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27

走在醫院的走廊裡,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被通透化。程有念走到林餘時所在的辦公室門前,看着門把手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

昨天張記的事……

程有念皺了皺鼻子,一鼓作氣象徵性的叩了叩門就推門進去了。她進屋的時候, 林餘時正低頭伏案寫着病例, 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就停了筆擡頭。四目相對時, 兩個人臉上皆是彼此不能理解的表情有些詫異很快又都面無表情了。

林餘時穿着一身白大褂, 秋日的暖陽透過醫院花園裡高大梧桐樹枝幹繁瑣的縫隙, 細細散散的鑽進屋子裡,映在那人身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道光圈。

程有念又皺了皺鼻子,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別針, 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失敗紀念。”她在離開前說,“來場比賽吧。輸的人, 去死一死。”

她揣在口袋裡的手輕輕捏了捏袋兒裡的別針, 小聲呢喃了句:“現在是, 平局。”

辦公室裡的人盯着桌上那枚小小的泛着銀光的別針出了一會兒神,等程有念早離開辦公室好一會兒了, 才輕聲嗯了一句。他抿了抿薄脣伸手把別針放到了口袋裡,而後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話:“丫頭彆扭個什麼勁兒,頭一次見這麼蹩腳的激勵法兒。”

程有念回到休息室的時候,秦芸正在衝速溶咖啡,一見她回來就連忙貼上來問:“怎麼樣怎麼樣?”

程有念撅着嘴聳了聳肩:“還能怎麼樣?”

秦芸眉峰微微揚了揚端着燙手的咖啡攪拌了兩下, 笑着說:“有念, 你很喜歡林醫生吧。”是肯定句。程有念抿了抿脣線纔開口問:“果然很明顯吧?”

秦芸騰出一隻手指了指程有唸的臉:“都寫在臉上了。”緊接着她又笑嘻嘻的說:“其實我就是覺得你倆站一塊兒, 特帶感。”

放了以前, 程有念聽了這話肯定會跟秦芸大聊特聊個三天三夜, 一塊兒研究探討一下爲什麼他們倆站一起帶感以此來彌補溫景那廝整天對林餘時的事情嗤之以鼻,以至於程有念甚至沒有機會向人表達自己爲數不多的少女情懷。可是現在, 她只能乾笑了兩聲,說:“呵呵,沒那麼帶感,起碼我是不會吃了他的。”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秦芸想着沒準兒是自己帶感這個詞用的不好,遂不假思索的換了個詞,“特萌。”秦芸說的十分篤定,可程有念似乎無心聽,徑自端着白色馬克杯去泡奶茶,出神之餘偶然發現秦芸在講話就很敷衍的點了點頭。

“有念,聽說你是清禾大學的?”秦芸這樣問的時候,程有念也是點了點頭。

“有念,我聽說你是法醫系的。怎麼跑來做實習護士啊?”秦芸說着不等程有念回答,就自顧自推測,“該不會……是因爲林醫生吧!嗚……”最後那聲“嗚”像是秦芸出於對美好事物的羨慕一般,從那個聲音的嬌嗔程度程有念就可以聽出,她是真的在萌。雖然她不知道秦芸在萌什麼,這個破事兒吧別人不知道到了溫景那兒反正就是個四級重口味大片。

秦芸又問:“有念,你當初爲什麼學醫啊?”

“因爲林餘時。”程有念給出了一個讓秦芸這個西皮黨很滿意的答案,秦芸也對此表示十分萌十分美好。她現在真想告訴秦芸,你站錯隊了。萌西皮最怕的是什麼?站錯隊唄。簡直是玻璃心碎一地。對於秦芸這個人,程有念忽然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絕對是恨晚,絕對是恨。

“有念,我聽說……林醫生在倫敦的時候,碩士修的也是法醫啊。”秦芸像是抓住了什麼奸/情或是萌點,訕訕笑着一件件一幢幢事情扒了起來,“然後你就跟着去修了法醫……噗噗——現在又跟來醫院甘當個實習護士。”

程有念有些不解:“爲什麼說是甘當呢?”

“誒,程老市長不是你爸嗎?你見過哪個市長家閨女去醫院實習護士的?”秦芸把那句“也沒有護士上下班每天豪車接送的呀”吞到了肚子裡去,挑了挑眉,儼然一副偵探樣兒其中篤定的口吻像極了名偵探柯南里面柯南解密時的語氣,“要不是我高考失誤,也不會就混了個大專落到來當護士啊。要知道我的畢生志願一直是讓人家叫一聲秦醫生啊。”

程有念攪了兩下咖啡,輕輕抿了一口,燙得很。她皺着眉放下了咖啡杯,說:“可以接着考啊。你工作幾年了?好像滿了幾年的話可以直接考研。”

“真的嗎?”秦芸的語氣裡滿是欣喜的意味。

程有念說:“嗯。具體是幾年,我也不大記得了,可以上網查一下。”

“謝謝你啦,有念。”秦芸笑着又問,“誒,對了,那林醫生爲什麼沒去做法醫,而來了咱們院啊?”

