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皇子

大老爺已經站了起來,負手在正廳裡來回走動。

析秋也不由緊張起來,她不希望大太太死,就這樣佔着大老爺正妻的位置,佟府裡也能安靜平和些日子,要是她去世了大老爺若是再續絃,將來七弟和姨娘又將如何!

她昨天搭過大太太的動脈,雖是很弱可還是持續連貫的。

江氏從房裡走了出來,她看向大老爺道:“父親,您歇會兒吧,胡先生正在給娘鍼灸。”說着一頓,抹了眼角的淚道:“先生說能不能醒過來,就要看母親想不想醒來了。”

析秋聽着,暗暗鬆了口氣,大太太現在不可能厭倦人世而放棄求生。

大老爺也鬆了口氣,沒有剛纔那麼緊張,點了點頭,回道:“辛苦你了,你也休息會兒。”

江氏眼淚流的更加的兇,偌大的府邸大大小小的事,自從大老爺回來江夫人也不方便留在府裡,就只有江氏一人操持,她如何不疲累,平日裡大太太又對她不冷不熱的,如今能得公爹的一句誇獎,於她而言簡直是莫大的鼓勵和感動。

析秋走過去,攜了江氏的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父親說的對,您現在有孕在身,要多顧肚子裡的孩子啊。”

江氏擦了眼淚點了點頭,道:“也讓六姑奶奶跟着操心,真是……”析秋安慰道:“……可不是都你一人在操持,每次回來我也只會給你添麻煩而已。”

兩人說着相視一笑,大老爺看着這姑嫂兩個說話,眼神也柔和了許多,負着手朝門外而去,又回頭對江氏道:“我去書房!”說完,大步出了門。

析秋陪着江氏坐着,說起佟析硯:“……大哥去了有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江氏目光微閃嘆了口氣道:“六姑奶奶這段時間府裡事情忙,許多事你恐怕不知道。”析秋面色一怔,江氏頓了頓就道:“四姑爺排行老幺,上頭一個姐姐,兩個兄弟,姐姐早早就嫁了人,和蔣家也是正常走動,而蔣家的兩個哥哥呢,大爺原是繼承了父業做了教書先生,後嫌鄉下日子清苦,蔣老夫人就讓蔣家大爺搬到京城來和四姑爺,四姑奶奶一起住,而蔣二爺則從小有些癡饞,一直留在蔣老夫人身邊,說傻吧卻能讀書識字,說不傻卻除了讀書識字什麼也不懂。”

析秋愕然,她沒有想到蔣士林的家境這樣複雜。

如果她沒有記錯,蔣士林現在的宅子是他後來置辦的,當初蔣家可是住在城郊的挽花衚衕裡的,後來才搬到如今三進的宅子裡。

一家子這麼多人,住一個三進的院子,確實有些擠。

江氏壓低了聲音,又道:“蔣老夫人爲人不錯,但就是……”江氏說的有些爲難,析秋便想到佟析言說的話,蔣老夫人記着大太太的仇,所以對佟析硯一直不喜歡,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當初蔣士林被大太太羞辱趕出佟府,蔣士林一怒去了福建又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在蔣老夫人眼裡,不管這中間他兒子有沒有錯,可都是佟硯言的錯,她對佟析硯有怨詞也屬正常。

只是,苦了佟析硯,誰又知道她也因此生死周折了數次。

“四姐姐前段時間找文大夫看婦診,也不知有沒有消息了。”若是現在懷了,那就解了大難了。蔣老夫人對佟析硯也應該會好一些。

江氏就露出愁容,哀嘆一聲道:“也不知有沒有,卻是沒有聽到消息。”說着看着析秋道:“四姑奶奶定是心裡焦急,可有的時候越的想要,卻越是難懷上,你說奇怪不奇怪!”

析秋沒有反對,這也是心裡暗示和心理壓力,所以在現代夫妻間想要孩子,就常常在夫妻敦倫時,將氣氛弄的浪漫愉悅一些,據說輕鬆美妙的環境下,更容易受孕。

兩人正說着,就見佟慎之沉着臉大步進了院子,江氏立刻站了起來,析秋也隨着她迎出了門,江氏問道:“相公,四姑奶奶呢?”

