笈笄

雙絕天下 笈笄 雲紫舞涵

一早,門外就有宮女小聲的呼喚。

本就睡得不沉的雲雙立馬醒過來。

看到四周的凌亂,腦袋漸漸清醒。

真想一直睡下去,永遠不要醒過來,不再理會那些煩人的事情,可是,脾氣再不好也沒想過要連累那些無辜的宮女。

打開門,讓他們進來,然後坐在唯一完好的牀上,冷眼看着他們有條不紊的搬出砸壞的傢俱,清掃破碎的瓷片,然後搬進嶄新的。

等到照着原樣擺好了,有宮女排着隊一溜的跪在她的面前,最前面的宮女手裡拖着的是漱口的鹽水,第二個捧着痰盂,第三個捧着乾淨的漱口溫水,第四個是洗臉盆,第五個手上的托盤上是乾淨的毛巾。

機械的動作,漱口潔面。

然後沐浴,齋戒。

穿上潔白的長裙,披散着火發走出從昨晚開始禁錮她自由的院子。

到了鎏芳正殿,主位上坐着的是一身華貴,滿身優雅的古娜。

根據旁邊嬤嬤的提醒,向古娜敬了茶,接過古娜遞過來的玉簪,行禮。

轉身出了鎏芳殿。

沒有多看古娜一眼,也沒有跟她說一句話,更沒有朝她笑上一笑。

簪子還是之前綰髮的那根,之前用着算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古娜作爲女兒笈笄的禮物送給了她,她就是這簪子的真正主人了。

古娜憂傷的看着那個倔強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垂下眼。

坐着步攆,被擡到了祭廟前面。

廣場上已經有很多的百姓看到她到了,開始歡呼。

在他們的眼裡,救了黎民的她,應該是神樣的存在吧。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她根本不是什麼神,也不想做什麼神。

就因爲有了一點特異功能,就要被傷害,被自己愛的人傷害。

如果,她沒有那樣的能力,可能就不會和清鉉遇到,就不會喜歡上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更不會爲愛心傷;如果,她不是身帶火鳳,也就不會是命運者,就不會被賦予這般沉重的責任,就不會爲了一個原本平常的笈笄禮,煩惱成這樣,也就不會被盯的這樣緊,就不會被窺探隱私,被限制自由,就不會,和雲揚疏遠。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在景王府住的快樂嗎?

認回親生父親,應該是萬分開心的吧。

沒關係,只要他開心就好,千萬不要因爲她的不確定難過啊。

還有希兒,聽說,寧王之前是很喜歡小姨的,那麼,應該會愛屋及烏,好好照顧他的。

雲風雲洛會生活的很好。他們一文一武,以後會是雲揚很好的助力,瑪麗會和雲風很好的發展。

身後跟着兩個有司,沒有任何人攙扶,一步步走在那天踏過得臺階上,心情卻和那天完全不一樣。

天朝公主的成年禮,對於全天下的人來說,也就是接着這個日子開心一下,不會知曉這個日子背後會有怎樣的玄機。

聽說,因爲她,原本要返回的三國使臣決定多留幾日,參加她的成年禮,還準備上了大禮,好好的慶賀她成年。

擡腳,直腿,換隻腳擡起,落下,一步步的,到了中間的平臺,眼掃過,在站立的大臣隊伍裡看見了一些人。

想看見不想看見的,都看見了。

不去領會他們眼中複雜的含義,垂下眼,緩緩卻堅定的繼續走向高臺。

她要接受那個使命麼?要履行那個責任麼?不想!

她只想過平淡幸福的生活,和愛的人一起。

可是,她到底愛着哪一個?雲揚?還是清鉉?哪種感覺纔是愛情?

因爲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不可以隨便的決定今晚的人選。

也因爲這樣,她被強迫。

因爲強迫所以怨恨那些她愛的人。

也就離她無憂無怖的平凡生活越遠。

怎麼會這樣?

惡性循環?

她考慮的時間只有到晚上,那之前一定要選出一個人來,這點她已經知道了。

可是,如果她沒有想明白,選不出人來,會怎樣?

閉上眼,吸口氣,知道的不是麼?