“氰酸鉀。”程有念抿了口咖啡回道,“他聞不到氰酸鉀的味道。作爲一個法醫,因爲遺傳問題聞不到氰酸鉀的杏味,如果是氰酸鉀中毒死者,送到他手上屍檢的話,真正死因永遠不會被自己發現,在這點上永遠需要依靠身邊的助手。你也說了,他那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有念你果然很瞭解林醫生嘛。”秦芸挑眉笑了笑。

其實程有念也有一小半是推測的,不過她想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誰教她也想不到其他原因呢?程有念扯了扯嘴角,盯着秦芸看了一會兒,說:“秦芸,你認識秦言嗎?”

秦芸聽了不露聲色的淡淡蹩了蹩眉,很快又莞爾道:“秦言?不認識,怎麼了?”

程有念點了點頭:“嗯,高中同班同學。就是覺得鼻子挺像的,又都姓秦,所以就隨口問一下。誒,她好像也在清禾大學,不過,好像是獸醫系?”

秦芸努了努嘴沒有接話。

程有念見狀便不再問下去,儘管溫景曾經說過程有念是她認識的人裡面最不會看人臉色最口無遮攔,最難相處的人,想起來還真想拿皮鞭抽打溫景兩下。即便她說的也不全錯,甚至應該說是說出了事實。的確也是她起的話題太奇怪了。

所幸秦芸也很快又笑嘻嘻的把話題轉開了,兩個人趁着急診外科沒什麼病人的時候坐在員工休息室侃大山侃了好一陣,直到秦芸去換班離開休息室,才結束。

程有念素手端起馬克杯,裡面的咖啡已經微涼,淺酌了一口。雖然她一向不喝速溶咖啡,但現在發現似乎速溶咖啡也沒那麼難喝。程有念輕挑了挑眉,心情似乎好了那麼一點點。

下了班之後,程有念透過車窗瞥見市立醫院附近的一家教堂時,讓司機停了車。清禾的秋風瑟瑟,她裹緊了風衣進了教堂,扯了扯深紫色的毛線帽。神父走過來親切詢問了一番,但程有念表示自己坐一會兒就好了。她坐在教堂裡,安靜的發了好一會兒呆之後才離開,到離開也一直沒有進告解室。

程有念回到家,在玄關換好拖鞋按照慣例廚房的冰箱方向去拿鮮牛奶喝的時候睨了一眼立式衣掛,父親程安棟的大衣外套掛在上面,他在家。

她從冰箱裡取出一盒鮮牛奶打開喝前順手拿來放在一旁的報紙和雜誌,財經雜誌週刊隨便翻了兩頁除了大選的事情沒什麼特別的報道。再翻到當天早上報紙的娛樂版時,看到上面那張隔着玻璃拍的兩個女人擁吻的照片時,程有念撇了撇嘴仰頭喝了口牛奶。再看到碩大的標題旁邊的副標題時,不知是不是喝了冰的鮮牛奶的關係,程有念不禁打了個寒顫,裹着風衣外套抖了一抖。

著名主持人蘇雅出櫃,出櫃對象還是市長千金,疑似被包養。

前半句倒沒什麼,後半句那加粗加紅的“市長千金”四個字纔是讓程有念在室內顫抖的真正原因。很顯然,這份報紙父親已經看過了。程有念蹩了蹩眉,掌心傳來源自鮮牛奶的絲絲涼意,她緩緩的喝了一口。程有念放下手頭的報紙和牛奶盒,起身信步踏上樓梯,在二樓書房門前停了下來。

她一咬牙按下了門把手推門進去。程安棟依舊是西裝革履的模樣,此時正低頭手裡的鋼筆在紙上刷刷的掠過不知在寫着些什麼。他擡頭見了程有念,只淡淡勾了勾脣角說了句:“回來啦,怎麼今天這麼晚啊?”

程安棟輕笑着低頭,繼續邊寫邊說:“晚飯吃了嗎?”

程有念嘴脣抿得緊緊的微微有些泛白,她沒有答話只是一點一點慢慢往裡挪着步子。

“實習還習慣嗎?”那人接着問。

程安棟見她遲遲不回話,剛想擡頭就聽見那人說了一句話,他手裡的筆不知覺的頓了一下,險些在紙張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墨跡。

“爸,對不起。”程有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