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Chapter 26

溫景是耍死皮賴臉的段子才成功搭上了程有唸的車的, 這回她難得的坐在了後座,沒好氣的衝司機說了句回家。

“有念……”溫景剛一開口,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屏幕上閃着“星期六”三個字, 溫景不自覺的蹩了蹩眉。她剛想接聽, 手裡一空, 手機就被程有念一把奪過去了。來不及溫景反應, 程有念就又發揮出平時咋咋呼呼雷厲風行的效率接了電話一通亂罵。

“周墨是吧?你他母親的再來煩我們家溫景,姑奶奶就找人閹了你。姑奶奶本來還想給你留個全屍開個死亡證明就算了的,但今兒個姑奶奶不大快活, 所以決定,還是閹了你吧。信不信由你!就這樣, 姑奶奶分分鐘幾百萬的, 懶得跟你廢話, 好自爲之吧。”說完立馬掐斷了電話,顯然讓對方開口的機會都沒給。

有了周墨這個炮灰撞槍口上的教訓之後, 溫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手機:“呃……那個……我的手機……”

程有念把手機丟給溫景:“溫景,你他母親的喜歡星期六就直說,你倆這麼鬧騰來鬧騰去,有意思嗎?有意思嗎?是不是人都喜歡鬧騰啊?啊?你不煩我都煩了。”

溫景聽了一怔:“……好好的,說他幹嘛。”

“我呸, 好個屁。”程有念罵完緩了好一陣, 纔再問:“溫景, 你爲什麼不喜歡餘時?”

溫景收好手機晃了兩下脖子活動筋骨:“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他的?……何況, 林老師又不是毛爺爺, 我幹嘛非得喜歡他啊。”

“我是問你爲什麼討厭他。”

“呃……”溫景啞然,伸手撥弄了兩下劉海來掩飾心虛, “很明顯?”

“是的,相當明顯。”程有念別過頭直視着溫景的眼睛,很是認真的說,“你跟餘時勉強算認識了這麼多年,兩個人根本連基本的正面交流都少之又少。”

“這樣啊……怎麼忽然問這個?”

程有念身子往後一靠仰頭望着車廂的頂部:“說不定,我聽了以後,就‘改邪歸正’或者‘茅塞頓開’又或者‘靈光乍現’了呢?說不定,我就不喜歡林餘時了。”

“你?”溫景很是懷疑的睨了程有念一眼,“就以程家大小姐這死心眼兒的程度,可能嗎?要是可能,這麼多年,該放手的早放手了,這會兒還攥着呢就是放不下唄。要說我爲什麼不喜歡林老師嘛……可能是因爲,林老師太多人喜歡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競爭意識。要說討厭,還說不上吧,就是覺得他這人——太優秀了。”

程有念皺了皺鼻子,說:“難道我沒說過嗎?我怎麼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我不明白爲什麼總有人說喜歡一個人就應該放手,萬一你喜歡的人其實也喜歡你怎麼辦?萬一別人待他不如你待他好怎麼辦?這麼多萬一加起來就成了一萬,把他交給這世上任何一個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她見溫景不吱聲便緊接着補了一句:“這聰明人不喜歡比自己聰明的人這可以理解,你不喜歡聰明人……這倒也讓人費解啊。”

溫景瞪了程有念一眼之後,伸手自己揉了揉臉壓下了炸毛的衝動,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威脅的話只能底氣虛弱地說:“你再貧……再貧我就……我就走了。既然不想放手,那就別放唄,你這麼糾結幹嘛?”

“這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哪兒都不一樣。”程有念這樣回答之後,溫景一時想不到措辭。想象中兀長的沉默還沒開始就被程有念結束了,她接着說:“蘇雅如果懷孕了,就不一樣了。”

溫景聽了笑侃道:“我還以爲,如果是程有唸的話,人就算今天舉行婚禮,在婚禮上毫不猶豫搞破壞的人,肯定是程有念。人就算今天已經結婚了,不擇手段破壞人家庭和睦的肯定也是程有念。這不過是可能懷孕了,就算是真的,那女人小孩的死亡證明估計還是程有念開的呢。怎麼現在人即沒結婚,也沒訂婚,你就焉了?”

聞言程有念臉上非但沒有輕鬆,反而更是嚴肅了,還是真正的那種溫景往日都不曾見過的嚴肅。她微蹩着眉,說:“說了懷孕就是不一樣。現在的人都是怎麼了?覺得生命是怎麼一回事?姑奶奶誠然沒有那麼多聖母情懷去理那些陌生人的爛事兒,可我是真不明白,那些個三天兩頭去婦產科做人流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但凡腦子裝的是屎,也不能這麼輕而易舉的變相殺人吧。我也不明白,人流這種事情究竟爲什麼合法。做了就做了,你他母親的做完還莫名其妙的殘害生命,不是人渣是什麼?偏偏這麼人渣的事兒,好像人人都覺得正常。”

這次,是真正兀長的沉默。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程家那個心理素質強大的司機先生在程有念只說回家的情況下把溫景送到了家門口之後,程有念面無表情的提醒了句:“後天別忘了,記得要盛裝出席。”