佟慎之負手落定,目光隨意的朝後看了眼,顯的很不高興。

能讓佟慎之不高興很難,他長年都是一個表情,所以便是他心裡不悅也很難讓人察覺,很少像今天這樣,情緒表露的這樣明顯。

難道蔣家爲難佟慎之了?

心思轉過,門口佟析硯已經走了進來。

析秋愣住,不過一個月未見,她怎麼瘦了這麼多,江氏也是怔了一怔迎了過去攜了佟析硯的手道:“四姑奶奶,你這是怎麼了?”

佟析硯停了步子,看了眼江氏又看向站在門口的析秋,隨即紅了眼睛,哽咽道:“娘,娘她還好吧?”

“對,對,娘還在等着你,快隨我進去。”江氏說着就拉着佟析硯的手進了門,佟析硯走到析秋面前,喊道:“六妹妹……”眼裡有淚水暈出。

“快進去看母親吧!”析秋朝她點了點頭,江氏就拉着佟析硯進了臥室裡,析秋想了想還是隨着兩人進了臥室。

房間裡丫頭婆子退了出去,房媽媽伺候在牀邊上,牀上的紗帳放了下來,胡先生正在給大太太鍼灸,兩隻手臂上皆是銀針。

鍼灸之事對男子比較常見,女子鍼灸頗有顧忌並不普及,大太太便只是露了兩隻胳膊,胡先生依舊是滿頭滿臉的汗,佟析硯紅着眼睛走到牀邊,隔着帳子看着大太太,立刻低聲哭着跪了下來:“娘!”

江氏走過去,扶着佟析硯小聲安慰道:“這會兒胡先生正在問診,四姑奶奶也別緊張,娘這兩日常有這樣的情況……還是放寬些心。”佟析硯卻依舊哭的很兇,析秋遠遠的看着她,又看了眼大太太。

房媽媽也去扶着佟析硯,主僕兩人對面哭着,房媽媽還小聲將佟析言說的那些難聽的告訴佟析硯,佟析硯凝了眉頭道:“若是娘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輕饒了她。”

析秋嘆氣,和江氏和佟析硯打招呼:“房間里人多了空氣不好,我在外面候着。”

江氏和佟析硯自是知道,如析秋和大太太之間的情分,她能在門口守着,就已經是莫大的退步,兩人皆點了頭。

析秋出了門,見佟慎之還站在門口,她走過去喊道:“大哥。”

佟慎之回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析秋就在他身邊站定,兩人並肩站着看着院子裡,過來許久佟慎之忽然開口道:“若是母親讓你做什麼事……”他轉頭過來看着析秋:“你要仔細思量,切不可盲目聽從!”

析秋要怎麼說,佟慎之這個長兄,對她們姐妹從來都是一碗水端的平平的,從沒有嫡庶之分,看問題也一直從她的角度出發去考慮她的得失,析秋很感動,遂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

佟慎之沒有再說話,析秋卻是想了想又將鑫哥兒的事和佟慎之說了一遍,她相信佟慎之心裡也定然是擔心鑫哥兒的,果然,他聽到鑫哥兒生命垂危時,臉上的表情也不由跟着變了變:“原是想過去看看,可……近日衙門事情繁多……”

他也去不了,他是舅舅,舅舅上門總有些責問之嫌,反倒是江氏去比較合適。

析秋點了點頭,嘆氣道:“不過,母親還是不放心!”佟慎之眉頭皺了皺,大太太的個性和作風他自然是知道,沉吟片刻點頭道:“母親那邊你不用管,等她醒了我來說。”

“母親也是擔心鑫哥兒,可是有的事我也確實無能爲力。”析秋無奈的道。

佟慎之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就在這時,江氏又掀了簾子走了出來,滿臉高興的道:“娘醒了!”

大太太總算有驚無險,大家也都鬆了口氣。

佟慎之緊繃的面色也鬆了鬆。

江氏笑看着析秋道:“六姑奶奶,大太太請您進去。”

析秋一愣,難道大太太還沒有放棄想要說服她嗎?

