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老者依舊保持着之前的那種精緻體面的打扮，然而從他的雙眼中，顏歡卻第一次讀出了無盡的瘋狂。藉着控制器上的光線，顏歡終於看到正對着自己的大廳遠端，出現了一座通向更高處的電梯。他推斷中央主機應該就在更上一層的高塔中，也並不想打草驚蛇。既然此處的光線昏暗，倒不如直接繞開老者，悄悄摸進電梯繼續前進。
然而事情的進展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順利。四周玻璃幕牆似乎在剛纔塔身震動中被弄碎了不少，碎片掉在地上，一不小心踩上去，當即便發出了嗤的一聲刺耳的聲響。
顏歡立刻停止了一切動作，扭頭去看立在二層大廳中的老者。可對方卻似乎早已知道顏歡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仍不斷用手中的控制器加大着功率，一邊嗬嗬地笑道：
“年輕人，你果然還是被命運帶回來了。”
顏歡屏息凝神，希望可以找到脫身的機會。然而那老者卻緩緩轉過了身來，一雙眼睛彷彿鋒利的刀刃，登時便將藏身在黑暗中的他給剜了出來。
見自己的行蹤已經被發現，顏歡只得站直了身子，厲聲呵斥了起來：“沒想到你就是那個躲在幕後的傢伙，幸虧我當時沒有相信你的花言巧語！”
“你就是這樣同自己的長輩說話的？”
“長輩？如果這一切都是你一手操縱的，那你就是毀掉我美好家園的罪魁後手！十惡不赦的王八蛋！我警告你不要擋在我的面前，無論你把中央主機藏在了哪裡，我都會把它給找到，然後讓一切都重回正軌！”顏歡怒不可遏，口沫橫飛地罵道。
“正軌？你覺得兩個融合在一起的時
空有哪裡不好的嗎？只要融合順利完成，所有的人都能安居樂業，都能繼續延續着我們創造出來的燦爛文明，這樣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那是你們的文明！融合之後的世界只有你們，但是沒有我們！這種行爲還能稱得上文明？簡直就是人道毀滅！”
“你的文明，我的文明，只不過是從一條時間線上分化出來的兩兄弟罷了。你明明親眼見到了那個脫離了痛苦和恐慌的世界，又爲什麼不願意接受它呢？你也可以加入我們，成爲這個新世界的主人哪。”
“啊呸，我不稀罕！”顏歡怒火中燒，卻突然從老者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等等，你——你知道我之前經歷了什麼？”
“那是自然。否則你以爲自己有這麼好的運氣，這麼湊巧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出現在自己熟悉的公園？”老者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在顏歡耳中卻無比地刺耳。
顏歡緊握雙拳，渾身上下不住地抖動了起來：“他們對錢袋兒做的那些事，也是在你的授意下進行的？！”
“年輕人，我在莊園的時候就已經勸過你，不要再抗拒命運。既然你當時不聽，那就得付出一些代價。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命運賜給我的，不可多得的瑰寶。我們得以徹底打破兩個時空間最後的屏障，還要多虧了你的幫助啊。”
老者似乎有意拉攏顏歡一般，踱着步慢慢向他身邊走來：“人類自從誕生以來，就一直在競爭和衝突中成長。流血和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只有權力和地位，才能爲自己爭取到生存下來的權利。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只要你加入我們，我可以承諾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以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
“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不等老者說完，顏歡便出聲打斷了他。
“你說什麼？是答應了嗎？”老者之前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一番說辭裡。他本還以爲顏歡會考慮片刻再做出回答，此時也稍稍一愣。
“我說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你把自己的一廂情願強行加在別人頭上，還以爲那是四海皆准的真理？文明之所以被稱爲文明，並不只有你死我活的叢林法則！我們之所以能夠成爲人，更多的原因是來自於內心深處對於美好和平靜的追尋，對於光明未來的嚮往，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愛！我們會同情弱者，會同甘苦共患難！”
顏歡立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這番話。隨後他猛地衝到了老者的面前，一下子揪住了他的領口，將他按倒在了地上：
“是你，害死了錢袋兒，害死了小楠，害死了雯姐，害死了夏侯警官！我無法代表所有人，但是我會爲死去的同伴感到悲哀，也可以他們報仇血狠！”
他一拳又一拳地狠狠打在老者的臉上，可對方卻帶着滿臉的血污笑了起來：“滿口仁義道德，卻對一位手無寸鐵的老人出手，這就是你的文明瞭？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我已經對你網開一面，算是仁至義盡了。不過既然你非要把事情做絕，也就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世？！”顏歡心中一驚，便聽見了身旁的黑暗中傳來了“嘩嘩”兩下拉動槍栓的聲音。他意識到老者已經喊來了救兵，急忙扭頭去看，卻狠狠地被一記槍托擊中了後腦。
“上峰，你還好吧？”其中一人將老者攙扶了起來，並仔細地幫他處理起臉上的傷口。顏歡倒在地上，卻驚訝地發現來人竟是一羣身高只到自己肩膀，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小孩子！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被打得有些泛花的眼睛，使勁用手揉了一揉。但再去看時，卻漸漸發現孩子中不僅有男有女，而且有幾個人看起來居然十分眼熟——
原來顏歡面前的這些孩子，正是之前在斷裂帶中自己拼死營救，後來又被老者帶去莊園裡的那些孤兒！孩子們似乎已經不認得顏歡的模樣了，只是面無表情地將一支支槍口對着他，原本天真無邪的眼睛裡，也好似失去了靈魂一般，變得渾濁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