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筆記

這種歌詞,分明就是讓我聽麴生情。

我忍住那股一涌而上的情緒,以玩笑的語氣問他:“你這是撥弄琴絃,還是在挑弄我的心絃?”

程佳華一臉無辜,他抱穩吉他說:“沒有啊,你說什麼呢?”

他轉過頭,深情的閉上眼睛,對着面前陶醉道:“我只是在借景抒情。”

借景抒情,還胸臆直抒呢。我不知道是程佳華是故意裝懵,還是情商太低,我回答他說:“抒情不假,但是你這情意抒得不是時候,而且還越抒越多。”

想起和你曾經離別情景。

我看着夕陽下的萬物,耳朵裡還在不停縈繞着這句歌詞。

夕陽給視野裡抹上一片金黃,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荒涼。但那股思念,的確是如刀。

“越抒越多?”程佳華問我。

我不想理他,擡起腿,換過身,跳下了護牆。我往木門走去,頭也不回的說:“是啊,越抒越多,都快憋死人了。”

和程佳華一起走到樓底,我果然看見越野車停在樓下。但只有辮子小楊一個人在打開的後備箱邊站着。辮子小楊正扛着個一個鐵筒子,一臉的童趣。他肩上的鐵筒子一定就是四零火了,沒想到他們把這東西也帶了回來。

他看到了我倆走過來,便將筒子取下肩膀,抓着四零火的提把對我道:“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我眯起眼睛,看向他手裡的四零火。如果不是這支四零火,也許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辮子小楊帶回來的這支火箭筒,沒有裝彈,就是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鐵筒子。上邊的黑漆,因爲長年累月的使用,早已被刮出底色。夕陽的暖調映在黑漆掉落的筒身,給人以滄桑感,像是一個退役多年,再也無法戰鬥的老兵。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杆鐵筒子,讓四個人丟掉了性命?

其實武器本身不會殺人,人才會。

我看了一眼後備箱,裡邊兒零星的放着幾盒彈匣,和幾桿步槍,堆在一個木箱子上邊兒。另外,還有十來條白色的小盒子。盒子中央印着醒目的宋體黑字:5.8普通彈。

槍和子彈下的那盒木箱子,上邊兒用黑漆噴滿了字,我湊過去一看,都是漢字,能認識。不過,這些字體看起來有些久遠,給人一種嚴肅感。就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宣傳標語經常使用的那種字體。

“7.62普(鋼)56式1100發(夾)全重27公斤”

木板上除了這些黑字以外,還有一大堆我不知道含義的數字。但不難看出,這盒木箱裡也全裝的子彈。

找來找去,就是沒有發現四零火的火箭彈。我對辮子小楊說:“這破鐵筒你撿來幹嘛,沒有彈頭,敲人還不如鋼管好使。”

辮子小楊拿上四零火瞧了瞧,接我話道:“好奇啊,這東西我只在遊戲裡玩過,拿着不挺有氣勢的嗎。”

“沒有彈頭,也就一個殘疾,哪能來氣勢,你見過沒有尖彈頭的導彈嗎?”我眯起眼睛,有些好笑的問他。

“那你說,”辮子小楊指着空空的彈筒問我,“這東西的彈頭在哪裡能找到,公安局,派出所,還是部隊裡頭?”

我對他搖頭,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往後指了指側翻着的皮卡車說:“我的建議是,別玩這個了,你瞧,那輛皮卡就是被這玩意兒給炸翻的,你找不到說明書,就別去瞎折騰,危險。”

“是啊,別玩。”程佳華取下揹着的吉他,附和我道。

“而且,”我又指了指四零火的尾端,“從這裡噴出來的火焰,你要是不注意,能把你燒成烤乳豬。”

辮子小楊看了一眼側翻着的皮卡車,又照着我的描述想象了一會兒,然後興奮的道:“這麼厲害?那我肯定要玩一玩,這比打子彈好玩多了!”

我無奈的搖搖頭,然後拿上幾條槍,和辮子小楊合力擡起那箱子彈,然後分給程佳華幾小盒子彈,運上樓去。

李工頭和陳莉姍早我們一步上了樓。剛進房裡,我就看到沙發邊上堆着好多槍支。再加上我們手裡頭的這些,足以武裝一個班了。看來爛耳朵趙那裡,存貨不少啊。但是我已經準備走了,如果他們願意跟隨我的計劃的話,這裡的大部分只能留給李工頭。

“吳林禹呢?”我問他們,房間裡只看到在清點武器的李工頭,以及在廚房啓開罐頭的陳莉姍。

李工頭幫我們接住木箱子,回答我說:“騎馬呢,可能晚些到。”

“騎馬?”我回問道。對啊,我這纔想起,兩匹馬都還在賓館呢。

“是的。”李工頭放下木箱,拍了拍手說。

沙發邊的槍堆裡邊兒,我看到了屬於我們的武器。王叔的七九衝,以及刻着我名字的那支五六式。但我現在不想再去碰這些東西。有的槍上邊兒,還沾着凝固的血液。我不忍去遐想,這些血會不會是段可的,王叔的,還是全部都是黑皮等人的?