她朝佟慎之看去,就見佟慎之對她點了點頭道:“我陪你去!”

析秋和江氏,隨着佟慎之又重新進了臥室,就見胡先生在一邊和房媽媽交代平時注意事項又重新開了藥方,佟析硯握着大太太的手跪在牀邊不停的哭着,大太太面色如蠟,半點血色也沒有,看人時眼角向下壓,目光渾濁且無焦距,呼吸也很虛弱……

她艱難的摸着佟析硯的頭頂,眼淚也簌簌的落了下來,佟析硯哽咽着道:“娘,您要快點好起來,女兒還有好多事要和您說,要讓您幫着拿主意呢。”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不止。

江氏擔憂的上去扶住佟析硯去勸兩人:“娘身子不好,四姑奶奶別再讓娘傷心了。”佟析硯聽着就胡亂擦了眼淚,朝大太太笑着道:“是,我怎麼糊塗了……”

大太太閉上了眼睛,忽然又猛地的睜開,朝析秋看了過來,目光中隱隱有着懇求,析秋走過去,輕聲喚道:“母親!”

大太太眨了眨眼睛,這時房媽媽走了過來,對析秋道:“六姑奶奶,大太太的意思是想讓您再想一想,將來鑫爺長大了,也會知道六姨母的好,記住您的恩情,在侯府裡您也能多個依靠不是。”

析秋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佟慎之走了過來,聲音淡淡的對大太太道:“娘,您好生歇着,侯府的事我會去處理,你不要管了。”

大太太一愣,房媽媽也是一怔,兩人雙雙朝析秋看去。

顯然是覺得析秋是和佟慎之告狀的結果。

析秋無奈,只得開口道:“二嫂如今病着,這段時間也不會有任何多餘的精力,娘還是好好養病吧。”

“二夫人病了?”房媽媽這纔想起來去問二夫人的情況,析秋就點了點頭回道:“昨晚二嫂流產了,這會兒還在發高燒。”

房媽媽就長長的鬆了口氣:“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保佑!”

一屋子的人跟着皺了皺眉,江氏也不由自主的摸上自己的肚子。

“讓大太太多休息。”胡先生走過來道:“切不可傷神,不可動怒,否則便是神仙也難施醫手了。”說着,朝佟慎之抱了抱拳,由婆子引着出門而去。

佟慎之就發話道:“讓娘歇着吧!”

佟析硯趴在大太太牀邊,小聲道:“娘,您好好休息,女兒一會兒再來陪您說話。”

大太太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析秋,析秋便點頭道:“我陪四姐姐說會兒話,一會兒再來看您。”

大太太彷彿如了意,沒有再表示什麼,便閉上了眼睛。

留了房媽媽在房裡幾個人就退了出來,江氏拉着析秋和佟析硯道:“去我房裡坐坐吧,六姑奶奶還沒吃午飯,不如就在我那邊將就一下。”

析秋點了點頭,道:“打擾大嫂了。”佟析硯也隨着點頭道:“我吃了來的,就陪六妹妹坐會兒吧。”

幾個人說好又去看佟慎之,佟慎之便道:“我還要趕去衙門,你們吃吧。”

江氏就將佟慎之送去了二門,派了人去給大老爺報信,析秋就和佟析硯一起去了江氏房裡。

三個人圍着拔步牀坐下,佟析硯端了茶喝了一口,嘆道:“還是家裡的茶喝了舒服!”

江氏就笑着道:“這是猴魁,四姑奶奶喝着喜歡,等你回去的時候給你包一些。”佟析硯立刻擺手道:“帶回去,也泡不出這個味兒來。”

江氏明白佟析硯的意思,便垂了眼瞼沒有說話。

佟析硯看着析秋道:“你回來了,鑫哥兒怎麼樣了?這幾天我夜夜着急的睡不好,原是想去侯府瞧瞧的,可相公說你肯定忙的很,我去了還給你添麻煩,我想想也對,就忍了心思一直等着消息,還好還好鑫哥兒有驚無險,可把我嚇了一跳。”

“已經沒事兒了。”析秋笑着回道:“昨兒還吵着要吃糯米雞,太夫人哪敢給他吃,就哄着她說等身體好了再做!”