媽媽會找個她不認識的人來,然後在第二天殺掉他。

因爲她左肩的火鳳是不可以透露出去的。

睜開眼時,神色鎮定了許多,不再想,繼續拾級而上。

皇帝和先來一步的古娜坐在左側的龍椅上,正對着雲雙的是一個長長的黑色香案,擺着祭品,香爐。

香案之前是一個蒲團。

跪在蒲團上,接過正賓遞過來的香,朝着殿內的祖先叩拜(其實那不算是雲雙的祖先,只不過因爲被封了公主所以要儀式下,等下她還要回公主府完成作爲殷雲雙的份額的)。

然後正賓淨了手,幫雲雙梳頭,邊梳邊念着一些關於女子德容工言之類的告誡,最後完成一個屬於成人的髮髻,插上那根玉簪。

然後起身,穿上第一套大紅色、粉紅色緞面襦裙。

這一整套的程序叫“一加”,然後接下來的是“二加”,“三加”,“三加”中,從笄到簪釵,象徵着女性成長過程中美麗的變化。

確實,此時的雲雙雖面無表情,卻仍是美的不可方物,豔光逼人。

她轉身,向着廣場上的百姓揮手致意,引起一波波的歡呼。

轉身向皇帝跪拜,行的是對父親的禮節,這是程序中沒有的。

雲雙的行爲,令古娜詫異惱怒,令皇帝感動不已。

接下來是坐着無頂的軟轎回公主府,百姓都當她是要拜祭殷家的祖先,其實,雲雙是要拜,拜的是殷慕恆和藍自若。

雖然對昨天聽到的事情有點介意,可是,她仍是願意相信那都不是藍自若自願的。

對於他們,雲雙真的感激。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再有殷雲雙。

他們的恩情,她一定會還的。

之後是參加國宴,這次笈笄,被古娜弄成了舉國同樂,所以,筵席也不是一般等級的。

因爲心情不好,所以雲雙也不想在應付那些虛僞的人,所以只是露了個面就退席了。

這是好讓那些滿懷期待的文官失望,他們以爲今天也可以聽到美麗的公主天下無雙的曲詞詩賦呢。

回到剛剛皇帝賜給她的在宮裡的住所,“文心宮”。

除掉滿身的累贅,雲雙素面朝天,長髮披肩,赤着腳坐在屋裡喝酒。

沒一會兒,意料之中的人就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了。

先來的是雲風和雲洛。

這兩個人就像是她的兩個很好的兄弟,好哥麼。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和酒?”坐下來,雲洛端起酒壺自己給自己斟酒。

“呵呵。沒什麼。”雲雙想要輕輕帶過。

“其實……姐姐只要順着自己的心就好,不要想太多的。我想,不管最後選誰,大家都不會有意見的。”雲風是個直性子,有什麼說什麼,沒有想到雲雙會因此尷尬。

雲雙感覺雙靨滾燙,可是,既然風兒這麼說,肯定雲洛也是知道了。

嘆一聲,趴在桌子上:“你們不會明白的。”談論的多了,似乎也就不會感到不好意思了。

“如果你不想傷害他們其中一個,我可以幫你。”聽到雲洛這麼說。

雲雙苦笑:“現在已經夠讓我煩的了,你就不要再來添亂了好不好。”不想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上次叫你們注意的事情,怎麼樣了?”

雲洛正色:“一切如你所料。林寒並不像韓震說的那般可疑。倒是韓震,有幾次鬼祟的潛進寧王府。只是之前雲希也探過寧王的口風,似乎並不認識韓震。我想,可能是要故意讓我們以爲他是寧王的人來混淆我們的思路。”

雲雙若有所思:“上次我也碰到右相秘密和蕭異他們見面,裡面怕也有貓膩。你查到韓震的來歷了麼?”

雲洛沉吟:“沒有很詳細很明確,只知道他出身地國的官宦之家,二十年前被趕出了家門,原因不明。”

又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該從哪裡查起?

看來有時間事要去地國看看了。

剛說完,外面有宦官稟告有人求見。

進來的是雲揚。

他一臉沉靜,大踏步的跨進屋子。

坐下後,纔看向桌前的三人。

接觸到雲揚的目光,雲雙不自主的低下頭心虛的不敢看他。

轉念一想,沒什麼可心虛的啊,又梗梗脖子挺起胸膛。

雲揚笑起來,溫和的聲音想起:“今天我們的樓兒十五歲了,得好好慶祝下。來人,上點好的下酒菜。好好的喝上一杯。”

在這個宮裡,大家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的自然。

雲雙看着眼前的雲揚,心裡有點複雜。

雲揚變了。

變得像一個貴族了。

不,他的舉止就是一個貴族該有的。

言行之間,也可以聽出屬於貴族的味道。

他是在逃避麼?和她一樣逃避之前發生的一切,想恢復成之前的樣子麼?這正是她所想啊!他還是這麼和她有默契!

想通了,心裡也明亮起來,陰霾一掃。

笑着:“是啊!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今天,趁着我過生日,就好好的開心一下吧。只是希兒不在。”

雲揚笑:“就知道你掛念這個弟弟。我來的時候,寧王正在席上和他說話,過會兒就會過來啦!”

笑眯了眼:“還是揚哥哥瞭解我!來,不等他了,先喝一杯!”又想起什麼,“等下,風兒不可以喝這個!來人,拿些果酒過來。”

“爲什麼!”雲風抗議。

“你還小!這可是藏了十幾年的女兒紅,對你來說,太刺激了。”鄭重其事的解釋。

“我纔不怕呢!一個男人,喝果酒算什麼!”滿不在乎。

“你別小看這果酒啊。就我的酒量,喝多了也醉過的。”雲揚笑着勸解。

“……我就是想大口喝酒嘛!”委屈失望。

“別急啊……慢慢來啊……”雲洛安慰。

笑鬧聲響起。

沒有一會兒,雲希也加入了這場歡宴。

還是和朋友在一起自在。

筵席結束後,古娜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卻聽宮女說雲雙在和雲揚他們把酒言歡,也就不去打擾,在另一間房裡喝茶等。

她要和雲雙好好談談。

關於那包袱,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她並沒有監視她,也沒有叫人趁她不在偷走她的包袱。消息,是有人寫信密報,那包袱,是和信件放在一起送來的。

查過,將東西送來的是個平凡的老百姓,受了別人的銀子,替別人做事,並不知道內情。

原本不信心上所說,可是卻在稍稍試探之下發現雲雙真的有心出走。

氣憤至極之下,纔會說出那樣尖酸傷人的話。

只是事已至此,希望雲雙可以諒解她。

然後查出那個別有用心的送信人。

還有,關於她今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