出去也枉然了。”

她說完,就見兩人臉色頓時鉅變。

析秋這才覺得解了一點氣,轉頭又去看佟析硯的眼睛和口腔,焦急的朝門口看去,就在這時阮靜柳帶着綰兒提了藥箱進門,析秋立刻鬆了口氣,對阮靜柳道:“你總算來了,花粉過敏,身上發了蕁麻疹,這會兒呼吸急促……”

阮靜柳點了點頭,也和析秋一般看了眼睛和嘴,又掀開衣裳看了胸口,搭了脈,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過敏,不過好在救治得當,我開些藥速速煎來餵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析秋鬆了口氣,代絹已經拿了紙筆,阮靜柳很快的寫好處方交給代絹:“這裡兩份處方,這一份煎藥每日三次吃了,這一份煮水擦洗身子,也是每日三次。”

代絹接了點了點頭,提着裙子飛快的出了門。

阮靜柳就拿了針給佟析玉灸了一針,回頭對析秋和江氏道:“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

江氏捂着胸口腿一軟在牀邊坐了下來,眼淚簌簌的落下來了。

析秋轉頭就去看已經站在門口的蔣老夫人和梅小姐道:“老夫人不用怕,不是麻疹,所以不會傳染。”

蔣老夫人聽着滿臉的尷尬,梅小姐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真的嗎,可真是嚇死我了,姐姐沒事就好!”說着,朝蔣老夫人道:“伯母,你別擔心了,姐姐沒有事。”

算是給蔣老夫人找臺階下,顯然蔣老夫人沒有明白,只是目光閃了閃,依舊是嘴硬的道:“我何時怕過,不過家裡有孩子,自是要謹慎些好。”說着一頓又道:“我就說沒有事,六姑奶奶太言過其實了。”

阮靜柳看了析秋一眼,語氣生硬的道:“若是沒有蕭四夫人前面的救治措施,想必老夫人這會兒要給你的兒媳準備後世了。”

蔣老夫人臉色一僵,她可以質疑析秋,因爲析秋畢竟不是大夫,可張醫女的名聲京城中可是無人不知的,這會兒她才知道後怕,臉色連連變化,不確定的道:“真的這麼嚴重?”

阮靜柳冷冷哼了一聲。

蔣老夫人扶着梅小姐腿就軟了一下,額頭上眨眼功夫就出了許多汗。

析秋轉過臉去,沒有再看她。

“析硯,析硯!”蔣士林和佟慎之匆匆從外面跑了進來,蔣士林臉色發白,析秋能看得到他的垂在身側的手一直在抖,三兩步衝了進來,連他母親都沒看一眼,就半跪在牀邊上,握了佟析硯的手:“析硯,對不起,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說着,眼睛已經紅了。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着急。

佟慎之負手走了進來,眉頭緊緊蹙着目光落在牀上,又去看眼睛紅紅的江氏,和冷着臉的析秋,他看向阮靜柳問道:“張醫女,析硯現在如何?”

阮靜柳面無表情的回道:“救治及時,暫時死不了。”

蔣士林聽着,就猛的擡頭看向阮靜柳問道:“怎麼會這麼嚴重,我早上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阮靜柳冷麪回道:“她有花粉過敏,想必你該知道的,這樣嚴重的過敏必定是吸入了大量的花粉,我看蔣大人不用問我,應該捫心自問纔是。”

是啊,佟析硯不可能自己去吸花粉,她既是成了這樣,除了別人有意謀害,不會還有別的解釋。

蔣士林身子一軟,跌坐在腳踏上,握着佟析硯的手就漸漸鬆開來。

析秋看着蔣士林,道:“四姐夫,既然大家都在這裡,你能不能和我們解釋一下,四姐姐爲何成了現在這樣?”

蔣士林臉色灰敗沒有說話。

江氏也是語含慍怒:“四姑爺,都這個時候你難道還要瞞着我們不成,既然相公也來了,若是四姑爺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們就將四姑奶奶帶回去罷了,省的留在蔣府裡,將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難道下一次我們來,就是要給她收屍不成。”

蔣士林垂了頭,滿臉的內疚!