佟析硯笑着點頭,滿臉感嘆:“那就好,那就好!”說完,又像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江氏瞧着她們姐妹許是有體己話要說,便就站了起來,道:“跑了一上午,這會兒有些累,四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坐着說說話,我去裡面躺躺。”

“大嫂沒事吧?”析秋和佟析硯都站了起來。

江氏就擺着手:“沒事,沒事,就覺得有些累罷了,歇會兒就好。”說着,由身邊的丫頭扶着進了臥室。

房間裡就剩下析秋和佟析硯。

佟析硯擠到析秋身邊坐了下來,半摟着析秋的胳膊,將頭擱在析秋的肩膀上,聲音暗啞的道:“六妹妹,你說我當時執意做的事,是不是錯了。”

“怎麼了,可是蔣姐夫欺負你了?”析秋一愣,佟析硯怎麼說出這樣悲觀的話來。

佟析硯就閉着眼睛也不擡頭,悶在析秋的肩上,析秋能感覺到肩頭上薄薄的夏衫溼了,她順着佟析硯的後背,也不去問原因只陪着她坐着。

過了許久,佟析硯才擡頭擦了眼淚,緩緩道:“相公他……又納了妾室。”

什麼叫又?她沒有問過蔣士林房裡的情況,聽佟析硯這麼說,難不成房裡頭已經又好幾個妾室了?

析秋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畢竟蕭四郎房裡沒有人,她說什麼都似乎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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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能陪着佟析硯坐着,聽她說話。

“可是這個和前面的那個丫頭不一樣,那丫頭不過是個通房擡上來的,還是婆婆擡的,可是這個呢,是他的師妹,他們自小青梅竹馬,雖不曾言及婚嫁可早在彼此心中有一席之地……”說着又抹了眼淚:“相公他……沒有反對!”

析秋就覺得心裡突然涼了下來,當初的海誓山盟,卻抵不過青梅竹馬的半分情意,不反對?不反對就是同意了。

難怪佟析硯這樣傷心。

“又是蔣老夫人做主擡進門的?”析秋拿了帕子給佟析硯擦眼淚,輕聲問道。

佟析硯點了點頭,回道:“婆婆說我身體不好,又是半年沒有子嗣,相公如今官途正順怎麼能沒有子嗣,所以就……”

析秋氣的沒了話,這個蔣老夫人還真是夠可以,聽說她可是五十好幾的人,怎麼還這樣管着媳婦房裡的事,佟析硯成親也不過一年的時間,怎麼這會兒就這樣着急了,常有人成親兩三年纔有身孕,可也沒見旁的人家一房一房的納妾室。

“四姐姐。”析秋拉着佟析硯問道:“您打算怎麼做?”

這一次換佟析硯一愣,問道:“怎麼做?我雖做不到親手送他們入洞房,可也還要操持他們的婚事,我也知道男人納妾實屬平常,可我心裡就是不好受,所以纔想和你訴訴苦!”

析秋恍然明白,是她多想了,這樣的事情女人根本沒有選擇,正如當初胡素青的事情一樣,她可以守護自己的家,可以護着自己的男人不讓別的女人覬覦,可卻沒有辦法去阻止男人主動納妾,不是行動上不可以,而是自尊上不允許。

她也知道,爲什麼佟析硯忽然瘦了這麼多,這樣的事情無論放在哪個女人身上,都會傷心。

析秋握着佟析硯的手,兩人並肩坐着,長長的沒了話。

中午吃了飯,析秋和佟析硯回到佟析硯以前住的院子,裡面收拾的乾乾淨淨,兩人歪在拔步牀上說話,門外喜兒和碧槐碧梧嘰嘰喳喳說着話,司榴也聞聲趕了過來……彷彿回到了在家時的時光。

佟析硯終於開了一絲笑臉。

析秋看着司榴手裡一邊牽着的一個孩子,不由笑了起來。

兩個小傢伙長的虎頭虎腦的,胖胖的一模一樣的小臉,越看越像司榴。

“小姐,您也趕快生一個吧,奴婢常常想,要是小姐生的小主子,不管男女都一定長的很好看。”析秋想着,想着這已經是一上午第二個人和她說起生育的事兒,他摸着兩個孩子的頭,笑道:“這事兒可是講緣分的,哪裡能強求。”說着又贊孩子道:“這兩個孩子可真可愛。”

