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

連翹因剛纔在門口見着若胭進來時臉色不太好,心裡也正惴惴的猜測,這會子被叫進來就更加不安了,行過禮就拘束的立在一旁。

若胭深吸一口氣,儘量表現的心平氣和,問,“你別緊張,我不過是閒着找你說會話,前幾天我不在府裡,留下你們幾個,也不知道過得怎麼樣。”

連翹不但鬆了口氣,而且驕傲了起來,明明四個陪嫁,卻只叫了自己一個來關懷,可見自己在三奶奶心裡還是頭一份的,忙笑道,“多謝三奶奶掛念着奴婢,奴婢挺好的,就是日夜惦記着三奶奶,只恨自己沒有跟在三奶奶身邊,不能服侍三奶奶。”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一向是懂事又機靈的,我也很喜歡。”若胭微微一笑,轉了話題,“前幾天的驪珠可好吃?”

“好吃!”連翹不假思索的回道,很快又覺得不太妥,狐疑的看了若胭一眼,怯怯的道,“曉蓮給的,奴婢就吃了,三奶奶贖罪。”

若胭道,“既是曉蓮給你的,你吃便是,有什麼罪?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問問那東西哪裡來的,曉蓮是怎麼說的。”

連翹搖頭,“曉蓮沒有說哪裡來的,只說是院子裡的東西,大家關起門來吃了就是,也不必說出去……”說道這裡,突然頓住,緊張的瞟向若胭,十指交錯緊緊擰在一起。

若胭看她這模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卻忍住了氣問,“那你說出去了?”

“沒有,奴婢不敢,三奶奶饒命。”連翹哆嗦着跪下來,驚慌的道,“奴婢沒說……沒說……”聲音明顯發虛。

若胭就冷冷的盯着她,也不問話,心裡說不出百般的滋味,即使早就懷疑,也僅是懷疑,從未正面詢問過她,自己一直都體諒做下人的難處,不願在她們面前氣指頤使的端架子,但凡她們貪吃些、懶惰些,嘴笨些,甚至性格彆扭些,這都不要緊,自己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忍不得這樣不知分寸的,早在備嫁時,自己就對她們四人反覆叮囑過“謹言謹行,安守本分”,到了侯府也多次提醒他“瑾之的事不可往外說”,看來她是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回事,進一步說,就是根本沒認清楚身份!

這樣的丫頭,即便是杜氏挑的陪嫁,自己也不願再留。

連翹見若胭眼神冷厲,就嚇得呆住了,先是晃着腦袋說“奴婢沒說”,接着又哭起來,“奴婢錯了,奴婢想起來,和霽景軒的香書提了一句,三奶奶,奴婢真的只是提了一句,香書也未必記得,三奶奶饒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麼快就承認了!不用逼供,不用懲罰,這麼容易就招認了!

若胭也着實無語,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看着她焦急的求饒和爲自己開解,竟不知該說什麼,自己從來就不是個擅於御下的厲害主子,在梅家時,初夏與朋友一般隨意,春桃和秋分都是謹慎小心不多話的,只有東園的巧雲話多些,也是明快知進退的,因此自己從不知如何管教下人,若是連翹咬緊牙關不鬆口,自己還要發愁,現在見她吐得這樣快,又覺得氣惱,她既然在自己面前吐話這樣容易,想必在別人面前也一樣,怪不得能漏出那麼多事去,杜氏當初選中她是因爲她能說會道好人緣的性子,希望她能幫襯着自己搞好外交,結果適得其反,她能說會道,說道的卻是主子的私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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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去。”若胭冷冷的說,沒有其他話,她需要好好想想,該怎麼安排連翹,按照雲懿霆的意思,是讓她靜觀其變,可她做不到,她本就不是個能沉得住氣來謀劃一件長久事的人,何況,這是她的陪嫁丫頭,即便這丫頭罪無可恕,可罰、可賣,卻不可利用與拿捏!

