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難兩全

世事難兩全。每個成年人都明白這句話的道理, 在宮廷裡,連小孩子也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 現實又是另一回事。我們總是希望能夠在兩難的局面下做出傷害最小的決定。

那晚, 樸勝基把王送回宮中就立刻回力樸府。王沒有挽留。

於是, 樸勝基開始了王宮——樸府兩頭跑的生活。

對於樸勝基沒有拋棄家族的念頭, 樸老爹還是有幾分欣慰的, 但是一直沒法說服樸勝基放棄那個男人,樸老爹的火氣就又蹭蹭蹭的上來。樸老爹對樸勝基展開了軟纏硬磨,想盡辦法想把樸勝基從歪路上拽回來。可惜, 見效甚微。他不是沒想過從那個男人方面下手,奈何連對方姓甚名誰, 家住何地也不知道, 就算有千般手段也使不出來。想從樸勝基的嘴裡撬寫東西出來, 那臭小子的嘴就跟縫上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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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勝基匆匆踏進康安殿,抓起案上的茶盅喝了個底朝天, 尤不解渴,直接抓起茶壺對着嘴一陣猛灌。

“這麼急,又要走了嗎?”等樸勝基解了渴,王才低聲問道。

“嗯。”樸勝基覺得抱歉。他不停的兩頭跑,根本就沒時間陪陪他的祺, 每次來康安殿都是小坐一會兒就出宮。最差勁的是連小坐都是偶爾。

等等吧, 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有進貢的點心, 用些再出宮吧。”樸勝基臉上的疲憊讓王心疼, 一直以來沒有開口挽留過得王難得露出些心意。

“嗯。”樸勝基看向王, 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

點心不過是一個藉口,過後, 該走的還是得走。

會不會有一天,他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王心底最深處的擔憂從來沒有說出口過。

他是我所愛慕之人,是我渴望一同度過下半生的人。

時不時,這句話就會出現在他耳邊。

當初,洪林也曾今說過類似的話。

有殿下在的地方,我怎麼會離開。

事實就是,洪林背叛了他。而且現在遠離宮廷。

勝基,你又能堅持這句話大什麼時候呢?會不會……會不會……會不會有一天你終於向你父親屈服,娶妻生子。而我,將一個人在這宮廷裡枯萎死亡……我,已經,不可能再信任某個人如同過去……

王緊閉眼睛突然睜開,試圖揮散腦海中越來越悲觀的念頭。然而夜晚的寢殿依然黑暗。

冰涼的牀榻上,少了某個人的溫度,竟是如此的孤單!

你,還能堅持多久呢?

把我和你父親,孩子,血脈放在天枰的兩端,你的心會倒向哪一邊呢?

王從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他不相信等待,他知道,無論要什麼,都必須去爭取。比如說自己的王位,比如說自己的情人。

天亮的時候,他下定了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段感情的不能由別人來叫停,他允許停止!

王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是的,的確如此。不願意坐以待斃的不只王,還有他很久沒有看過的妻子。如果王現在去看看的他名義上的王后,他肯定會大吃一驚。坤成殿裡自從前健龍衛總管離開宮廷後就足不出戶的王后娘娘,腹部隆起,有一個新的生命孕育其中,悄悄的,除了準母親和心腹宮女,沒有驚動任何人。

可是,某一天,寂靜已久的坤成殿迎來了一位並不陌生的訪客。同樣是悄悄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從我們一出生開始,我們就不可能讓每一件事都順從自己的心意。懂事之後,我們學會了單詞,知道了無奈,遺憾,天不從人願,世事難兩全……同樣的,我們也知道了努力,爭取,皇天不負有心人……

有人會說,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王告訴你,那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他認爲,重要的是結果。

王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侍衛所了。洪林還在的時候,他總是擔心洪林壓不住手下的人,或者是無法忍受思念,種種原因,無論政務多忙,他總要抽出時間去看洪林,不然,他就無法安心。

好像勝基,之前,從來沒有讓他不安過。或者說,他總是把他的感情直白而強烈的表現出來。各種紀念日,甜言蜜語,每天的親吻,再晚也要到康安殿擁着他入眠,會在他煩惱的時候給他安慰,會在他憤怒的時候逗他開心,會給他出主意,會幫他分擔身上沉重的壓力。勝基,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傳達一個信號——我愛你,我離不開你!