佟析硯看着也喜歡的人,一人賞了一個銀元寶。

兩個孩子性子自小的淘,這麼陪着幾個人坐了一會兒就已經坐不住,司榴就讓身邊的小丫頭帶着兩個人出去玩,一邊叮囑道:“仔細點,別去河邊,不準亂跑,見了人要知道行禮。”

兩個小傢伙點頭不迭,轉身跑沒了影。

司榴看着直嘆氣:“太淘氣了……”佟析硯坐在一邊陪着,羨慕的看着兩個孩子,析秋怕她難過,就將話題轉道別的事情上:“聽說福貴要升了做掌櫃了?”

福貴年前調去鋪子裡幫忙,他人聰明又很穩重,才半年時間就已經做的有模有樣了。

司榴臉一紅,但臉上卻漾出濃濃的幸福來,回道:“他不過餬口養家罷了,掌櫃不掌櫃的,就是做了也不見得能做得好。”

析秋笑看着司榴,總算有件事是好事,司榴能過的好,她也很高興。

幾個人正說着,外間又婆子道:“四姑奶奶,四姑爺來了!”

析秋聽着朝佟析硯看去,就見佟析硯騰的一下站起來,又忽然沉了臉坐了回去,對外面道:“領他去書房吧!”

“等等!”析秋拉着佟析硯:“蔣姐夫來,你便是再有氣也不能在孃家不給他臉,再說,他定是下衙聽說母親病了你回來的事就着急趕過來的,論他這樣,你無論如何也該去迎迎纔是。”

佟析硯嘟了嘴道:“他根本就是心虛內疚。”析秋笑着道:“是,是,你看他心虛內疚就來哄你,可見比許多人好多了,有多少男子納妾回去,正妻辦的不周到他還抱怨不斷,責罵不斷呢!”說着一頓又道:“所以我說,看問題要看好的一面,你和蔣姐夫當年那樣轟轟烈烈,他心裡看你定然比誰都要重要,你又何必將他往外推!”

佟析硯沒有說話,卻是手扶了扶髮髻,猶豫了許久站了起來道:“那我去看看!”

析秋點了點頭。

“小姐。”司榴見佟析硯出了門,便小聲問析秋道:“您怎麼瘦了?”

析秋嘆氣,笑着回道:“天氣越來越熱吃的就少了些,沒事!”

司榴將信將疑。

又過了會兒,析秋正要起身去和江氏,大太太告辭時,蕭四郎來了,她微微詫異,她來時特意讓人去告訴他,說是不用來接她,她知道蕭四郎和大太太一直不對付,讓他見大太太實在太爲難他了。

析秋生怕大太太要見蕭四郎,將上午和她說的話又和蕭四郎說一遍,就急匆匆的帶着他和衆人辭別,上了馬車回南牌樓。

蕭四郎靠在馬車,擰了眉頭道:“怎麼了,可是不高興?”

“沒有!”析秋擺手回道:“就是母親身體不好,我心裡有些擔憂罷了。”

蕭四郎聽着就面露狐疑的盯着她看,析秋怕他又問什麼,就急忙轉了話題:“不是說今日開始在城外演練嗎,四爺今兒怎麼這麼早。”

“原是今日,但聖上臨時改了時間。”說着頓了頓,聲音沉沉的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皇后娘娘可能要臨盆了。”

析秋一愣,忽然就想到當初皇后娘娘那麼容易答應沈姨娘幫忙,是不是她自己也存了這個心思,太后娘娘不在,她在宮中是不是也自在一些呢?

“這是喜事啊。”析秋挽着蕭四郎道:“皇后若是生了小皇子,可是皇長子啊,該舉國同慶纔是。”她說着挑着眉頭,眉飛色舞的,彷彿真的很開心的樣子,蕭四郎不知不覺間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也勾了脣角道:“那若是生了公主呢。”

析秋就理所當然的回道:“那自是長公主啦!”