連翹哭着不肯走,“三奶奶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只跟香書提了,並沒有跟別人說,這院子裡的丫頭們個個都吃了驪珠,說不準也會說出去。”

若胭聽了越發不悅,見連翹除了求饒和開解,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還想着攀扯別人,也就有些心煩了,想說句重話,正好雲懿霆大步走了進來,目光犀利的射了過來,連翹嚇得一顫抖,就噤了聲,驚慌失措的退了出去。

若胭很難爲情的看着雲懿霆,自己剛嫁過來,就查出陪嫁丫頭的品性有問題,這實在太打臉了,真想厚着臉皮自嘲一句“讓你見笑了”,再誇誇他“丫頭□□的真好”,偏生這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覺得自己像是個也做了錯事的孩子見到家長,雖然心裡已經知錯,卻說不出口的感覺,就尷尬的等着他先開口,隨便說些什麼也好。

雲懿霆卻停在她面前一語不發,挑着眉很奇怪的盯着她,只盯的她僵直了背脊,突然就笑起來,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做了什麼錯事呢,緊張成這樣,怎麼,難道我還會懲罰你嗎?”

若胭詫異的看他,沒料到他竟笑着說出這樣的話,越發的不好意思,輕聲道,“三爺,連翹……”

“我知道。”雲懿霆打斷她的話,“我曾說過,讓你只當不知,看來你沒有做到。”

若胭撇嘴,“我做不到。”

雲懿霆見她賭氣似的小動作深爲誘人,飛快的低頭在她粉嫩的脣上親上一口,笑的格外舒暢,毫不介意的道,“我就知道你做不到,隨你處理吧。”

“三爺……”若胭愣怔,“你會不會……”

“嗯?”雲懿霆笑如妖孽,修長的指尖在她頭髮上輕輕彈了彈,然後將掌心攤開她面前,“我只須知道,你在這裡,就足夠了。”

只需把我攥在掌心?若胭失神的看着他的手心,他已經好幾次毫不隱諱的說過這樣的話了,也許,這就是他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然而自己並不喜歡,擡頭看他的臉,嫵媚、妖嬈,再想到他放蕩不羈的過往,若胭心想,除了自己,大概這個世界上誰也不會相信,那個放縱花叢的紈絝少爺竟然會對一個女人有着不可思議的控制慾,這太可笑了。

“好了,若胭,你只要記住一件事,你是我的,任何不暢快的事我都會處理好,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裡裝滿我。”雲懿霆把手按在她的心口,另一隻手沿着她的後背向上,托住她的後頸,然後俯身吻上,肆意而狂熱。

若胭第一次沒有羞澀也沒有迴應,只是惘然難受,滿腦子都在想着,雲懿霆對自己所謂的感情,就是整個身心的控制與囚禁,其實這個世上對女子的要求本就是如此,當初在梅家無聊時苦讀《女誡》,裡面講的便是告誡女子務必守身如玉、以夫爲天,大約正常的女子都是這麼做的、正常的男子亦是這般要求妻子的,自己對他也是一心一意,卻每每聽他這樣說,就覺得無比彆扭,總覺得他的要求比其他任何男子都要更苛刻些,正在她胡思亂想之時,雲懿霆已經開始躁動,若胭敏感的意識到不對,驚慌的推他,卻被鉗制。

“嗯?別動。”雲懿霆低聲提醒她。

若胭扭開臉,“三爺,孝期……”

“在瑾之,我說了算。”雲懿霆根本不理她,操手就把她抱了起來,一個旋身就放倒在牀上,若胭驚慌的掙扎,心裡已經難受到委屈,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也許他喜歡的只是自己鮮嫩的身體,這個想法簡直像一把尖刀噗的扎進她的心窩,疼得她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雲懿霆一怔,就停住了動作,輕輕的撫過她的臉頰,眸子依舊是跳動未熄的火焰,“不願意?”

