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是他最忠誠的衛隊！”大人的是一個個頭稍大些的男孩子。稚嫩的聲音同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完全不搭調。然而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孩子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猶豫和不解，而是像一個被格式化了的機器一般，忠誠地執行起老者發出的一切命令。
知道此時顏歡纔看清出，說話的這個孩子臉色顯得十分蒼白，半透明的皮膚下露出了一絲絲深青色的血管。突然孩子右側的眼珠下流出了一滴暗紅色的淚水，彷彿是被禁錮在身體中的靈魂，所能夠發出的最後一絲微弱的吶喊。
這讓顏歡突然想到了之前被甲蟲附身的錢袋兒。他不僅再次看向了一旁仍在笑着的老者，知道對方已經完全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陷入了徹底的瘋狂：
“你居然用那些甲蟲，把這些孩子全都變成了瘦高個那樣的冷血殺手？！”
“冷血殺手？不不不，這些孩子還有自己的意識，我也並沒有讓他們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只是此刻在他們的記憶深處，我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我所說的一切都如同神諭。”
聽對方如是說，顏歡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強烈的噁心，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了四個字：“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這個世界就是因爲長期缺乏有效的秩序，以及強有力的領導，纔會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現在這些孩子們的大腦裡沒有那麼多的雜念，也沒有那麼多所謂的‘自由意志’。如果沒有我的命令，他們既不會殺人，也不會救人，更不要說因爲慾望而做出一些會危害新世界的行爲了。在眼下兩個時空還沒有徹底融合的關鍵時刻，他們是最容易被控制，也是永遠不會背叛的一羣人。他們，就是第一批新人類！”
“你放屁！依靠將所有人都變成行屍走肉，還妄談什
麼忠誠？忠誠就是自由意志的最佳體現，而你，如果沒有那些本不該出現在世界上的甲蟲，就只是一個需要靠謊言來麻痹自己，躲在自己的城堡中不敢面對錯誤，連眼前的這些孩子都說服不了的可憐蟲！你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覺嗎？”
“卑劣？何謂卑劣？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不讓更多的人在註定走向毀滅的世界中絕望地死去！”老者被顏歡的這番話說得怒了，使勁一揮手，他身旁的一個孩子立即衝上前來，對着顏歡臉上狠狠地一腳踢了過去。
顏歡當即覺得嘴裡有枚東西啪地一聲折斷了，滿口都是鹹腥的血。他只覺得大腦中傳來了一陣陣因爲疼痛而引起的眩暈，奮力將嘴裡那枚斷齒吐了出來，卻忍住了劇痛沒有發出痛苦的呻吟，而是繼續極盡全力諷刺挖苦道：：
“哼 ，以看似正義的名義行罪惡之事。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也只是一個虛僞奸詐的惡徒罷了！如果世上真的有撒旦，恐怕他都不肯收你下地獄！”
老者終於被激怒了，然而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完全出乎了顏歡的意料之外：“給我住嘴！你的身體裡也有着我一半的基因。如果我是你口中所說的十惡不赦之徒，那你又是什麼？”
“我的——身體裡有——你的基因？難道你是——？！”
“你以爲葉雯長久以來在你們的時空裡做了些什麼我會不知道？你以爲我派瘦高個去另一個時空監視並阻止的人是你們？你以爲這麼多年我會容忍她偷偷地建立起反對派的原因是什麼？”
“雯姐，雯姐她是——是你的——女兒？！”這個消息猶如一個晴空霹靂，令顏歡幾乎癱坐在了地上。
“女兒？如果你非要這樣說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意思？”
“告訴你也無妨。小雯和子涵，其實都是我用自己幹細胞中提取出的染色體制造而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另一種形態存在的我。只是子涵更像我一些，而小
雯，則像是另一個不完美的我。”
“不完美的你？雯姐她可比你完美得多！她是你身上僅存的那一點善意的集中體現，而瘦高個則恰恰相反！”此時此刻顏歡的精神已經快要崩潰了。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說着說着卻突然愣住了，隨後只是任憑紛亂的思緒將話語從自己的口中不受控制地一句句帶了出來：
“那你幾次三番都沒有殺了我的原因，難道也是因爲——”
“嗬嗬，你想的太多了。我沒有那樣多愁善感，也沒有那樣在乎所謂的血緣。留你一條性命，只是因爲你是唯一一個在兩個時空中存在，卻又不存在的人。看來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想明白，其實你自己纔是這兩個世界融合中所出現的最大障礙，而你自己的血恰好也成爲了破解這一障礙的關鍵！”
“血？是羅浩天之前從我們身上採集的血？！”這下，顏歡終於能把所有事情全都串起來了。只是真相到來的實在太晚了一些，不僅讓他有些無從招架，也更讓他加覺得自己從博雅軒離開的第一天起，就成爲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幫兇。
老者見顏歡眼中的怒火，逐漸被迷茫和自責所取代，這才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了一隻手帕，蘸去了顏歡嘴邊的血跡：
“事實往往都是血淋淋，但卻無比真實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繼續掙扎，順應歷史的人，纔會站在潮頭傲視羣雄。而逆流而動的人，最終都逃不過被淹沒滅亡的命運。事到如今，你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我剛纔提出的條件，也省得自己繼續這樣痛苦——啊！”
老者話剛說到一半，顏歡卻突然發難，張嘴便咬住了他的手指。只聽嘎嘣一聲，老者的食指被他整個咬斷了。隨後顏歡又從地上跳了起來，騎在對方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去：
“接受你的條件？那之後我該怎麼面對死去的同伴？又該怎麼面對二十多年來的自己？我是一個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這樣的冷血動物，更不是你可以隨意操縱的提線木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