蕭四郎便哈哈笑了起來,攬了析秋道:“夫人可真是機靈聰慧!”

很明顯的在打趣她,析秋也笑納了,從善如流的點頭道:“多謝夫君誇獎。”

蕭四郎剛剛的一點點沉悶也被她染成輕快,他道:“我今天在朝中碰見岳父了。”析秋一愣,難怪蕭四郎沒有回家就知道她在這裡。

“父親說了什麼?”析秋問道。

蕭四郎聽着就回道:“聽岳父的意思,像是擔憂榮郡王返京後的反應,讓我們多做籌謀!”

大老爺說的不無道理,析秋看向蕭四郎問道:“四爺如何說的?”

蕭四郎回道:“聖上查封了藤家後,便沿着運河重啓了太倉黃渡市舶司,以及寧波港……”析秋沒有明白意思,就聽蕭四郎解釋道:“先帝在世時,曾給榮郡王授封了封地,在交趾,雲南,你可知那邊有個對外港口?”

析秋似乎聽過交趾,像是近越南的地界,有港口的話也不奇怪,她擰了眉頭問道:“難道榮郡王和太后也反對聖上開海禁?”她想明白了原因,又道:“是不是一旦聖上重開了交趾,榮郡王封地的供奉以及利益就會受到衝擊?”

其實重開港口是好事,四周來往貨商會在這裡交稅,帶動當地的經濟,可若是這個港口是國家開的呢,那麼這些本該屬於當地的利益,現在要被國家分一杯羹去,可能分去一部分,也有可能拿去全部。

不論是誰,都不會願意。

析秋明白了蕭四郎爲何有恃無恐,因爲現如今設立市舶司的事,聖上加油沈季全權處理,沈季目前自是和蕭四郎是一個戰壕的兄弟,榮郡王便是想幹什麼,也要前後思量清楚!

兩人又說了一陣,馬車已經進了側門,析秋和蕭四郎直接去太夫人房裡,敏哥兒和鑫哥兒,晟哥兒正在房裡和太夫人說話,大夫人笑着坐在一邊,不知在說什麼,鑫哥兒笑的很開心,見析秋和蕭四郎進來,鑫哥兒比敏哥兒反應還快,立刻伸手過來:“四嬸嬸,您可回來了。”

析秋笑着走過去抱了鑫哥兒,點了他的鼻子問道:“怎麼了?鑫哥兒想四嬸嬸了?”

太夫人和大夫人在一邊笑看着。

鑫哥兒摟着析秋的脖子道:“祖母說,若是您同意,我就可以吃糯米雞!”

析秋一愣,朝太夫人看去,太夫人就笑呵呵的道:“他說日日喝粥,嘴裡沒有味兒,便想吃些有味的東西,就吵着讓吳媽媽給他做糯米雞吃……”

“原來鑫哥兒想吃糯米雞。”析秋歪着頭想了想,又看着鑫哥兒又緊張又期待的小臉道:“祖母說的對,你現在還不能吃。”

鑫哥兒就失望的垂了小臉,析秋見此又笑着道:“不過,我們可以煮雞肉粥吃,好不好?”

雞肉粥?好歹也有雞肉,聊勝於無,鑫哥兒歪頭想了想,勉強點頭道:“那好吧!”

析秋憋着笑,將鑫哥兒放下來:“那我們一言爲定,四嬸嬸讓廚房去做雞肉粥,你不能再鬧着祖母吃糯米雞。”鑫哥兒點了點頭,又小聲道:“我沒有鬧……”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

析秋又摸了摸敏哥兒和晟哥兒的頭,轉身和大夫人打了招呼。

“親家太太怎麼樣?可好些?”太夫人問道。

析秋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回道:“比原來病的重了些,但大夫說暫時不會有危險。”太夫人聽着就鬆了口氣道:“她年紀那樣輕,真是可惜了。”

析秋便低頭沒有說話。

晚上,在太夫人這邊吃了晚飯,析秋牽着敏哥兒的手,一家三口回去,路上敏哥兒問析秋道:“母親,外祖母會死嗎?”

