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真相

上房連燈都沒點,月梅看着那黑黝黝的上房,牙都差點咬碎,狠狠地咬着下脣,不要臉,哪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小月她們見顧澄夫妻進去,曉得今夜是不用服侍了,都起身回房,難得這麼早,就算回去後不立即歇着玩耍一會兒也是好的。

小月她們輕聲說笑着往後面走,喜梅剛走出數步回頭見月梅還站在院裡,雙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上房,原本不想理她,但怎麼說兩人也是一起被顧太太送過來的,走上前拉她袖子一下:“爺和奶奶晚上從來不讓人服侍的,還是回去吧。”

月梅就像沒聽到一樣,眼還是看着上房,眼裡的火似乎能把上房的門給燒穿。喜梅雖瞧不見她的眼神,也曉得她此時定是又恨又妒,今兒用過晚飯後太太房裡就來了個婆子,拉着月梅說了幾句話。當時就瞧見月梅臉上又是歡喜又是羞,那婆子還對月梅說了幾聲恭喜。

當時小香還忍不住說了幾句酸話,月梅也難得的沒有和小香犟嘴,而是回到她房裡又換衣衫又重新梳頭洗臉,打扮的跟一枝花一樣出來,就等三爺夫妻回來後正式宣佈,誰曉得現在是這樣情形,月梅素來心高好強,此時羞惱恨妒也算常事。

喜梅心裡還在打點說話想勸勸月梅,月梅一把就把喜梅牽着她袖子的手甩開往後面走去。今日空了,還有以後,只要在太太面前得了臉,到時太太壓下來,三奶奶也不敢忤逆。月梅恨恨地回頭又瞧了眼上房。

檐下的燈籠正好照在月梅臉上,跟在她後面的喜梅在黑暗處擡頭瞧見月梅的眼,嚇的差點叫出來。月梅眼裡全是滿滿的恨意和妒意,還有一絲不甘心。喜梅的腳步不由停一下,這事要不要去告訴小月呢?

守玉早晨起來時候,小月脣邊有促狹笑意服侍着她梳洗,昨夜也着實有些荒唐,守玉臉上不由帶上幾分羞澀,小月可是十二分的欣喜,邊爲守玉梳頭邊低頭在守玉耳邊道:“奶奶,您和三爺恩恩愛愛,早日生下個胖小子,別人就算再有什麼壞心眼也打不到您身上了。”

守玉只是低頭一笑沒說話,小月又瞧了一眼才又對守玉道:“奶奶,那個月梅可要防着她點,昨日太太房裡本來都派人過來說了要她服侍三爺的,現在沒遂了她的願,指不定心裡怎麼恨您呢。喜梅昨晚悄悄告訴我,她那神情可有些不大對頭。”

月梅嗎?守玉拿起一朵紅絨花別到發邊,這樣的花花草草,就留給顧澄操心去,自己可以什麼都不管。見守玉胸有成竹的樣子,小月心裡更加篤定,三爺和三奶奶現在好的蜜裡調油一樣,誰要想插進來,那就是自討沒趣。

現在該操心的就是自己出嫁之後這個窩了,說起來喜梅倒是不錯的,人伶俐瞧起來又忠厚,可是她的娘是太太房裡的王媽媽,光這一點就讓人實在不放心。小云小五又太小,真是有點難辦。

守玉在鏡子裡瞧見小月又是搖頭又是皺眉的,轉頭瞟一眼她:“在想什麼呢?又皺眉又搖頭,難道是怕你的心上人不肯娶你?”小月現在也不會臉紅了,遲早是要出嫁的,眉一挑就道:“我是奶奶身邊的貼心人,誰敢不娶?只是在想等我嫁出去後奶奶身邊要誰服侍好一些。”

小香帶着小云提早飯進來,正巧聽見小月這句,心裡不由有些酸澀,算來自己是守玉的陪嫁丫鬟,按理該貼身服侍風光無限的,可是現在也不過就是這樣不冷不熱地在這屋裡,難道怡人的前景就是自己的前景嗎?

一想到這小香就想哭,可服侍主人哪有當場哭出來的?依足規矩服侍守玉用飯。小月瞧見小香臉色,心裡十分快意。活該,誰讓你當初對奶奶不忠心了,要不是奶奶寬厚,你現在早被趕出去而不是在這裡服侍。

二月已過進入三月,陽春時節好消息也要多些,芳娘有了喜,消息很快被守玉知道。對這位大嫂守玉十分感激,若不是見過世上還有這樣女子,或者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冷冷清清過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過的如此舒心快樂。

守玉稟明顧太太要回孃家去探望芳娘,顧太太瞧着兒媳,脣扯了扯:“沒想到你對你孃家的嫂嫂們還這麼關心,有喜罷了,又不是生了孩子,還要巴巴地去探望。”顧太太現在的刻薄話守玉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只是低垂着頭道:“姑嫂情深也是常事,婆婆還請允媳婦去。”