人沒到齊,我也不好向他們說出我肚子裡的計劃。我在客廳裡站了會兒,然後走出門外。趴在樓梯間的鐵護欄上,我準備在這裡等待吳林禹回來,先詢問他的意見。

隔壁是張大叔和志娃的房間,門正開着。張大叔將防盜門的門鎖破壞掉了,自己做了一個簡易的門鎖。想到就要離開這裡了,我突然想進去轉轉。推開門,暗淡的光線下,屋內的事物不是太清晰。

但能看見客廳裡有張桌子,桌上擺着木製的棋盤,以及凌亂的象棋子兒。王張二叔就經常在這張桌子上下象棋,我也來玩過幾次。

空蕩蕩的水泥牆上,也能看清張大叔帶回來的那塊牌匾。上邊兒用毛筆字寫着“慎獨”。

跨過客廳,我隨意走進了一間臥室。臥室裡差不多都暗了,因爲張大叔自己做了一布窗簾,窗簾拉過來,傍晚時的光線就更透不進來了。

但臥室裡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模模糊糊的瞧見,窗簾邊上有一套桌椅,角落邊有長方形的牀墊。我走過去摸到椅子,坐了下來。桌子上邊兒堆着好多書,好多本子,有些亂。這肯定是張大叔的書桌。

正前方有一個翻開的本子,上邊密密麻麻的寫着好多字。這會是什麼呢?張大叔的日記?懷着疑惑,我推開壓着本子的一本書和鋼筆,抓起本子湊到眼前。但光線實在是太暗,鋼筆字潦草、細小、密集,我實在是辨認不清。剛準備帶出去看時,我又在桌上的書堆中摸到一支手電筒。

推開開關,終於亮起了燈光。我將手電筒架在腦邊,按着本子閱讀起來。

這有些像是日記,但更像是張大叔自我記錄的思緒備忘。

閒來無事,今天我又翻閱了一次《理想國》。粗略讀完,使我聯想起很多,聯想的內容,大都是關於這座城市的未來。在我們這羣人的努力之下,這座臭氣熏天的城市,稍微變好了一點。在還沒有其他人加入這裡之前,是該好好坐下來思考一番了。

幾千年前,在遙遠的歐洲,在那個還是以城邦爲單位的時代,這位哲學家就思考得更遠,將自己對理想城邦的構想,傾注於這本著作之中。這位哲人,將社會總歸爲一起,將城邦人民劃分爲了三個階級,分別是護國者、衛國者和勞動者三個階級。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有些籠統。但是,這位哲人,恰巧窺見了構造社會中的最重要一層社會分工。

一個社會的構成,商品經濟的產生,離不開社會分工。這是顯而易見的。

《理想國》剛開卷,就圍繞着“什麼是正義”的對話而展開的。作者柏拉圖,就借蘇格拉底之口,在解釋他對“正義”理解的同時,又將“社會分工”這個概念的重要性強調了一番。因爲這位哲人所認爲的“正義”,就是所有人力其天賦,專心做自己的事,不越級,不干涉他人。大家各司其職,你該是什麼,就去做什麼。分工明確,城邦,或者說是社會,才能良性發展。

關於該書裡的其他觀點,我不想去探討,因爲我不是來記讀書筆記的。我記錄下今天所想的原因,依舊是因爲那個拋不走的問題如何在這座空城裡,建立起秩序?

上次和那個大學生交換觀點之後,這個問題一直在我的腦海裡徘徊。有些困,讓我理一理思路。

下一個段落裡,字體粗細不太不一樣,或許是張大叔換了一支筆,也可能是兩個段落之間隔有時間段。我抓了抓頭髮,繼續往下讀去。

所謂社會秩序,就是用一套成文的規則,將人類獸性、非理性的那一部分規訓住。說白了,整個人類社會,就是化性起僞,講經頌德。但也只有這樣,整個社會才能穩定,才能向前發展。因爲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不論是放任,還是壓抑住人性,絕不會有好結果。

而人性這東西,又甚是複雜。

我認爲,人性是伴隨着智慧而產生的,也就是人類所具備的綜合特徵、基本屬性。高等智慧的產生,使人類學會了思考,學會了理性分析問題,從而發揮主觀能動性,使周圍的客觀事物,符合自身的利益。

我們腦中的智慧,是一切的根源。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會先經過腦裡的智慧,權衡利與益,再計劃步驟。

我們爲什麼不說豬性、狗性,卻偏偏有“人性”這一說法?原因是,人類有理性,也有獸性。這兩種本能,在不同情況裡,是會發生轉化的。我的看法是,越是艱苦的環境,越能將人類的獸性激發而出。

