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冬天,陽光可以沒有阻礙地照在大地上。明晃晃地一片亮‘色’。北風,呼呼地吹着。
陽光給人一種錯覺,讓人做夢,覺得這個季節溫暖的很。可是,再暖的陽光也無法改變冰冷的事實。就像是,陽光下一種揮之不去的憂傷。
東子那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羽絨服,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襯得她更加安靜。她揹着帆布包,橫跨校園,準備到圖書館看書。
因爲是早上九點,圖書館裡沒有什麼人,只有勤工儉學的學生在圖書館做值日。
她把書包放在一把椅子上,就穿梭在書架間的走道里。
可能是因爲圖書館還沒有收拾好的緣故,書架上的書零零散散地放着。書架的很多地方,都‘露’出了空隙。東子在C區的書架旁站住了腳步。一本名爲《胭脂扣》的書吸引了她,在書的封訂處,用楷書寫下一行小字。只見上面寫着:“癡男怨‘女’,悲歡離合。”她伸出手,正想把那本書從書架上取下。可能是因爲她太過用力,倚在這本書前的兩三本書,傾斜着,從書架上滑落。
圖書館很安靜,這樣的響聲格外的醒目。她忙蹲下身子,去拾這些書。那本《胭脂扣》落得離她最遠,她先把自己離得書拾起來,抱在懷裡。
等到她伸出右手,正要拾起那本《胭脂扣》時,幾乎是同時,另一隻手也五指緊扣那本書。東子的中指正好與那手的食指相觸。她微微愣了一下,這樣的時間空隙,那本書已經被另一隻手拾在半空。東子站起身來,她此時正靜靜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那人伸出手,把書遞給東子,嘴角還留着笑。說道:“怎麼,不認識我了?”東子忽然想起那次舞會,憨憨地笑道:“怎麼會呢,白羽,我記得你。”
“這本書我看過,莫非你也喜歡?”白羽問道。
“不是,這本書是我剛剛偶遇來的。”
“哦,這樣啊。”
“不過你喜歡這本書嗎?”東子問道。
“還可以,談不上喜歡的。”
“這本書好看嗎?”
“你看了纔會懂的,我說不清。”
“想不到你還會看這種雜書啊。”東子的臉上劃過一絲俏皮的笑。
“嗯,偶爾,我們先去那邊的凳子坐下吧。”
“好。”她點了點頭。
東子看了幾章,覺得這本書寫的着實不錯。恍惚着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了。
等到十一點,圖書館要關‘門’的時候,兩個人才起身要走。
在回宿舍的路上,東子問白羽:“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你怎麼會喜歡看這種‘癡男怨‘女’,悲歡離合’的書?”
“想聽實話嗎?”
“嗯。”
“這不算什麼問題,也不是每一個問題都有答案。你如果真想了解,你倒可以深入瞭解我。”
“哦,這樣啊。”
白羽看着東子呆呆的樣子,就總是忍不住想笑。
他接着說,“當你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你纔會懂得這本書的意思。也或許一知半解,甚至誤解,但你總會找到自己的答案。”
“哦,但不懂的地方,我可以請教你嗎?我覺得你在文學領域頗有造詣。”說着說着,東子臉上‘露’出傾慕的表情。
“這倒談不上,‘交’流心得是可以的。”
後來,他們兩個便經常聊天。
後來,東子喜歡上了李碧華,那本《胭脂扣》的作者,也喜歡上了張國榮唱的那首《胭脂扣》的主題曲。
東子還記得,那是那一年的初雪。
那天晚上,雪如梨‘花’一樣盛開,漫天飛舞。
白羽走在校園裡,他在路燈下站住。
他給東子發了短信:“要看雪嗎?夜晚裡的雪很美,而且是初雪。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去看雪?我在‘操’場等你。”
東子當時正宅在宿舍裡,青梅和她新‘交’的男朋友出去看雪了。她很想去看雪,所以就答應了。
晚上的雪,是零星的。在夜‘色’裡,雪無法被眼睛分辨出,只有觸及的涼意。‘操’場上有些地方已經被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東子和白羽並肩而行,白羽的個子高過東子。雪落在東子的頭髮上,她看起來很安靜。
白羽忽然對東子說:“每一個安靜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夢想,你的是什麼呢?”
東子仰起頭,一片雪‘花’落到她的眼皮上。
白‘色’的雪,但天空卻是灰的。
她忽然很想說,她的夢想就是能夠有一天嫁給王昭。可是這樣的夢想,說出來,大概會被嘲笑的吧,她低頭一笑,說:“我的夢想,就是能夠成爲一個偉大的人。”
“怎樣纔算偉大呢?”白羽問道。
東子只是想搪塞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認真。
她只好說:“我也不知道,那你呢,你的夢想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一天能夠寫書,如果足夠幸運,成爲大作家最好。”白羽回答。
“哦,相信你。”東子答道。
“每一個安靜又喜歡文字的人都有一個故事,但是不知道你的故事是什麼?”白羽問道。
東子想了一會兒,她問白羽:“你離家出走過嗎?”
“沒有,那樣會讓父母傷心的,我一般不會做那麼瘋狂的事。”
“我有。”
白羽望着東子,他看到又一片雪‘花’飄在東子的額前。融化了。‘操’場旁體育中心的屋子,裡面的燈仍亮着。有些學生在裡面打羽‘毛’球。微弱的白光從窗戶裡透出來,照在東子的側臉上。
“以前我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生命都不要了,喜歡到離家出走。可是最後,還是沒有結果。可能沒有緣分吧。可能,這就是我的故事。”東子想到自己失敗的初戀,不免心裡悲傷了一陣。
“不過現在我該知足了,現在的我的他,對我很好。”東子接着說。
白羽停下腳步,他蹲在地上的雪前,手掌埋在雪裡面。很涼。
“好涼的雪,可能每個人的青‘春’都有一段疼痛吧。就像《胭脂扣》,求不得。”聲音很輕,比雪落的聲音還輕。
東子就站住原地,她擡頭看着天空,零星的雪,幾乎把她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