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欠的誰的債。
偌大的森康公司陷入了一片寧靜的黑暗,只有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在鋪滿着光滑的大理石臺階上。執行董事的辦公室還亮着,像是黑暗中一隻微小的螢火蟲,王昭在燈下看着白天簽署的文件,正是因爲他的事無鉅細的認真和晝夜不分的勤奮,才讓康森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
他的手機響了,王昭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青梅,他心裡想那個丫頭已經請了兩天的病假,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他撥通了電話。電話的那端很吵,有嬉笑聲,吵鬧聲,汽車的鳴笛聲。他餵了兩聲,便聽見青梅混亂的模糊不清的說話,他能聽出來她是喝醉了。青梅吵着嚷着說要見他,他擔心他一個女孩子,醉酒在街上會不會不太安全。便問了她在哪裡,起身去接她。
街邊的大排檔很多,王昭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青梅說的地方。他看到青梅一個人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擺着一盤燒烤,還有五瓶綠色的啤酒空瓶子。
那些綠瓶子在黃色的渾濁的燈光下,反射出神秘的光芒,像是一塊塊祖母綠的寶石。
她伏在桌子上,明明已經醉了,還拿着手中的杯子向嘴裡灌。因爲找不到嘴,杯子裡的啤酒全部灑在脖子上。她還在笑,笑的很妖治。王昭坐在她的旁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青梅那樣頹廢,絕望的模樣。他對她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青梅微微擡起在桌子上的頭,斜着眼看他,她反應過來是王昭,笑的更厲害了。她的嘴脣上塗着很濃的口紅,眼睫毛因爲塗着睫毛液又黑又密,眨眼間像是黑色的蝴蝶撲閃着翅膀。她坐起來,把雙臂搭在王昭的肩上,頭側斜着,想要吻他。王昭推開她,眼裡不經意流露出一絲厭惡,平靜地說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青梅的臉變得扭曲,她喊道:“你還是喜歡東子對不對?你還是忘不了她?”她傾斜着頭,咧着嘴:“可惜三天前他的父親死了,而你就是袖手旁觀的兇手。你知道嗎?那天東子來公司找你的時候,我告訴了她你家的地址,可是那晚你在外地出差,怎麼可能會在家?她在你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夜,她會恨你,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王昭壓抑住情緒,他站起來,想要扶起青梅,嘴裡只說道:“你醉了。”
青梅見他毫無反應,便哈哈大笑,笑的淚都出來了:“你知不知道,東子她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她只是騙了你。那年她二十歲生日,因爲和你大吵一架而傷心欲絕,纔會和白羽一起去KTV唱歌。那晚是她第一次喝酒,爲了你,爲了傷情,那晚她也失去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她想給你一個完整的自己,想着自己配不上你,所以纔會騙你!她一直求我不要和你說,她真是傻,真是我見過的最傻最傻的女孩兒。”說到最後,青梅自己嗚咽起來,也許是爲了兩個人都得不到好的結局而悲傷。
“東子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麼忍心騙她?”王昭終於喊了出來,他哭了。
青梅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喊着:“對不起,對不起..。”
記憶一點點漫上她的心頭,全是她和東子一起的情景。剛到宿舍的時候,她第一次見到東子,東子是一個娃娃臉的長不大的小丫頭。開學第一天,她的茶瓶破了,東子很勤快地拿起拖把,把地上茶瓶裡灑的水拖乾淨。東子是一個愛粘人,又很怕孤單的姑娘,東子總是喜歡粘着她,像是一個跟屁蟲。她們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上課,一起參加舞會,一起討論喜歡的男生。她記得東子對她說:“青梅,可能在你的心裡我不是那麼重要,但是在我的心裡,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樣存在的。”她只是笑笑說:“傻東子。”東子把頭傾斜,用額頭輕輕碰着青梅的額頭,兩個人相視而笑。
她不是故意喜歡上王昭的,可是他是那麼優秀。青梅她自從做了他的秘書,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深陷其中。
王昭站起身來,掄起一個酒瓶子,朝着地上重重地砸去,酒瓶渣四濺,多像他們的青春。
瘋過了,青梅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醉時醒,醒時醉,對於她來說,早已分不清了,何時是醒啊,何時是醉。
王昭將青梅送回了家,又開了一瓶白酒。
他沒有開燈,屋裡的表是擺鐘,每每準點,鐘擺就會碰撞,發出金屬的渾濁的聲響。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看到已經是十二點整了。
他很平靜地喝完一杯又一杯白酒。直至理智沉睡,情感甦醒的那一刻,他哭了起來,像一個孩子,自言自語道:“東子,你還要騙我多少事,你還要騙我多久。”
他忽然想起在人海中,他拉住東子的手。
“這一次,我絕不會放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