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兄弟羣島人口稀少,關係也不復雜。官方名單上那幾十個悖教派別,大多數蘇吉拉納根本沒接觸過。到了魔都,他彷彿進了博物館。異教徒們過來拉他入夥,異端各派也沒閒着,紛紛跑過來給蘇吉拉納洗腦。
魔都裡面人數最少的異端叫做世襲派,來自真理紀元678年的“公義之戰”。不過在更早時期,已經有教士提出世襲派的核心思想。他們認爲,每到老教主體衰之際,教會各派爲謀取大位爭權奪勢,輕則引發秩序混亂,重則導致暗殺,甚至局部戰爭。
每隔幾十年折騰一次,不如廢除選舉,擁戴一位教主的家族成爲世襲宗教領袖,讓其他人對聖尊大位斷了念想,把精力用在爲正教盡忠上。
教祖卡欽斯基沒有後代,歷代教主或難以服衆,或雖有威望,本人並不希望萌及子孫。直到第二十七代教主庫爾南巴耶夫在任,大力扶持世襲派,計劃死後讓子孫繼位。真理紀元678年,庫爾南巴耶夫死前發佈聖諭,讓其幼子繼位。反對派集中在大教士鮑德雅爾旗幟下,打了十二年內戰,終於恢復公選制。世襲派從此成爲異端。
如今,魔都裡面有幾十名世襲派成員,由自封的教士胡貝爾帶領。他們遙尊庫爾南巴耶夫家族一名後人爲當世教主,此人並不在魔都,甚至除了他們這派之外,沒人知道是否真有這個人。敵對派別經常嘲笑他們,你們那個教主還活着嗎?怎麼所有關於他的消息都出自你們的嘴?
聽說魔都來了高階教士,胡貝爾立刻拜訪。沒談幾句,便向蘇吉拉納闡述本派理想。“天下大亂,源於政出多門,蓋婭城裡誰也不服從誰,當今教主只是擺設,只有定於一尊才能結束這種局面。”
選舉只是最高層的事。即使當了稽察隊長,蘇吉拉納也只是接受上司任命。他既沒有選過別人,更沒有競選經驗。不過他聽着聽着,開始明白爲什麼這派異端勢力最小。
“即使你們的理想很好,爲什麼不從當今人物裡選一個擁戴?前代聖尊恐怕沒有什麼影響力了吧?”
胡貝爾長嘆一聲。“今天的頭面人物?哼,個個目光短淺,哪及前聖之萬一。”胡貝爾年紀不算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一張口就是“什麼都屬過去的好”,令蘇吉拉納頗不以爲然。
始基派大起義剛過去二十多年,餘勢尤在,魔都裡面就有三百號這派的信徒。爲首的名叫門達尼亞,西班牙人。魔都裡的始基派都稱他爲首席大教士,據說來自外面某個神秘的始基派指揮中心委任。他們聲稱本派尊奉的“亞聖”東海大師還活着,能向各地信徒發佈指示。蘇吉拉納還在稽察隊時,曾經收到聖山發來的文件,稱東海大師確認已死。所以,他懷疑這是該派的謠傳,以支撐信念。
見到蘇吉拉納後,門達尼亞請教了他的身世,然後就套近乎。“你出生在瑪依特雷亞?太好了,那就是我們的起義中心,我也在那裡長大。”
蘇吉拉納禮貌地握過手,嘴上並不客氣。“是啊,如果不是貴派發動戰爭,我就能在父母身邊長大。”
“這個……”門達尼亞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離開。
光之輪派首領拜訪蘇吉拉納時,他差點沒認出對方,仔細一看居然是楊石穿!他已經被信徒從終南大教區救出來。楊石穿在監獄裡瞎了一隻眼,還被打斷左臂,平時垂在肋間,行動不便。見到曾經的上師,蘇吉拉納非常高興,兩人暢談彼此的遭遇。
原來,光之輪派被鎮壓後,一直有自己的秘密傳承,甚至有秘密教主。楊石穿的父親便是上任教主,現教主是個黑人,生活在南方大陸。現在楊石穿也稱首席大教士,受命管理魔都中的本派人士。當然,這也是光之輪派自己的封號。
交情歸交情,蘇吉拉納拒絕了楊石穿的入會要求。“上師教的功法我終身受用。不過我覺得,歸皈你們的教法,只對自己有些好處,達不到濟世救民的理想。”
“自然之子講過,每人都能把心放正,世界就會公正起來。”雖然身體已殘,但是楊石穿的意志很堅定。
“也許吧。”現在的蘇吉拉納見多識廣,心靈雞湯已經不能將他餵飽。
迴歸派則以一段上百米的斷牆作爲行轅,居住在附近的棚子裡。經常看到他們的人在那裡練習攀援,格鬥。和那對與他交戰過的父子不同,這些迴歸派都穿着衣服,有的還很講究。這派也有自己的首席大教士,名叫柯林斯,是個白人。他也找到蘇吉拉納,沒聊幾句,後者便提到那對殺人不眨眼的父子。
柯林斯把手一擺,指指自己。“兄弟,你看我和他們一樣嗎?”
“肯定不一樣。”
“這就對了。亞聖圖爾曼講究按人的本性生活。如果我喜歡美食,這就是自然本性。如果我喜歡華服,這也是自然本性。跑到深山老林裡去,那是無可就要的瘋子,根本代表不了迴歸派。”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們誰是正宗呢?”蘇吉拉納指指遠處各派營地。“他們也說自己纔算正宗。”
這些異端只有一處相同,他們都奉卡欽斯基爲教祖,再把本派創始人擡到“亞聖”的位置上。此外就是互相蔑視,彼此批判。
這些年體驗了這麼多,蘇吉拉納早知道事實勝過言辭的道理。他想到魔氣外泄,想到大草原上爲了牧場進行的撕殺,想到長江兩岸因爲泄洪發生的毆鬥,甚至想到蓋婭城裡沖天的臭氣。想到所有這些天災人禍。不管正教還是異端,提到它們時,說法出奇的一致。當事人一定破壞了生態平衡,纔會招致災禍。
蘇吉拉納已經不相信這句老生長談,他想尋找這些問題真正的答案。柯林斯辯不過蘇吉拉納,只好轉身離開。
過了幾天,年輕性感的金燕子又找到蘇吉拉納。“想在魔都混,跟着紅狼纔是正道。別的不說,那些異教異端裡面沒幾個女人,男人都是光棍。進了百靈隊,幹得好還能討個老婆。你有三十了吧?孩子應該齊胸高了吧?”
如果不是心裡裝着金子淇,蘇吉拉納未必不會接受這種美人計。百靈隊員雖然沒有文化,但他們在無意中把這裡變成自由家園。他們不會給人洗腦,這一點蘇吉拉納非常喜歡。但是,他畢竟不想在這裡呆一輩子。遙遠的兄弟羣島,鄉親們的災難更牽動着他的心。
也許,只有在科學家園那裡才能得到答案?
畢竟只有他們,才真正地與衆不同!
然而,把蘇吉拉納帶進魔都後,科學家園就沒人過來拉他入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