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密謀

坤成殿的宮人們都知道殿下是不會來坤成殿過夜的, 早早的熄了燈。可憐的王后娘娘大概對殿下死心了,以前還隔三差五的去給王送點心湯水,現在連殿門都不出。總是一個人獨處, 連膳食都是寶德一個人送進去。

熄了燈的坤成殿整個都靜悄悄的, 無人走動。

在王后的寢殿外, 侍女寶德卻領着一個內侍揹着人帶進了王后的寢殿。

“這是太安公給娘娘的密信, 太安公囑咐小人一定要親手交道娘娘的手上。”內侍畢恭畢敬的呈上密信。

王后示意寶德遞給她。信封上沒有字, 打開裡面還有一個信封,上面的字卻是蒙古文,寫着“寶塔實憐公主親啓”。

明滅的燭火下, 可以看見那名內侍骨骼高大,膚色粗黑, 眉目亦較高麗人些許不同。

“太安公有話要小人囑咐娘娘。魏王言道朝廷形勢不容樂觀, 娘娘欲謀之事恐有難度, 望娘娘三思而後行。王爺只能略盡綿力。”

王后取出信紙,上面同樣用的是蒙古文。王后就着燭光匆匆看完信, 然後將信湊到蠟燭火苗上燒掉。

沉着臉提筆寫了回信,封好,遞給信使。寶德又悄悄的領着人出去了。

王后撐起身子,從桌子後面站出來。她的肚子很明顯的鼓起來,走動時要用手撐着腰, 另一隻手愛憐的撫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 母親一定會讓你平安出生的。不只這樣, 母親還要給你這世上最好的。很快, 我們一家三口就會團聚的。

想起那封信, 王后又有些傷心。

嫁到高麗十幾年了,父王和兄長都忘記自己了嗎?什麼形勢不容樂觀?忠烈王以後, 高麗王的任免不過就是元朝皇帝的一句話而已。這有什麼難的!即使現在的局勢要求不能喝高麗撕破臉,但是女婿做高麗王和外甥做高麗王哪個哪個對蒙古有利父王都分不清了嗎?

王后期盼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孩子,不管你是男是女,母親都會讓你會成爲高麗的主人。

“娘娘。”寶德回來覆命。“人已經出宮了。”

“嗯。扶我出去。”

“最近幾個月本宮沒有出門,宮人們沒有異動吧。”王后一隻手搭在寶德的胳膊上。七個月的肚子讓初次懷孕的王后很疲累。特別是還要費勁心思的掩蓋。

“沒有。宮人們都以爲您因爲殿下的命令在傷心所以不願見人。”

“那就好。”

將王后扶到牀邊,寶德蹲下爲王后脫鞋,突然遲疑着說道:

“娘娘,萬一,殿下聽到風聲……”

“哼,他現在很快活嗎?我讓太安公幫了殿下一個大忙,他現在應該忙着收拾他的新寵……”王后的脣角勾起一抹笑。哼!殿下,你也爲把我軟禁在坤成殿我就沒辦法了嗎?不要忘了,我不止是你高麗的王后,我還是元朝的魯國長公主。

將來你也不要怨我,是你對不起我……這是你欠我的……而且,這只是一個前奏!

洪林啊!你現在好嗎?

你知道嗎?你就要做父親了。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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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老爹現在不要說好臉色了,連正眼都不會看樸勝基一眼。

樸勝基在他面前就是空氣。

樸勝基苦笑,也不理會老爹的幼稚舉動。依舊按時回樸府,天亮進宮。以爲自己心態夠好了,但孩子遲遲不到,心中的擔憂一日勝過一日。

從他和王第一天開始,他就確定自己不會有親骨肉了。這個孩子,將會繼承他的一切。在還沒有消息的時候他也會幻想自己會收養一個什麼樣的孩子。長什麼樣子,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是一個什麼樣的孩子?膽小?聰明?勇敢?魯莽?他甚至想過要怎樣教導一個這個未知的孩子。

因此,儘管素未謀面,那個孩子卻彷彿已經和他血脈相連。好像那就是他的親骨肉一般。

重活一世,他看淡了許多東西-權勢、財富、血脈。是不是親生的,乃至有沒有送終對他來說不再重要,他所考慮的不過是身邊人的感受而已。

喧喧嚷嚷的聲音從大門的方向傳來。

樸勝基收回思緒。

“少爺,有人帶着個小孩說是奉少爺的命令來的。”

樸勝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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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樸勝基沒有回宮而是託人告假。知道晚上宮門將閉的時候,樸勝基才匆匆返回。

樸勝基看了一天的娃娃,興致勃勃的盤算着怎麼把這個驚喜告訴王,熟料康安殿的宮人卻告知他王不在康安殿。

黃內官一向跟在王身邊,別的宮人怎麼敢打聽王的行蹤。樸勝基不知道王去了哪,只好耐下性子等。

這一等就等到月上樹梢。

等的人仍然不見蹤跡。

樸勝基擔心死了,別又遇見刺客——阿呸!烏鴉嘴!

一想到王可能有危險。樸勝基顧不得別的,急忙往侍衛所趕去——健龍衛改成了健龍軍,但宮廷防衛仍由健龍軍負責。

要去侍衛所的值房就會經過他原來在侍衛所的屋子。那屋子現在仍然屬於他,只不過他現在賴在了康安殿,那屋子就一直空着。

此時應該沒人的屋子卻透着光亮。走近才發現外面迴廊上還站着康安殿的宮人。

樸勝基先是鬆了口氣,然後疑惑王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招呼一聲,樸勝基便直接走進去,看見裡面的情形,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王端坐在正位,臉色鐵青。面前的桌案上擺着兩樣東西——一隻橘瓣形的白銅雕花手爐、一件豔紅的肚兜。

幾天不見的鄭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黃內官侍立在王的身後,眼中透着隱憂。

“發生什麼事了?”樸勝基看見那兩樣東西,心頭一跳。

“你還敢問發生了什麼事?”王把目光投向他,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怎麼有臉問發生了什麼事?”

樸勝基不用想也知道沒有好事,環視屋內屋外的宮人,帶着輕哄的口氣說道:“有什麼事回康安殿再說吧。”那件肚兜還是當初撞破慎妃偷情時他刻意留下的證據。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肚兜的一角還繡着一個“秀”字,那是慎妃的名字。要這樣貼身私密的東西做物證,當時的確是含有調笑的意味,現在竟成了炸彈。

額頭上有細汗冒出,樸勝基完全不覺。腦細胞飛速運轉,該怎麼說才行呢?那很明顯是女子的貼身物件,在他房裡發現,實在太引人遐思了。

樸勝基的沉默不語被王誤以爲是心虛無話可說,心頭一痛,桌上的東西都像刀子一樣刺得他疼痛難忍。

嚯的站起來,一腳踢翻桌案。白銅手爐咚一聲砸在地上,骨碌碌滾到牆角。

屋裡的宮人嚇得全部趴跪在地。

“那個女人送你手爐傳情,連貼身之物都留給你。你爲了娶她,竟將她偷渡出宮,欺上瞞下,濫用職權……你,你……”你竟然這樣對我!王的眼眶通紅,握成拳頭的手劇烈顫抖,彷彿全身都在哆嗦,氣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眼看王誤會了,樸勝基欺身上前,想握住王的手,卻被王揮手打開。

“不要碰我!”王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