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

心兒不妨他這麼說, 擡眼瞧到他正望着自己, 忙低下頭,只輕聲說道:“三爺說的是。”

他見她垂下頭去, 並不接話,便說:“那心兒姑娘保重, 仲彥待姑娘甚是細心, 我想姑娘定不會受什麼委屈。此去西北, 還不知何時才能回都城, 就此先別過了。”

心兒見他言辭誠懇, 心下一暖,想到他對西北並不熟悉,便說道:“心兒謝三爺關懷。聽聞西北晝暖夜寒,又時常風沙滾滾,三爺此去定要保重身子。”

他沒料到她會說出關心自己的話, 心中不由得歡喜起來,忙說道:“多謝心兒姑娘關懷, 我定會謹記在心,若他日得勝而歸, 還望姑娘不要忘記答應我的東西。”

心兒點點頭, 說道:“三爺既然如此在意,心兒必定做好了, 等三爺成親時作賀禮相送。”

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但見她已低下頭去, 便輕輕點點頭,說:“也罷,就此別過了。”

心兒輕輕福了個身,擡眼望了他一眼,便轉身往沈府的方向走去。

嶽明屹望着她那石榴紅的背影緩緩走遠,夕陽照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彷彿覆了一層橘紅的輕紗,發間的兩朵玉梅,也泛着橘紅的光澤,如同她臉頰上的紅暈,若隱若現。直到她一轉身進了沈府大門旁的巷子,再也瞧不到了,他才若有所失地低下頭,心中不知怎的竟泛起絲離別的哀愁來,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大步去了。

心兒徑直走到沈府大門旁,轉身進了一旁的巷子,這巷子裡有一個偏門,正是丫鬟小廝們出入的門。

剛走入小巷,不妨聽到身後有人在叫 “心兒”,她不知是何人在叫自己,便停下了腳步,還沒來得及回頭細看,不妨身後那人忽得上前捂了她的嘴,心兒吃了一驚,忙鬆了挽着包袱的手,要上前抓這隻手。還沒抓到,她的雙手就被另外一人牢牢扣住,綁在身後。

她害怕了起來,忙想呼喊,可卻發不出半點聲響,那綁了她手的人又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硬生生地塞到了她口中。二人見四下瞅瞅無人,便將她推推搡搡帶入了橫着的一條小巷中。

心兒仍有些驚恐地打量着面前的這兩個人,都是小廝的打扮,其中一個賊眉鼠眼,正是那日用熱茶燙了她的秦五,另外一個身量略小些,鬼鬼祟祟地躲在秦五身後,眼神中倒流露出些許害怕的神色。

心兒心下盤算着:自己與秦五並沒有什麼往來,甚至都不曾說過一句話,他如何會綁了自己呢?他爹秦大爲了大爺送了命,大爺對他們孤兒寡母諸多照拂,聽說他討了好差事,想必也是諸事順心,怎麼偏偏來尋自己,瞧他面露兇光的樣子,竟像是同自己結了仇一般。

秦五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便上前伸手捏着心兒的下巴,擡起她的頭,衝一旁的小廝說道:“你瞅瞅,這相貌倒也不差,臉上可真嫩啊,若是落下幾道疤,日後連人都見不得了,何況還想在主子旁邊伺候呢,呸。”

心兒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倒吸了口氣,難道他是要毀了自己的臉?她不由得泛起一絲寒意,一陣陣的恐慌慢慢傳遍了全身。

一旁的小廝似乎稍微放鬆了些,附和着說:“五哥說的是,這丫頭一看就是個狐狸精,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一門心思討好主子,不把旁的丫鬟放在眼裡。”

他這一番添油加醋,秦五更加得意了,說道:“連你也瞧出來了,可見這賤人在二少爺身邊沒少使壞。”他一面說着說着,竟一面從綁腿裡抽出一把短匕首來。

心兒心中一驚,這匕首泛着清冷的光澤,漸漸貼近了她的面龐。

一旁的小廝見他真的動起刀子來了,倒是有些怕了,怯生生地說:“五哥,你莫不是是真的要把她的臉給毀了嗎?”

