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下了車，北風呼嘯中，只見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橫躺在馬路中間，離車前保險槓，大概還有半米左右的距離。
耗子緊了緊衣領，快速的察看了一下車前，以及男子的情況，心裡便有了數。
楊飛探頭問道：“怎麼樣？”
“飛少，沒事。”耗子掏出煙盒，叼了支菸，蹲在男子身邊，一邊吸，一邊問道，“大爺，地上冷嗎？”
“冷——”
“那你起來唄？”
“不起！”
“得咧，那你老人家慢慢躺着，我倒車從你身邊開走了啊。”
“你不能走！你撞了我，你想跑？沒門！”
“大爺，你說話得憑良心，我哪裡撞了你？”
“你的車撞了我！”
“撞了你哪裡？”
“我的腰！痛！”
“大爺，你裝得太不像了。車子撞到人，會留下碰撞痕跡的，可你看我的車身上，分明沒有任何痕跡啊！”
“你？你想賴皮？你休想！這是我們村的地盤，我喊一聲，就有幾百個人過來！到時你這外地車輛，可就走不成了。”
“大爺，你這是欺負我們外來的車輛啊？”
“五百！你就走。”
“大爺，你要是拿個碗，柱根柺杖，站在路邊，叫我行行好，我估計就給你五百了。可是，你這麼訛人，別說五百，我五分錢也不會給你！”
“我可叫人了！”
“嗯，你叫，我順便幫你報個警！”
“你這外地人，咋不上道呢？你撞了我，我只要你五百，你花錢免災啊！”
“大爺，錢，我肯定是不會給你的。我不着急，我沒什麼要緊事情。你老人家就躺着吧，千萬別起來，不過，這麼大冷的天，要是感冒了，或是凍壞了，後果自負啊！”
大爺着急了：“小夥子，你沒有五百，你給我兩百也中啊！這大冷的天，你也不想陪着我受凍吧？”
耗子冷笑道：“大爺，你看看我們這車，這車是在你們省城找人借來的，這車放在車庫裡很久了，所以車身上全是厚厚的灰塵，你要是真的撞到了上面，最起碼這前面的灰塵，會被你擦掉吧？可惜，你看看，這灰塵齊齊整整的呢！”
大爺擡起頭，看了一眼車身，懵住了：“小夥子，你怎麼這麼不愛乾淨呢？這車比我的鞋底還髒！”
耗子道：“大爺，你這一套，我走南闖北的，看得多了！你訛不了我！識相的，你起來離開，我不管你接下來去訛誰，跟我無關了。你要是不想起來，隨便你吧，我走了。”
大爺顫悠悠的起身，一邊朝路邊走，一邊指着耗子道：“算你狠！”
耗子搖了搖頭，上了車，把剛纔的事告訴了楊飛。
陳沫聽了，哭笑不得的道：“怎麼還有這樣的人？這老人家，也太壞了吧？”
楊飛淡淡的道：“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陳沫樂不可支的道：“你這話好有哲理。”
楊飛道：“耗子，走吧，我們先去縣裡的工業園區看看情況。”
“好咧，飛少。”耗子啓動車子，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只見那個大爺還指着這邊，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
車子絕塵而去，很快就進入了縣城。
楊飛看到整齊乾淨的縣城街道，對慶元又產生了稍微的好感。
乞丐也好，壞人也好，每個地方都會有，楊飛不會無腦的地域黑，更不會先入爲主，因爲一個碰瓷的老人，就否定慶元縣。
縣城面積不大，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工業園區。
園區在縣城的郊區，這也是園區設置的標配，因爲環保和工業垃圾處理等問題，城市中心一般不會設計園區。
說是工業園區，還沒有桃花村工業區的面積大，工廠也沒有桃花村的多，更沒有那邊的整齊美觀。
乍然之間，楊飛還以爲回到了以前的南化廠廠區，老、舊、灰敗，了無生氣。
偶爾有幾個工人走過，好奇的朝陳沫投來驚豔的一瞥。
楊飛的車子停在園區外面，他們三個人是走進來的，門口雖然有門衛，但也沒有過問。
三人圍着園區走了一遍，楊飛心裡大概有了底。
這時，兩個保安模樣的人跑過來，喘着氣，問楊飛他們道：“同志，你們幹什麼的？留意你們很久了，你們不是咱們這廠區的工人吧？”
楊飛淡定的道：“不是。”
保安道：“你們有什麼事？”
“就過來看看。”楊飛道，“不能看嗎？”
“看什麼呢？”保安有些警覺的道，“外面那輛省城牌照的車，是你們的？”
“是的。”
“同志，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保安心裡有懷疑，但見楊飛三人穿着光鮮亮麗，也不敢隨意放肆。
楊飛揹負雙手，笑道：“你看我們像做什麼的？”
“同志，你們不會是上面來檢查的吧？”保安小聲的問道。
“哈哈哈！”楊飛打了個哈哈，問道，“那依你之見，我們是檢查什麼的？”
“環保？消防？”保安自行腦補。
楊飛覺得這人頗有意思，有意和他攀談，便故意不說破，緩緩說道：“你們這工業園區，還怕別人來查環保和消防嗎？”
“這個？不是怕，而是你們這樣暗訪，我們看了心裡不踏實。”保安道，“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楊飛道：“我們沒有進廠裡看，不知道你們這裡的消防怎麼樣，不過，看這排汙，還有這空中的異味，我大概可以猜到，不管是環保，還是消防，你們園區，沒有幾家工廠是達標的。”
保安聽得心驚肉跳，兩人對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人轉身就跑。
楊飛知道，那人多半是去通知上面的人了。
“我們走吧！”楊飛懶得理睬他們，說道，“去縣府看看。”
保安一聽這話，更加篤定無疑，點頭哈腰的道：“同志，招待不週，請到保衛崗喝杯茶再走？”
楊飛擺了擺手，徑直走了。
保安摘掉帽子，發現大冷的天，腦門子居然冒出冷汗來了！
看着楊飛他們大搖大擺的背影，保安喃喃的道：“乖乖不得了，這一行人真的是上面下來檢查工作的？也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縣裡那幫老爺們，怕是又有好戲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