佟慎之臉色沉沉的站在房裡,他是長兄,若是他開了口要將佟析硯接回去,便是蔣士林也攔不得。

蔣老夫人一看自己的兒子被人緊緊逼着問話,便將柺杖朝地上一戳,冷聲道:“哪有你們這樣說話的,你們口口聲聲在責怪士林,怎麼不問問佟析硯她做了什麼!”說着一頓就滿臉憤怒的道:“也好,既然要把話講清楚,那我們今天就講清楚,說清楚後你們若是要將人接回去,那就接回去,隨後我們休書就送去佟府,這樣無賢無德的女子,我們蔣家也不稀罕要!”

析秋被氣笑了,她轉頭看着蔣老夫人問道:“那就請老夫人說說,四姐姐如何無賢無德罷,又要以什麼理由休她回家?”

“哼!”蔣老夫人就指着佟析硯:“她自是不賢,善妒,竟不讓自家相公納妾。她自己不能生,還容不得妾室有孕,竟下毒害我蔣家的骨肉,你說,這叫什麼賢德!”

“四姐夫。”析秋冷笑這看向蔣士林,並不接老夫人的話:“您覺得老夫人說的對嗎?”

蔣士林身體一怔,滿臉痛苦的去看自己的母親,聲音嘶啞的道:“娘,您就少說一句吧!”說完,又緊緊握住佟析硯的手。

咚的一聲,蔣老夫人的柺杖戳在地上,她怒道:“不孝子,有你這樣和你母親說話的嗎。”說完,看向一屋子的人道:“問他沒用,他是我生的,娶什麼樣的妻子自是由我說了算!”

“我看現在也由不得您說了算了。”析秋看着蔣老夫人冷笑道。

蔣老夫人臉色一變,怒道:“六姑奶奶此言何意。”析秋就看向蔣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四姐姐的病不會無緣無故的發,既然蔣老夫人說要休妻,那我看我們也不用顧忌門楣臉面,不如報官吧,讓京衙去查,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使了什麼齷齪手段害了四姐姐成現在這樣。”一頓目光看向她身邊的梅小姐:“由官府查,結果如何由京衙說了算,若是有人謀害四姐姐,必不能姑息輕饒!至於蔣家有沒有資格寫休書,蔣老夫人還是去查一查大周律例再來與我們說。”

話音一落,梅小姐身體頓時僵住,臉色突變。

蔣老夫人臉色一白,立刻反駁道:“報官,你們不要臉我們蔣家還要臉!”說完一頓又道:“再說六姑奶奶也是嫁出去的姑娘,佟家的事可由不得你做主。”

“自是由她說了算。”就在這時,佟慎之轉身冷冷的掃了一眼蔣老夫人,負手而道:“這件事,由六姑奶奶說了算!”

說完,走到牀邊,看着佟析硯,一字一句道:“先將人帶回去,再請京衙來查!”

蔣士林驀地站了起來,吼道:“你們不要說了。”他蹬蹬走過去看着蔣老夫人道:“娘,您就消停消停吧,您以爲休妻娶妻就這樣容易,您以爲您兒子如今位居高位,不論是誰都該忌憚着高看一眼?”

蔣老夫人大怔,蔣士林便搖了搖頭,滿臉的痛苦的道:“析硯都這樣了,您還要怎麼鬧,這件事本就是我們錯了,難不成我們還有理了不成。”

“胡說!”蔣老夫人瞪着蔣士林道:“她下毒害了何姨娘總沒有冤枉她吧,我身爲婆母罰她也沒有錯吧,她自己舊病復發竟還怪到我們頭上來,他們要報官就報官,這門親事我一早就不同意,有那樣一位母親怎麼能生出好女兒來,不要也罷!”

“好了,別說了!”蔣士林雖是一身官服,此刻卻沒有半分的官威和平日裡的器宇軒昂,他緊緊皺着眉頭,握着拳頭道:“別說了,我讓您別說了!”

