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本以爲離開首都,就可以免聽教士們嘮叨。結果出任新職不久,旋風便不得不參加講法大會,迎接蓋婭城新派來的巡迴大教士。不光是他,達朗道爾吉也得端坐在那裡洗耳恭聽。以教領政,以教統軍,真理教不允許任何一個部門的官員遊離於教義之外。這種講法儀式上,如果高級官員不到場,都會被記錄在案,日後影響升遷。
甚至,大教士李永賢也得趕到位於居仙城薩蒂揚中的講法大廳,陪在一旁。本地上一任巡迴大教士就是圖普,典型的酒囊飯袋,被他耍弄一番,竟然絕氣身亡。然而,據說新來的這位不是個善渣,背景深厚,便是蓋婭城也能攬出旋渦。李永賢需要多多瞭解,再考慮對策。
上諭說明,新任巡迴大教士叫做坤贊,這個名字旋風看着眼熟。見面後才發現,這就是那個主張廢表的教士。坤贊年僅三十歲,雙目迥迥,一表人才。當年他挑起的爭論把首都搞得沸沸揚揚,高級官員紛紛表態過關,不知怎麼才驅逐兩年就回到首都,還加了一層教階。都說他是哈杜裡的親信,替主人放風,試探各方動靜,看來背景不淺。
“同僚們,千年慶典已經過去,當年的烽火早就煙消雲散。但是,我們能高枕無憂嗎?不能!退魔還天尚未結束,廣大教友仍需努力。當今世上,還有三件事物大行其道。它們雖然不是魔鬼器物,但卻時時引誘人們的心魔。”
果然,坤贊雖受貶職處罰,仍舊未改初衷。聽他一講,不光要廢除鐘錶,更要加上軌道車與自行車兩樣。坤贊引經據典,認爲在魔鬼時代之前人類就憑手工造出軌道車。雖然只用畜力牽引,但卻誘使人們投機取巧,終於從軌道車中產生了魔鬼器物。
“今日今時,這些魔鬼的種子仍然堂皇於世,就是因爲背後各有利益集團。像製造軌道車的橋本家族,每次有人提議發佈戒命,封禁此物,就暗中打點,矇混過關。我們要封禁這些妖魔,必須先打倒它們在人間的代言。”
下面的聽衆不冷不熱地鼓着掌。李永賢的同黨自不必說,一些異族官員並不清楚這個坤贊是什麼來頭,也生怕表錯態,站錯隊。
旋風細細品着這些話的意思。據說橋本家族是三號人物韓宗周的金主,而這個民政院長又是李永賢在中央的主要支持人。坤贊跑過來當巡回大教士,肯定清楚這些關係。他敢公開挑事,想必是帶着誰的指令。
“坤贊師弟所言極是,本人更是年輕有爲。我大教區幸得你來巡迴檢查,”李永賢不停地誇獎。
好不容易撐過講法大會,旋風回到軍營,與兄弟們一起給王志衝接風,心情這纔算好起來。達朗道爾吉和旋風離任後,王志衝熱愛草原,便留下來接任護教軍總帶領。上面派了個落迫教士來到極北大教區,出任首席大教士。只要王志衝提供美酒和美女,就對他聽之任之。獲得空前自由後,王志衝就把心思都放到養馬上。
崇聖大教區平原衆多,騎兵是強大的戰略武裝,當地護教軍必須保證軍馬供給。自從達朗道爾吉和旋風接任後,受李永賢操縱的地方官員在馬政上不斷爲難護教軍。要麼剋扣飼料,要麼侵佔馬場。旋風來前便留王志衝策應,請他多選優質軍馬,南下入營服役。
現在,王志衝親自帶五千匹軍馬,浩浩蕩蕩南下給主人助威。這位漢族馬官不僅帶着駿馬,還帶了個蒙古族老婆。這樣一來,無論男人和女人都有了聊天的朋友。
酒酣之處,旋風把今天的鬱悶給大家講了一番。“離開小島,在權力中心轉了一圈,又走過這麼多地方,我終於開了竅。我教當中,只要你高喊禁止什麼、防備什麼、消滅什麼、打倒什麼、批判什麼,再荒唐都無妨。如果你想要營建什麼、製造什麼、發展什麼,再合理也只能小聲地講,悄悄地幹。如此下去,人類早晚要和鳥獸混同,餐風宿露,衣食無着。不如大家都去信野獸派!”
只有在親信面前,旋風才能說這些心裡話。“大哥說得對!連養馬都有人懷疑我們是不是在偷偷選育良種,那些教士什麼事都不幹,就知道給別人下絆子。”王志衝身有同感。
阿里夫跟着主人升遷,已經當上總兵,想起當年與父親在達迪耶手下的經歷,也是不堪回首。“老將軍打過多少漂亮仗,五大元帥之一啊,最後就是拼不過那些背經書的!”
衆人都在發牢騷,阿萊塔納藉着酒勁突然冒出一句。“大哥如果能當教主,必能管住教士的舌頭!”
還好,多少酒精都沒有麻痹這根神經。旋風瞪了阿萊塔納一眼。當教主?四十多任教主裡面,從護教軍直接上位的也有十來個。但是旋風這個年紀,這個位置,如果被人聽到有這種野心,那可是大爲不妥。更何況,這時的旋風根本沒想過教主大位,他連眼前的首席大教士都還鬥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