析秋眉梢一挑,看向敏哥兒問道:“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是晟哥兒說的,他說他的大舅舅死了,五嬸嬸和五叔都去了通州奔喪,還沒有回來。”說着有些擔憂的看着析秋,又問道:“外祖母會死嗎?”

析秋搖了搖頭,回道:“外祖母不會死。”頓了一頓又道:“至少現在不會。”

敏哥兒彷彿聽懂了,又彷彿沒有聽懂。

蕭四郎看着母子兩人對話,脣角慢慢勾了起來,回到房裡析秋讓春柳帶敏哥兒洗了澡,哄了敏哥兒睡覺,回到房裡蕭四郎正靠在沁涼的竹篾軟榻上看着書,見析秋進來他放了書,朝析秋招招手。

析秋走了過去,蕭四郎問道:“敏哥兒睡了?”

“嗯。”析秋點頭應了,又問道:“四爺明天不是要去城郊,早點休息吧。”

蕭四郎沒動,摟了析秋的腰,問道:“聽說你要在通州和山東的莊子裡種藥材?”析秋點頭道:“是,等五月底將地裡的東西都收齊了,翻了地就種一些下去試試。”

“也好。”蕭四郎點了點頭,又動了動身子調整了睡姿,從身邊拿了張紙出來,析秋挑着眉頭接過來,問道:“什麼東西?”

蕭四郎點了點下頜,示意她自己看。

析秋打開一看,隨即便是一愣,上面竟是一處五百畝的地契,她驚怔的看着蕭四郎。

蕭四郎淡淡的回道:“和你原來的莊子離的不遠,不過半日的腳程,原是看中了一千畝的,可是等我們人趕到時,已經被人買走了,我們只能退而求次之買了這處五百畝的。”說着頓了頓,他道:“你兩處莊子都不大,卻好幾房陪房,雖種藥材能收銀子,但藥材不同於莊稼一年就有收益,這一年總不能靠你養着,不如留了這五百畝種了莊稼,將來便是不好也有退路不是。”

析秋看着他,沒有實話,只覺得心中暖暖的。

蕭四郎摸了摸她的臉,笑着道:“你如今有醫館,有莊子,將來等三弟,七弟年紀大些我再安排了去處,你將來也有依靠。”

析秋便是一頓,沒有想到他想的這麼仔細。

她趴在蕭四郎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問道:“四爺安排的這樣妥當,讓妾身覺得好羞愧!”她什麼都沒有給他。

蕭四郎抱着她,笑着道:“怎麼會羞愧,你的可不就是我的,我給你等同於左手進了右手而已……”析秋聽着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捶了蕭四郎道:“若是這樣,那四爺也該給妾身報一報身價纔是,也好讓妾身知道,妾身的另外一隻手到底握了多少東西。”

蕭四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揉着析秋的頭,兩人笑鬧了一陣,蕭四郎坐直了身體,抱着析秋道:“端午節沒有去看龍舟,等過幾日我們去別院住些日子可好?”

析秋聽着有些期待,問道:“四爺軍營無事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個人就偎在一起,蕭四郎和析秋說別院裡有趣的東西,前後的風景如何美妙,別院前還有座亭子,亭子四周是空谷十里內不見人煙,說着還暗示性的在她耳邊吹了口氣,析秋的耳朵驀地紅了起來,嗔怪的道:“滿腦子裡儘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蕭四郎越發的興高采烈。

雖是如此,可析秋還是期待別院之行,想着若是帶着敏哥兒,他們三個人住在深山裡,早上會有毛茸茸的小松鼠落在窗戶上,鳥兒停在門前的樹枝唱着歌兒,他們可以找一處空曠之地架了烤爐,還可以讓敏哥兒吹一段剛剛學會的曲子。

她覺得會很有意思。

開始仔細去想要帶什麼東西,可突然間她又似想到什麼,泄氣道:“竟是忘了,二妹的婚事我們還要操辦的。”

“那我們就六月再去。”蕭四郎想了想道。

“六月是春雁和天益的婚事,七月倒是沒什麼事,不如我們七月去吧!”析秋歪頭說着,細數着日子,一會兒欣喜一會兒泄氣的樣子,蕭四郎不由看的癡了,情不自禁的便低頭去吻上她的脣。