這邊江氏已經在吩咐邱媽媽:“你陪着代絹她們去將四姑奶奶平日裡用的東西收起來。”說着一頓又道:“將嫁妝一應的東西俱都打包清點好,一樣一樣貼上了封條,稍後便派人來運回去。”

這是真的要將人帶走了。

蔣士林猛然轉過來,快走幾步突然在江氏和佟慎之面前跪了下來:“大哥,大嫂,這件事是我的錯,是我照顧不周,還請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

析秋轉過頭去不看蔣士林。

堂堂五品官,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滿臉的悔恨,江氏面色已有鬆動,不由朝佟慎之看去,就見佟慎之擰了眉頭,久久沒有說話,顯然也在考慮。

其實,佟析硯若是真的從蔣家回去,往後的日子也不好過,即便是和離女方以後若再想嫁人,也不容易,許多和離被休的女子都被家族遺棄,不是送去莊子裡養老,就是送去庵堂裡度過餘生,總之結局少有美好的。

佟慎之會去考慮,也在情理之中。

正在這時,梅小姐鬆開蔣老夫人的手,三兩步走了過來,也並肩和蔣士林跪在衆人面前:“佟家大爺和佟家大嫂,還有六姑奶奶,你們不要怪士林哥哥,他一直對姐姐都很好的,這一次真的只是意外,你們不要逼他了。”童音稚嫩的樣子。

江氏剛剛生出的一點鬆動,立刻再次氣上了心頭,她聲音一沉怒道:“邱媽媽,收拾東西,立刻走!”

析秋擰了眉頭,暗歎這位梅小姐可真不簡單,三兩句話就將本來漸漸平息的吵怒再添了一把火,看來若是她真擡進了門,以後佟析硯也不是她的對手。

“梅兒,住嘴,這裡輪不到你說話。”蔣士林頭也不回的怒喝了一句,梅小姐臉色一白,立刻眼裡蓄積了淚水,泫然欲泣的樣子。

蔣老夫人看着一陣心疼,上去扶着梅小姐起來,對蔣士林道:“你吼什麼,梅兒素來膽子小,可別嚇着她!”

邱媽媽聽着也不由生氣,帶着佟析硯身邊的幾個丫鬟就開了櫃子的門開始清點東西。

鬧到這個地步,便是江氏來之前也沒有想到,此刻大家都沉了臉沒有人再說話。

蔣士林跪在地上,滿臉痛苦的去看佟慎之:“大哥,我知你心裡對我有怒,不如這樣,您今天先將析硯帶回去歇幾日,等過幾日我處理好家裡的事情就去接她回來,您看可好。”

佟慎之臉色沉沉的,沉吟了許久道:“你起來說話吧。”說着,看蔣士林站起來,他又道:“四妹回不回來,以後再說,眼下她舊病復發之事,三日後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蔣士林垂着臉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有丫鬟端了煎好的藥進來,蔣士林伸手接了過來:“我來喂!”走到牀邊,將佟析硯扶着靠在懷裡,用勺子一勺一勺吹冷了藥去喂她。

江氏撇開臉不去看。

蔣老夫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梅小姐白着臉,由自己的丫頭扶着站在門口,汪氏在房門口探頭探腦的。

喝了藥,佟析硯總算好了一些,江氏讓人將佟析硯擡上了馬車,蔣士林一路將她們送到門口,依舊是依依不捨的看着馬車,析秋搖了搖頭和江氏帶着邱媽媽和碧槐上了一輛車,阮靜柳則坐着來時的車回了醫館,佟慎之騎馬跟在後面,碧梧幾人則帶着佟析硯的東西坐了一車。

“六姑奶奶,你說四姑奶奶怎麼就這麼命苦!”江氏一上車就開始抹眼淚:“攤上這樣的人家,誰能受的了。”

婆婆不疼妯娌不和睦其實都沒有關係,最關鍵的是相公要和自己一條心,如今看,蔣士林也未必和佟析硯一條心。

“那個什麼梅小姐,我瞧着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四姑奶奶堅決不能再送回去,除非四姑爺答應不擡這位梅小姐進門!”邱媽媽憤憤的道:“否則,將來日子還不知過成什麼樣。”

析秋嘆了口氣,碧槐在一邊給析秋和江氏各倒了杯茶,道:“蔣老夫人看樣子很喜歡梅小姐,也很喜歡蔣大嫂子,唯獨不喜歡我們四姑奶奶。”她說的好像頗有深意,析秋就轉頭去看碧槐,她一向不會亂說話,問道:“你如何得知?”