溫景訥訥的點了點頭,而後都沒有告別就迫不及待的邁開步子落跑了。

程有念那天晚上很成功的再次失眠,耳邊是貝多芬的鋼琴曲,是她叫不出名的曲調。

在程有念頂着黑眼圈出現在護士長面前的時候,護士長再次小心翼翼的提議讓她回家休息。不過在程有唸的堅持下,她最後本着爲革命獻身的精神留在了急診科讓護士長一整個上午都膽戰心驚的。所幸,程有念倒是一點錯都沒出。甚至在楊醫師主刀的那個經歷了一場慘不忍睹的車禍病患的搶救手術中,對着那個血肉模糊的面孔表現出了異常的冷靜。

程有念從頭到尾都十分冷靜的記錄病患情況,及時發現病患內出血,甚至在主刀醫師都沒有注意到的意外情況下給氧,儘管擅作主張的成分比較多但由於應對措施及時正確護士長也只能隨她去。而那個病患最後還是因搶救無效死亡時,程有唸對着時間,說:“死亡時間,十二月二十日下午一點三十二分。”

病患的家屬,那個中年婦女在得到病患死亡的消息的時候,拽着程有唸的袖子不放。從一開始的苦苦哀求,到後面幾乎是要廝打起來。放了別的醫護人員一定會盡量避免這種醫患糾紛,可誰教程有念不是什麼善茬,兩人乾脆在手術室外面拳腳相對。所幸路過的周安及時出面,才防止了一個刑事案件。

“我頭一次見女人打架打的這麼兇。”休息室裡,周安一邊把手裡的汽水遞過去給程有念,一邊笑着以一個輕快的語調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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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有念接過汽水放在一邊,把護士帽粗暴的摘了下來,帽沿的別針拉扯了幾根髮絲,頭髮是生生的疼。她隨手把頭髮別到耳後,邊整理着別針邊說:“那是因爲你根本沒有見過真正的所謂女人之間的戰爭,你以爲扯頭髮撞南牆是打得兇了,其實更兇的多了去了。永遠別覺得女人的戰爭可怕,就算是潑硫酸上刀子了,肉眼所看得到的,都是輕的。”

周安一怔,說:“……不怕病患家屬起訴嗎?”

“怕個龜毛,有本身你勝訴一個給我瞧瞧。”程有唸完成了把別針都別到了帽沿上的工作後又把帽子丟在了一邊,打開了汽水罐大口喝着。

“咳……有唸啊,我覺得你吧特……”周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適的措辭,最後說,“江湖氣。”

“想說俗氣就直說唄,不用拐彎抹角的。”

周安連忙搖頭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說豪氣。就衝你這喝水的架勢……就有點兒,像古時候的俠女。不對,是大俠。”

“豪氣?俠女?大俠?你這都什麼惡俗的破比喻啊。”程有念歪了歪腦袋,“還大俠咧,我這充其量就是隻大蝦,還是死蝦一隻。”

周安挑了挑眉笑着扯開了話題:“飯吃了嗎?”

“我這樣子像是吃了飯的嗎?不過也沒胃口。餓死算了,反正餓死還低碳環保。”程有念說着灌了口汽水,冰冰涼涼的感覺稍稍讓她自己清醒了一點。

周安倒是沒想到程有念還會有沒胃口的一天,他光是想起那天在安南她目不轉睛的盯着盤子裡蜜汁牛排的樣子都想笑。他笑說:“呃,你餓死了,我不是就少一個可以胡扯的朋友了。”

“朋友?周安同志,你對朋友的定義也太低了吧。”程有念斜瞟着旁邊穿着便衣的人民公僕,“我們一共見過幾次?認識多久?連頓火鍋都沒吃過,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你這就朋友了?”

周安嘿嘿笑了兩下:“那是你對朋友的定義太高了。”程有念聽後十分不屑的扯了扯脣角。

在一連串程有念意義上無營養的閒侃之後,周安因任務在身就撤退了。周安前腳剛走,程有念腹誹還處於那種由於人民公僕這麼不靠譜兒時不時變相翹班的舉動爲人民感到擔憂的時候,秦芸就一貓腰鑽進了休息室。

“有念,你是不是跟林醫生很熟啊?”她一開口就這樣問。

程有念不響,點了點頭。

秦芸又接着說:“這樣啊,我覺得作爲朋友,你現在需要去安慰他一下。”

“怎麼?”

“他剛動了個大手術,病患搶救無效死亡了。其實那個患者送來的時候,蘇醫生就說沒有搶救的必要了,也就剩了一口氣。但是林醫生還是堅持要動手術,其實林醫生絕對是腦外的精英了,以前這樣的病例也不是沒有,醫生堅持要搶救的也不是沒有,不過多半病人也撐不了多久。今天林醫生一來就接到了這個病人,剛剛纔結束手術。”

秦芸見程有念沒什麼反應,就又接着說:“雖然說光我們院每天死在手術檯上的病患就那個什麼,但畢竟,林醫生那種人……其實如果林醫生是在腦外科,我早屁顛屁顛兒滾去安慰了。不過大家在同一個科室嘛……作爲一個有節操的人,堅決不談辦公室戀情。所以啊,有念,便宜你了。”

程有念皺了皺鼻子,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把帽子帶回去的時候摘了兩個別針揣在了口袋裡。她走出去之前,回頭對秦芸留下了一句話。

“秦芸,你是個好同志,請繼續爲共產主義事業而奮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