析秋一愣,便看到一張俊臉在她眼前放大。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脣上輕輕柔柔的觸碰,先是如蜻蜓點水一般,繼而漸漸越演越烈……析秋喘着氣,雙頰緋紅軟軟的靠在蕭四郎懷中。

蕭四郎摟着她,親吻她的鼻尖,寵溺的嘆道:“真是個寶貝兒。”

他俯身而上,略帶着剝繭的手探到她的衣襟裡,握了一邊的柔軟在手心裡,析秋的皮膚很好如玉脂般柔滑,蕭四郎愛不釋手在她脖頸處呼着熱氣嘆道:“怎麼又瘦了!”

析秋全身沒了力氣,配合的將腿擡了起來,圈上他的腰,摟着他的脖子大大的眼中水波氤氳欲語還休……

蕭四郎迷戀不已,手指勾動間已經解開她的衣襟。

析秋紅着臉用手抵着他的胸口,聲音小的幾乎聽不到:“讓妾身來……”

蕭四郎聽着眉梢一挑,很高興析秋比之從前的主動,他翻身將析秋抱坐在自己身上,吻着她脖頸……析秋一點一點坐了下來……

慢慢的擺動着腰肢……

輕輕的碎碎的喘息聲,比之以往的壓抑,此一刻卻多了一些自由隨性,析秋昂着頭不知何時鬆開了髮髻,青絲如瀑布般垂泄而下,在他眼前擺動,宛如盛開的帶着誘人芳香的山茶,在最高最高的山巔,他好慶幸,好慶幸,這樣一朵美妙的花兒,只屬於他一個人,並且永遠也只屬於他一個人……

……析秋半絲力氣也無,任由蕭四郎抱着她進了淨室,給她放了水又抱着她進了浴桶,洗着洗着自又是一番折騰,迷迷糊糊間,她就聽到有人在敲門,析秋翻了個身問道:“四爺,誰在敲門。”

蕭四郎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漫不經心的回道:“是天誠,說是皇后娘娘誕下了皇長子。”一頓又道:“沒事,睡吧!”

析秋嗯了一聲,翻了一個身:“果真是大喜事。”說完,拱在蕭四郎的懷裡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皇長子出生的消息,早就傳了滿京城,沈太夫人更是將府裡所有的米鋪打開,免費贈與城中百姓,聖上也是高興不已爲討吉利,更是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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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長子洗三禮的時候,析秋進宮裡,由沈太夫人抱着析秋看了一眼,隨即便愣了一愣,她想想又搖了搖頭這麼小的孩子五官三兩日就能有變化,並未放在心上。

太夫人也頗爲唏噓,一連數日後宮中喜事多多,繼皇后誕下龍子後,繼而傳出一位貴妃有孕,一位美人有孕的消息,聖上更是日日龍顏愉悅。

二夫人關在房裡,大夫人是孀居自是不能料理,所以蕭延箏的婚事便全部落在析秋頭上,她日日忙的腳不沾地。

晚上好不容易歇了,還要聽春柳將一日的賬對了,好方便第二日一早上婆子們回事。

析秋嘆了口氣,對春柳道:“算了,都歇着吧,我去睡會兒。”說完也不管春柳,便靠在軟榻上睡着了,第二日自牀上醒來,還未等婆子進來回事,邱媽媽又匆匆忙忙的來了。

難道又是大太太出了事,析秋問道:“怎麼了?可是母親……”邱媽媽臉色不大好。

邱媽媽滿臉緊張的回道:“不是大太太,是四姑奶奶,昨晚上被蔣老夫人罰跪了祠堂,一早上舊病復發不說這會兒還發起了高燒。”

析秋聽着就擰了眉頭,問道:“可知道是爲了什麼?”

邱媽媽搖着頭道:“代絹說的不清不楚的,一直哭,大奶奶就讓奴婢來請您一起去一趟,說是四姑奶奶的花粉過敏症就數您最清楚。”

“那你稍等會兒,我去換了衣裳。”

邱媽媽驚疑不安的站在門口等着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