若胭突然就膽怯了,不敢點頭,低聲道,“我只是害怕,害怕被人說三道四。”這是其中一個理由,一個可以擺在禮教檯面上的理由,至於自己心裡的憋屈,她不敢直言,那畢竟是奢求,在任何人眼裡,自己已經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雲懿霆沒說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被他這樣一盯,若胭幾乎是毫無抵抗力的繳械投降了,她小心的鬆開緊攥着他衣領的手,慢慢下滑到他的腰間,遲疑而生澀的鬆開他的腰釦,突然,她想起來,這枚熟悉的腰釦,就是自己第二次在和晟寶莊見他時,戲耍他以四千兩銀子買下的,聽歸雁說,爲這事,他還被侯爺狠狠責罰了一頓,原來自己早就見過,怪不得洞房時就覺得眼熟。

雲懿霆滿意的勾了勾脣角,輕輕吻下。

若胭疲倦的蜷弓着身子躺在他身邊,心中苦笑,無論是否願意都必須承認一點,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管是身體還是感受,都被他輕易牽引和撩撥,他就像一個魔法師,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可以將自己俘虜,忘記先前的本意,激動、愉悅的沉醉其中,這讓若胭覺得羞恥和自責,轉念卻又想,從男女、夫妻尊卑上講,他本來就對自己有絕對的控制權,自己除了順從一路,就只有把他往外推了,一個才加冠的年輕男子,若被拒絕,他會去哪?若胭心臟猛地收縮成團。

相對若胭的滿腹心事,雲懿霆似是十分單純的享受,雙眼輕合,指尖在她肌膚上緩慢、閒適的遊弋,像是觸摸一匹光潔柔滑的絲緞,從指尖傳來絲絲縷縷的舒服的觸覺順着神經傳遍全身,愜意之極便滿足的揚起脣角。

外間似乎傳來輕微的動靜,若胭恍若未覺,雲懿霆已經開口了,“說吧。”

若胭一怔,尚在納悶他此話何意,就聽門外傳來曉萱的聲音,“回稟主子,奴婢和初夏奉三奶奶的話將梅大人和梅太太的和離書送去了府衙,奴婢到府衙不久,梅大人也趕過去了,和離之事已經辦妥,餘下的就是府衙將檔案送去戶部了,不過,奴婢聽梅大人話外之意,雖已和離,然則御史大人已經開始彈劾。”

這事若胭知道,梅映霜才告訴她的,只想着和離之事辦妥,心頭一樁事就算放了下來,至於御史彈劾,這是朝廷的事,梅家恩需要自己處理,他爲官多年,應當人情通達,總能解決,怎麼聽曉萱說的意思,這位梅大人有些束手無策呢,雲懿霆看也沒看她,只是手指的摩挲加重了些力道,略略一頓,道,“你去一趟趙二那,讓他處理。”

“是,主子。”曉萱簡潔的應聲而去。

讓齊王趙坤處理?這是什麼意思?若胭略作思索之後便反應過來,雲懿霆這是要齊王出面將御史的彈劾壓下去,這樣也算是在幫自己的孃家吧?

若胭稍稍擡起頭看他,嚥下舌尖的“謝謝”二字,遲疑道,“三爺,你不是說太子雖不在京州,齊王需要更加謹慎言行嗎?做這樣偏袒朝臣的事,於齊王不利……”

雲懿霆輕輕一笑,欺身湊近在她臉上飛快的一啄,散漫而譏誚的道,“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了,還妄念做什麼皇帝。”

若胭瞠目結舌,爺,你說話也太大膽了吧,簡直百無禁忌啊,我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這種霸氣敢藐視一位有野心的皇子,反正我已經嚇得心驚膽顫了,斟酌着用詞想勸勸他,已見他又俯下身來,忙打斷思路,雙臂抵在胸前,求道,“三爺,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