碧槐就回道:“那蔣大嫂子也好,梅小姐也好,就連蔣老夫人房裡的媽媽,可都是長的差不多,矮矮胖胖的臉和月餅一樣……”

邱媽媽剛喝了一口茶還沒嚥下去就嗆得咳了起來,析秋也被碧槐的話逗的心情好了一些,她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蔣家的女人好像都是圓盤臉,一副好生養很富貴的樣子,唯獨佟析硯瘦瘦的……

一行人還沒到府裡,房媽媽已經早早的侯在了門口,一見車裡躺着的依舊昏迷未醒的佟析硯,就嚎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四小姐,昨兒可還是好好的。”說完一臉沉痛的看着佟慎之道:“大爺,大太太說若是蔣家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便遞了婚書去衙門,這門親事不要也罷!”說着一頓,又怕江氏這個大嫂阻攔:“與其留着四小姐在蔣家受罪,還不如接回來在府裡待着,四小姐當初可是去了許多嫁妝,帶回來也夠她用一輩子的了。”

江氏沒有說話,佟慎之沉聲道:“先將四妹送去房裡歇着吧,別的事情以後再說。”

總是要問當事人意見的。

析秋陪着江氏在佟析硯房裡坐了一會兒,房媽媽就帶着人用滑竿將大太太擡了過來,大太太一見滿身風團紅腫的佟析硯,就嗚嗚的哭了起來,沒哭上幾聲就暈了過去。

又是一番折騰,大老爺回來就斥責房媽媽道:“她身子不好,這樣的事情不瞞着點,你難得是顯折騰的還不夠嗎!”大老爺陰冷着臉怒看着房媽媽道:“往後再讓我看見你嚼舌根滿嘴裡胡言亂語,就休怪我將你送去莊子裡去!”

房媽媽朝後一縮,沒敢再說話。

大太太這一次彷彿被刺激的不輕,沒有如往日那樣,胡先生鍼灸立刻醒過來,這一次卻是昏昏沉沉一直睡着,胡先生出了門就嘆道:“我說了許多次,情緒上定要保證平和……”

房媽媽頓時面如死灰。

析秋知道,房媽媽什麼事都告訴大太太,是因爲她怕大太太因爲生病而徹底被府里人遺忘,沒有威信,上位者即便不能事事親自過問,可也要做到事事心中有數。

可是卻沒有想到弄巧成拙了。

佟析硯下午就醒了過來,一醒來就一直哭,析秋陪着她,親自給她用藥擦了身子,將蔣家發生的事簡明扼要的和她說了一遍:“你總歸是當事人,大哥沒有將話說死,應該還是要等你的意見。”

“六妹妹。”佟析硯哭的越發的兇:“我真的沒有下毒,我再怎麼笨也不可能在自己送去的燕窩裡下毒的。”說着蒙在被子哭了半天:“相公他……也不相信我。”

析秋嘆氣,抱着佟析硯,忽然想到當初蔣士林去福建生死不知時,佟析硯也是這樣靠在她懷裡哭的傷心,卻沒有想到同樣的情景,心態卻早已經不一樣了。

“蔣姐夫也有苦衷。”析秋勸道:“你寬寬心,他說要給你一個交代,我們等着便是。”

佟析硯擦着眼淚,可淚水還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落下來:“我……我不想聽他解釋,既然要和離,那就和離,我也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往後也落個清靜!”可是臉色卻是越說越白,到最後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別想了,你好好休息,把病養好了,蔣家的事一時半刻也解決不了,你暫時就住在家裡,家裡畢竟還有父親和大哥在。”

佟析硯就抹了眼淚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抱着析秋悶在她的肩上哭着道:“六妹妹,我是不是錯了?”

錯了嗎?析秋也不知道,人生不到最後誰無法定義對與錯……

正說着,外面有碧槐隔着門道:“夫人,四爺來接您了。”

佟析硯聽着就鬆開析秋,勉強笑着道:“爲了我的事,讓你跑了一天,你快回去吧,別讓大都督久等了。”

“你好好歇着,這兩日家裡二妹成婚,我過了這幾天再來看你。”

佟析硯就不捨的點了點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若是我身子好些就去喝延箏的喜酒。”說着,讓代絹送析秋出門:“快走吧,我不會做傻事的。”

析秋點了點頭,出了門……

就見蕭四郎負手站在垂花門外,眼眸深邃,臉上沒有表情但看着他的眼神卻是那樣柔和。

不期然的,析秋的心就漸漸暖了起來,朝蕭四郎福了福,喊道:“四爺!”

“嗯。回家吧!”蕭四郎朝她點點頭,輕聲道。

------題外話------

好吧。有時候自由戀愛也不見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