顧太太又哼了一聲,顧大奶奶正好掀起簾子,瞧見這樣忙笑着道:“婆婆,這也是大喜事,況且人都說了,多和有孕的人見面,沾沾孕氣也好。前幾日您還說三嬸嬸一直沒有身孕您着急不已,這就更該放她回去見那邊舅奶奶,沾了那邊的喜氣只怕過幾日三嬸嬸也有好消息。”

喜氣?顧太太的脣都快要撇到天上去了:“那邊那位大舅奶奶誰不知道是窮酸人,也是褚大太太豬油蒙了心纔會娶回來,沾孕氣,只怕是沾一身窮酸氣回來。”顧大奶奶的笑容滯了下才道:“婆婆這話說的也有理,但是既和褚家結了親,那邊的親戚來往總不能斷,知道的倒不會說我們,不知道的倒說我們輕狂,連親戚都不來往。俗話又說皇帝還有三門草鞋親,更何況我們?”

顧大奶奶巧舌如簧,顧太太總算開了金口:“你大嫂既爲你求親,你明日就回趟孃家吧,只是定要早去早回。”守玉感激地看顧大奶奶一眼,又陪顧太太說了兩句話,顧太太歷來不愛聽守玉說話的,揮手讓守玉下去。

既要回孃家,守玉也要準備些東西,去賀這樣的喜事守玉還是頭一回,想了又想索性什麼都不帶,可是什麼都不帶好像又不合禮儀。守玉在那皺眉思索,肩上已經多了一雙手:“在想什麼呢?連我回來都沒瞧見?”

守玉沒有回頭只是拉着丈夫的手:“大嫂有孕了,我想着回孃家瞧她一趟,卻不曉得要帶些什麼東西回去,若什麼都不帶,那豈不太無禮了。”顧澄坐到妻子面前,用手撐着下巴,這種事情他沒遇到過,也沒什麼好建議。

見丈夫蹙了眉頭,守玉伸手搖一下他的手指:“這事不是你們男人想的,不帶也沒什麼,大嫂這個人從來不在這些事上計較。”說到這句守玉不由停一下,大嫂從不在這些事上計較,那嫂嫂呢?爲什麼自己從來都把嫂嫂的計較當做天經地義的?

顧澄擡頭見守玉這樣,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守玉把他的手拿下來:“只是想通了有些事。”顧澄哦了一聲就道:“你回去要是見到大伯母,就和她說一聲,江南那邊的絲還是要留神一點。”

顧澄從不和守玉提起這些,守玉覺得心都跳了起來:“怎麼,難道那邊……”顧澄安撫地握一下她的手:“爹一直想吞了褚家的絲行,奈何一直沒有機會,這才讓我娶了你,可是大哥二哥是不贊成的,這些日子二哥和我和緩了些,才和我說的多了。我做兒子的不好去忤逆父親,但是提醒一句還是辦得到的。”

一直蒙在守玉面前的面紗被揭開,難怪爹孃哥嫂會這樣對自己,原來想借顧家的手把褚家的家產奪回來。守玉長長地喘了口氣,在爹孃心裡,自己終究沒有錢財重要,顧澄握緊她的手:“現在你嫁了我,我會護着你的。”

這句話顧澄說過很多次,直到此時守玉才真正聽到心裡去,伏在他的懷裡,任顧澄抱緊。能聽到上方傳來顧澄的嘆息,守玉沒有擡頭:“好在不是一年前知道。”

顧澄被守玉這話弄的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很快就明白過來,拍一下妻子的背再沒說什麼。

次日守玉用過早飯就回褚家,先要回到自家那邊去見爹孃哥嫂,看着爹的笑臉,守玉心裡覺得十分膈應,和他們說了幾句,守玉就要去那邊見芳娘,褚二太太只得叮囑她要回來這邊吃飯。

守玉出門後瞧了眼房門,帶着人往那邊走,走出一截才發現自己忘了帶帕子,鬼使神差般。守玉沒有讓小月回去取帕子而是自己往這邊來,剛走到門邊想要掀簾子就聽到褚二太太的聲音:“瞧見守玉這樣,我心裡着實難過。”

褚二老爺冷哼一聲:“她怎樣了?顧家又沒餓她又沒打罵她,太太,我們可只有守業一個兒子,爭來的產業不給他給誰?”褚二太太又嘆一聲:“可是顧家那邊,我總覺得不穩妥。”守玉彷彿能看到自己爹的得意笑容:“顧家那邊不成,還有族裡呢,我跟你說,”

後面的聲音守玉就聽不到了,只感到手腳一陣冰冷,原來爲了錢財爹孃賣的不止是自己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