指尖劃過紅木的書桌,想象另一個人辦公的樣子,不知不覺間,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門外傳來喧嚷聲讓王回過神來。

幾個身着紫色健龍軍服飾的人走了進來。

“參見殿下!”訓練歸來的樸勝基,安浩和其他幾位隊長咋見王,急忙行禮。

被叫起後,安浩等人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樸勝基挺驚訝的,他沒想到王會突然出現在侍衛所。

“有什麼事嗎?”樸勝基以爲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來看看你。”

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瞬間引發樸勝基按捺的內疚。這幾天,他陪祺最長的時候竟然是昨天用點心。

忍不住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大力的,恨不得把對方嵌進身體的力度。如雨點的親吻伴隨着“對不起”三個字急促的落下。

不過幾日,卻如同幾年。他早已預料到前路的艱辛,卻沒有預料到相思如此難熬。

幾度溫存,兩人才能有足夠的能量來正經的說話。

“你父親怎麼樣了?”呼吸間都是熟悉的味道,王沉浸在這安心的感覺中。

樸勝基的擁着王的手卻沉重了幾分。他親吻王的額頭:“……會好的。”

事實上,一點也不好。

“老爺,您說什麼?”阿貞難以置信。

“你願意嫁給少爺嗎?”樸老爹笑得像騙烏鴉肉吃的狐狸。

選擇阿貞是他多方思慮的結果。

幾天以來,兩父子都在試圖用所能表現出的最堅決的覺醒來告訴對方自己的意見不可改變。遺憾的是,誰也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

而現在,樸老爹決定出新招了。

看!誰都不會坐以待斃的!

樸老爹不止一次發現樸勝基對阿貞的特殊關照。他的兒子他自己還不瞭解嗎?不重視的人他會關心?只要他先斬後奏,把新娘子送進了洞房。他兒子又不是太監,催情的香料一然,嘿嘿,他的孫子就有望了。

即使樸勝基要遷怒,面對一個本來就有特殊情感並且已成就好事的女人,遷怒也會有限。

招數的確很老套,但是它會有用的,不是嗎?

“阿貞,現在告訴老爺,你願意嫁給少爺嗎?”

阿貞想起那個混亂的晚上,她所聽到的看到的。

“少爺不會同意的。”

“不用管少爺那邊,老爺現在問你,你願意嗎?只要你願意,別的老爺會處理好的。”樸老爹的語氣像哄小孩糖吃的怪叔叔。

“老爺……阿貞不明白。老爺是想……”阿貞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樸老爹得意一笑:“老夫的兒子老夫清楚,瞞着他行事他是會生氣,但是要看他生氣的對象是誰。如果是想阿貞這樣美麗聰慧的姑娘,他能氣多久呢?”

“可是老爺——”

“沒有可是!”樸老爹打斷阿貞的話,“你也感覺到了,對嗎?少爺對你很好!老夫次哦你過來沒見他親近過府裡的女孩子,除了你!阿貞,老爺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死之前,只不過想看到自己的兒子有後,走上正路。現在,你就是老爺唯一的希望,你懂嗎?”

阿貞經歷過豪門和宮廷的勾心鬥角,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被一位孤獨的老人軟語相求。再想想心中愛慕的那位大人,明顯,猶豫出現在阿貞的臉上。可是,這麼做,結果會是大人想要的嗎?還有……另外一個男人……雖然隔了段距離,她仍然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她敢喝那位對着幹嗎?

“阿貞,你也不想看到少爺以後孤獨終老吧?他這是逆倫之舉啊,以後會遺臭萬年,受盡世人唾罵的!”

遺臭萬年!

阿貞的心一緊!不,不可以。那位大人怎麼能有這樣的結局,他應該流芳百世而不是受人唾罵!

看到阿貞的動搖,樸老爹慈祥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