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看一眼,便是劫數,在劫難逃。
東子後來總是在想,如果她沒有遇見白羽,她的人生,會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因爲是元旦,本來側重於理工科的學校也舉辦了一場舞會。校園裡樹上都掛滿了彩燈,一片火樹銀‘花’。
青梅硬要拉着東子去參加舞會。那天青梅在東子的耳邊囔囔着:“東子,我要給你做做思想工作。你知道大學舞會意味着什麼嗎?它意味着你可以認識到更多的帥哥!雖然呢,你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但是呢,帥哥是永遠都不嫌多的。再說,你閨蜜我呢?還是沒有男朋友的人,你忍心讓我孤獨到死去嗎?”東子見青梅說的話越來越不靠譜,就趕緊堵着她的嘴,說:“好好好,哪敢耽誤我們青妹妹的終生大事呢,我去還不行嘛。”
在要踏出宿舍的一瞬,東子朝宿舍‘門’後的鏡子裡看了看,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抽’了一下。這,這麼妖媚的風格,根本不是她的一貫作風嘛。她又轉過頭看了青梅一眼,她臉上的妝不比東子的淡多少。她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只因爲青梅說:“美貌,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然後便拉着她,硬要給她化妝。儘管她不適應這樣的風格,但她不得不承認,鏡子裡的自己,很美很美。緊貼額骨的鬢髮,如柳的眉,細若遊絲的眼線在眉角微微上翹,濃密的眼睫‘毛’,遮不住眼睛裡那兩顆明珠似的瞳仁。嘴‘脣’像兩片薄薄的櫻‘花’瓣,合在一起。她站在鏡子前,忽然想起,如果王昭此刻在她的身邊,那他,應該也是喜歡自己現在的模樣。如果此刻是她最美的模樣,她最想讓王昭看到。她側過身,在鏡子裡留出一副側臉,眼睛似睜非睜,伸出右手,朝前微微翹起蘭‘花’指。當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那個越發成熟,越發嫵媚的自己,她着實被嚇了一跳。青梅的妝畫得很濃,如果將東子比作櫻‘花’,青梅便是芙蓉。她本來就生的一副‘玉’容,這樣一番打扮,便只有國‘色’天香來形容了。
東子的學校是沒有禮堂的,所以舞會只有在文體中心舉辦。因爲是學校‘性’質的舞會,參加的有各‘色’各樣的學生。
第一曲是兔子舞,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排成一個長隊,在偌大的舞廳裡折了幾折。跟着音樂的節奏,又蹦又跳,舞會上的氣氛驟然上升。東子排在青梅的後面,她本來安靜的臉上也‘露’出歡快的笑容。
第二支舞是圓珠舞,學校的舞團站在舞臺上,邊跳邊教着臺下的人羣跳舞。
圓珠舞是需要男‘女’對跳的,青梅早早便在跳舞的人堆了找了一個男舞伴。東子看了青梅一眼,覺得青梅的重‘色’輕友真真是到了極點,她不好意思和別的男生一起跳舞,又覺得不跳舞站在舞廳中間不好,便打算退到舞廳角落的椅子上,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在她退出舞廳中心的時候,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舞廳裡的人本來就很多,被人擋道純屬正常。她也沒擡頭,只淡淡說一句:“那個,麻煩讓一下。”
那個人影一動也不動,東子覺得可能是她說話的聲音太小了,而舞廳裡的噪音太大了,他沒有聽見。所以,她又說了一句:“麻煩讓一下。”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明顯提高了。
可是那個人沒有絲毫移動的想法。東子有些生氣了,她覺得這個人太沒禮貌了。她擡起頭,正想和那個人辯駁。當她擡起頭,和那個人對視的那一眼,她呆住了。
許是光線的緣故,她忽然覺得那個人的臉上像鑽石一樣,閃爍着白‘色’的星星點點。眉骨入畫,就像是民國時期錦衣‘玉’食的少爺。如果不看他額前濃密的短髮,還真能以爲他是‘女’孩子呢。他就那樣站在那裡,即高傲又優雅。在眉眼間,竟然能看到一絲淡淡的憂傷,那種氣質就像是與生俱來的。
本來兩首歌之間的休息時間就短,在加上那個人的擋道,東子還沒出去舞廳,圓珠舞曲就已經響起。
東子面前的這個人,忽然對東子說:“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許是她的鼻子出‘毛’病了,不然她怎麼會聞到一股淡淡的櫻‘花’香。她忽然腦海裡浮現出一片落英繽紛,遺世獨立的櫻‘花’叢。大片大片的櫻‘花’,從四面八方,輕輕地飄來,輕似羽‘毛’,鋪天蓋地。而這樣的景‘色’下,背景是一座白雪皚皚,冰雪常年不化的雪山。白‘色’與淺粉相互襯托滲透,顯得益發純潔與可愛了。
東子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忽略了面前的這個人。
那個人似乎很有耐心,又說了一遍:“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東子忽然從幻想中驚醒,她木訥地點了點頭。後來她總是在想,她爲什麼要點頭呢。應該是在她小學的時候,上課總是跑神,老師提問她的時候,總是說些判斷題,比如是與不是,她總是點點頭,一般都是對的,能‘蒙’‘混’過去。或許,這個叫做,潛意識?
那個人很快便一隻手拉起東子的左手,十指相扣,一隻手便把東子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東子的反應太慢,她剛想說不合適,已經被那個人引導着跳了幾步。
當然,她也狠狠地踩了那個人幾腳。踩完之後,她會以十二萬分的歉意說一聲,“對不起。”歸根結底還是她自己太笨了,肢體不協調。那個人只是在被踩的那一瞬間,‘露’出了比較猙獰的面目,之後便雲淡風氣地說了聲,“沒事。”東子倒是‘挺’佩服他的耐心的。忽然覺得他有些像革命烈士一樣的崇高。
那麼近的距離,東子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怎麼說話。
那個人說道:“我叫白羽,你呢?”
“我叫東子。”許是太緊張了,她差點把“東子”說成了“青梅”。她也在心裡默唸着:“青梅,你有點良心就快來救我!”
可是她四下打量,還是沒見青梅的影子,她覺得青梅應該是和某某帥哥中途出去廝‘混’了。想到這裡,她不免心頭一涼。
她沒想到,跳舞也是這麼費體力的事。跳到第五支舞的時候,她跳的已經不能被稱之爲圓珠舞了,而應該被叫做“踩腳舞”。因爲體力不支,她以更大的頻率踩到白羽的腳。
白羽看出了她很爲難的樣子,就對她說:“不如不跳了,我們中途溜出去?”
東子頓時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地。她其實早就不想跳了,只是礙於白羽的面子,不好意思拒絕。東子跟在白羽的後面,他們兩個一起從後‘門’出去。
嘈雜的舞廳被遠遠地甩在身後,在眼前的,只有夜的靜謐。
月是朦朧的,星光卻很明亮。從遠處不知名的地方,冉冉升起一顆孔明燈。橘‘色’的光在夜空裡飄‘蕩’,帶着祈福。
他們兩個在‘操’場上,比肩散步。
東子不知道爲什麼,她和這個名爲白羽的男生,怎麼有那麼多的話。白羽,就像是她認識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樣。
那天就像是黃粱一夢。東子和白羽沒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因爲白羽問東子的聯繫方式,東子只說:“何須掛念。”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樣。
可是劫數,不是註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