現在的環境,談不上是艱苦。但無疑,現在的世界沒有監督,很自由。昨天和王軍英大哥談到了擺路障的問題,我能聽出,他其實很反對我這樣的做法。他認爲,我們這樣做不會有什麼用,因爲我們的人手根本不夠,路障設在那裡形同虛設,還容易把別有用心的人引來。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如果不用這種方法,我們就要騰出本就稀少的人手出去尋找活人,這會影響其他的步驟。而且,我覺得他的看法有點消極,他認爲找上門的都不會是好人。但我覺得,所有活下來的人,都是經歷過社會規訓的,大部分人都還帶着良知,帶着道德。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會退化,會有二心。但那畢竟是少數。在沒找到其他有效的辦法之前,還是就照現在的樣子吧。

放任人性容易,壓抑住卻難。我有些拿不準,我提出的五條戒律,會不會讓這座城失掉吸引力。在外自由慣的倖存者們,看到木牌上的條款,肯定也會開始權衡,到底是外邊兒的自由放任好,還是更願意進城享受安寧?

這個我倒不擔心,因爲這五條戒律,是符合以往社會的價值觀的。願意接受這五條的人,纔是我願意看到的人。如果不能接受,就說明他本就有劣根,不來最好。

但是王軍英大哥所說的問題,確實不能忽視。明天我得找他好好說說,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

翻往下頁,仍是滿篇的小字。

我又發現,“秩序”問題的核心,應該是如何在紛繁的人性之中找到一股牽引力,使他們有慾望投入進社會的再生產。

且說回《理想國》,縱觀歷史,要有“正義”的分工,就離不開私有制、個人財富的的產生。我記得,馬克思曾在《資本論》中的註釋中裡寫道: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家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資本家就敢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家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如此可見,人類對財富的嚮往,像是一股巨大的牽引力,拉動了每一個人的勞動慾望。說直白一點,人性其實就代表着慾望,而“財富”就能囊括人性之中的物慾。可現在,因爲一場事故,整個社會就破碎了。社會財富徹底的完全公有,經濟意義上的“財富”早已消失。再加上人少物多,每個人都可以是物質上的百萬富豪。這股牽引力,自熱而然的就消失了。

而且沒有秩序,沒有監督,用不着財富,獸性露出的人,完全能輕鬆、毫無阻礙的滿足自身慾望。更不會有犯罪這一說。犯罪代表着不正義,那做什麼事在當下才能代表“正義”呢?這個問題,我想就算是蘇格拉底來雄辯上兩天,也不會有結果的。

想要在如今的世界裡找到一股“財富向”之外的牽引力,這有些難。至少我現在還沒有找到。也許被我們搬空了死人的這塊區域,對城外遊離的人們來說會有一定吸引力。但這還有些不夠。

重建社會,恢復往昔,可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世界不能就這樣混亂下去,可是重建,如何重建,難吶!

第36章 兵戈第127章 求援第46章 虛驚第65章 紙條第109章 慎第179章 嗜血第74章 其他人第43章 人?第213章 間諜第120章 CAVATINA第17章 希望第205章 偵察第185章 突遇第157章 解放軍第33章 故事第200章 樂業第109章 慎第29章 狼第218章 同志第18章 奇遇第40章 城第45章 立山爲王第142章 出殯第235章 血書第107章 饕餮第71章 撕臉第142章 出殯第114章 爛耳朵趙第87章 搖滾青年第198章 淬火第58章 談話第93章 第一步第164章 搏鬥第34章 越省第148章 夕陽第124章 鋼鋸第225章 中間第99章 馬蹄聲第158章 山林第11章 新人第67章 先人一步第116章 智豬博弈第101章 旺財第77章 基督山伯爵第34章 越省第111章 麻煩第278章 往事第215章 煙花第57章 陳莉姍第224章 圍困第191章 戶籍第236章 絢爛第81章 黑白無常第144章 整理第90章 新計劃第21章 螳螂和雀第58章 談話第134章 華容道第54章 疑惑第103章 草場第236章 絢爛第154章 鐵軌第12章 故事第239章 彩蛋:輪迴第34章 越省第175章 格洛麗亞第152章 別離第77章 基督山伯爵第213章 間諜第29章 狼第68章 前奏第221章 換裝第137章 意外第11章 新人第36章 兵戈第112章 麻煩第169章 諾亞方舟第226章 談判第159章 等車來第132章 遠光燈第21章 螳螂和雀第68章 前奏第25章 旅程第16章 家第30章 星星點燈第74章 其他人第192章 隱情第180章 15%第129章 李工頭第42章 搜刮第216章 地獄高速第192章 隱情第196章 制度第161章 日記第202章 猜想第97章 開鎖匠第225章 中間第108章 摩西十誡第26章 國道第159章 等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