秦五略收了匕首,瞧了那小廝一眼,輕蔑地說道:“那是自然,我既然答應了她要給這小賤人點顏色看看,讓她不能在二少爺身邊伺候,自然要說到做到,否則日後我在她面前還怎麼擡得起頭來。”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低落了些,說道:“何況她現在本就瞧不上我,見我就躲。”

心兒瞧他略收了匕首,忙穩了穩心神,這個“她”是誰呢?秦五竟爲了“她”要毀了自己的臉。忽然,她腦中出現了香秀那嬌豔的面孔,又想到那日瞧到她落荒而逃的樣子,心想這個“她”八成便是香秀了。可轉念一想,自己近來並沒有同香秀講過話,更沒有差遣過她,她又是爲何要託了秦五來綁了自己?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一旁那小廝說道:“五哥,您現在在沈府裡可是有頭有臉的人,還有什麼丫鬟能瞧不上您,我看她只是怕羞,這不今日遇到五哥就沒再躲,還託五哥幫她的忙。”

被這小廝這麼一說,秦五又高興起來,對着那小廝說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自從我手上有了銀子以後,我便常去府外買些小玩意給她,她有候倒也是收的,瞧到我似乎也沒那麼厭煩了。”

那小廝連連點頭,說道:“可不是呢,五哥現在手上有銀子,還有體面的差事,縱是她長得像天仙似的,也抵不住五哥這日日好言好語的。”

心兒見這二人將自己晾在一邊,自顧自的說起話來,便也略鬆了口氣,只一面靜靜聽他們說下去,一面盤算着怎麼從這巷子裡逃出去。

那秦五心中更加歡愉起來,問道:“那你說,日後她肯不肯從了我?”

一旁的小廝忙點頭說道:“這還用問?她日後肯定會從了五哥的。五哥一表人才,她若是跟着五哥,日後吃香的喝辣的,過不完的好日子,倒是她的造化了。”

秦五聞言,頓時眉開眼笑起來,說道:“我能瞧上她,不過是長得有幾分姿色罷了,可她那脾氣可不算好,日後還得改改她這毛病。”

一旁的小廝忙點頭稱是,說:“五哥說得沒錯,她那長相是夠水靈,如今年齡也還小,等過上一二年,肯定出落得更標緻,五哥就等着享豔福吧。只是這脾氣,定是要改改的,待娶過門,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保證她把五哥伺候的舒舒服服。”他這番話講完,二人便轟笑了起來。

心兒聽到二人肆無忌憚的笑聲,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心中暗歎這二人竟是如此下作,香秀心高氣傲,若是知道這秦五在背後如此談論自己,不知會作何感想。

心兒正在心下暗暗感嘆,不妨秦五卻將目光又移到她身上,他握着短匕首,輕輕在她臉上比劃着,冰涼的刀刃觸碰到了她的皮膚,她不由得渾身一顫。擡眼瞧到秦五那猥瑣的目光正在自己臉上肆意地打量着,她只覺得像吃了蒼蠅一樣有些噁心起來,忙轉過臉不去看他。

秦五瞧到她沒有哀求自己,反倒把臉轉了過去,似乎不想瞧到自己,他忽被激怒了,伸手一把捏過心兒的下巴,細小的眼睛裡閃着兇光,惡狠狠地說道:“不想瞧我,哼,我把你的臉劃花了,看你還瞧不瞧我,看你還求不求我!”說着,將匕首刃緊緊的貼在心兒臉上,要用力刺下去。

一旁的小廝見他真的要動手了,忙扯着他的袖管,說道:“五哥,五哥,你真的要動手了?萬一被人發現了,可怎麼辦?”

秦五轉臉啐了那小廝一口,說道:“膽子這麼小,日後還怎麼跟在我身邊?大爺都發了話,讓府裡的人們照顧我們孤兒寡母,誰還敢管這個閒事?”

那小廝仍不放心,戰戰兢兢的說:“萬一被主子們發現了可怎麼辦?”

秦五遲疑了一下,便說道:“怕什麼?大不了數落我一頓,我不信大爺會爲了一個小丫鬟把我攆出去,我爹可是爲了大爺纔沒的命。”

那小廝見他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講話,只是低頭站在一旁,並不敢擡頭看。

秦五大聲說道:“你傻站着幹什麼,快幫我按着她的手,別讓她亂動!”

那小廝戰戰兢兢地來握心兒綁在身後的手,心兒心下有些着急了起來,便扭身躲開他的手。

秦五見這小廝上前幫忙,她反而動了起來,便一腳踹在那小廝小腿上,啐道:“沒用的東西!快滾開,還不如我一個人!你去巷口幫我瞧瞧有沒有人來,快去!”

那小廝如同得了赦令,忙不迭得拋下二人去巷子口四處張望了。

秦五扭頭看那小廝,那小廝壓低了聲音說:“五哥,沒人來。”

秦五冷笑一聲,目露兇光,一手捏着心兒的下巴,一手執起短匕首,漸漸的逼近心兒的面頰。

心兒知道自己口裡塞了帕子,喊也喊不出聲來,自己若是死命掙扎,萬一惹怒了秦五,他手一揮,自己的臉就完了。她索性閉了眼睛,渾身血液似乎都集中在面頰之上,那冰冷的刀刃緊緊貼在自己皮膚上,她彷彿能感覺到血液噴涌而出,她渾身也變得如同這刀刃般冰冷起來。

忽的,她聽到那小廝慌張的聲音:“五哥,五哥,不好了,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