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漢族先賢有云,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正教以人倫須合天道爲宗旨,細細考察,這三綱確爲自然天道。觀那蟻蜂之輩,成千上萬者中須有主君,控制羣落方能生存。野獸聚集,雄獸捕食爭鬥,雌獸養兒育女。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均證明三綱出於天道本身。”
李永賢來到首都,除了私下裡進行權力交易,公開場合就是宣傳他們家族推廣幾十年的漢俗復興運動。在真理教世界上敢於推行民族傳統,是因爲李永賢祖上出了一個聖尊,第三十五代教主李長天。此人去世前,以漢俗補正教的運動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按照教主永無謬誤的原則,後繼兩代教主無法取締這一運動,只能暗加約束。
李永賢在首都搞這些活動,聽衆都是當地漢人精英,江玉琴也被邀請在其中。聽了片刻,江玉琴便覺得迂腐不堪。她個性極強,慣於獨立自主,和女人從屬男人、裹小腳、不就業、不出門之類規矩格格不入。江玉琴聽煩了,想悄悄退場,剛出演講廳,就有幾個男人將她攔住。爲首的人深施一禮。
“江玉琴女士嗎?在下田方,請您留步。”
見此人服裝華貴,江玉琴生出好奇。田方報上家門,稱自己是崇聖大教區的商人,深受李永賢大教士關照。這番前來,替大教士私下打點各種事情。李永賢早知道南方大教區稽察隊裡有個漢族女性,手段頗高,特意邀請她與會。等會大教士講完,還想請江玉琴私下相見。
江玉琴死去的丈夫比她大二十幾歲,和李永賢曾爲中央養成院同學。在不多的幾次場合下,江玉琴陪着丈夫見過那位大教士,連口頭寒喧都沒有過,這次究竟爲什麼要和自己見面?江玉琴跟着田方在會客室裡坐下,幾名侍女爲她擺茶、薰香,禮貌之至。
終於,李永賢也來到這裡,他讓隨從們都在門外等候,獨自來見江玉琴。落座後,李永賢對她前夫的去世表示慰問,接下來主要話題都在她的身上,現在過得怎麼樣?身體如何?在稽察隊裡晉升到哪一步?江玉琴一一作答。
然後,李永賢令侍女拿出一個小盒,打開後,裡面有一塊凝脂,異香撲鼻。“這是東大洋的異寶龍蜒香,女人應該很喜歡它。”
龍蜒香取自抹香鯨體內。真理教不許獵鯨,個別鯨魚擱淺死亡,在當地教士允許下,漁民才能分屍取材。許多年來,龍蜒香多有傳聞,少見實物,又傳說滋陰補氣,京城裡上層社會的婦人非常崇拜這種東西。
一個男人送這種禮物,內中含義不言自明。江玉琴沒想到這位看上去仙風道古的男人也有這份心思。
“你是漢人中的女中豪傑,我早就知道。”李永賢不惜屈尊,恭維着江玉琴。
漢俗復興運動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恢復妻妾制。此人身體力行,除了正妻還有小妾若干。想到這裡,江玉琴只覺一陣噁心。有礙於對方大教士的尊嚴,不便發怒,只好婉拒,告退離席。不久前江玉琴追捕奧德里奇,雖然失手,但是瑪辛加並未見怪。她能在幾千裡外找到目標,偵察功底已經相當高深。經此考驗,全球稽察總監正準備給她提升到中樞高位,哪需要一個老男人的恩寵。
沒想到幾天後,瑪辛加忽然把她叫到聖山總部,開口便問,李永賢是否單獨見了她!
首都正在瑪辛加控制範圍內,此人耳目衆多,江玉琴不敢說謊,如實回答。
“哼!李永賢奸滑如此,也免不了男人的通病。他有此意,正是我們的良機。江玉琴,我命令你接近他,進入其集團核心打探秘密。”
江玉琴心中一寒,接近李永賢?一個女間諜要怎麼去接近他,江玉琴心裡十分清楚。她從小就被當成色情間諜來訓練,做這種事本不困難。但是,現在的江玉琴對稽察生涯已經有些心灰意冷,唯一動力就是在地位上超過旋風,將來好好整治他一番。
爲這個目標,她需要再次犧牲色相嗎?
那邊,瑪辛加並不知道她的內戰交點,還在講述行動目標。“這個李永賢比帕爾哈蒂更可怕。後者出身弱小民族,只好以地域爲旗幟籠絡人心。李永賢同胞遍天下,以漢俗拱衛聖教的名義發展勢力,實爲本教心腹大患。如果你能找到他謀反的證據,爲本教去此大患,定當重賞!”
“可是,可是……我要接近到哪一步?”江玉琴還抱着最後一點希望。
“任務需要你接近到哪一步,就接近到哪一步!”瑪辛加似乎在納悶,這種事情還要問嗎?
算了!既然自己最愛的人都不拿感情當回事,我爲什麼還要守着它?當年出嫁時江玉琴只有十六歲,丈夫宛如父兄,江玉琴對他敬中有怕。只有和旋風纔是傾心相愛,卻被他背叛在一天之內。人情薄涼,無以復加。
想到這,江玉琴立正行禮,接受任務。“長上,我即刻啓程。不過我還要舉報一個人,他雖受稽察隊栽培多年,對本教實有不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