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養心殿內.

在太醫們的一陣忙碌後,或推拿或用藥或鍼灸,朱和堅終於不再急咳了,但面色依舊蒼白的嚇人,好似隨時都會再次犯病。

而朱和堅究竟身體是怎麼回事,爲何會突然急咳,太醫們看樣子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但這般情況太醫們自然不敢明說,只能以千篇一律的“體虛氣弱”、“需要調養”的理由應付。

………

當然,這些消息都是趙俊臣與宮中太監們打探到的,至於具體詳細的情況,趙俊臣卻不再清楚了。宮闈禁地,趙俊臣不適合深入,更不好再跟着德慶皇帝,所以在朱和堅被人擡到後宮後,德慶皇帝、太子朱和堉以及一衆皇子也紛紛跟着去了。而趙俊臣卻被人引到養心殿的偏殿,並在那裡等待德慶皇帝。

“這朱和堅若是真犯病也就罷了,若是故意假裝犯病的話,那就很不簡單了。”

養心殿偏殿內,回想着皇子書堂裡的情景,趙俊臣暗暗想道。

朱和堅的身體確實不好,這一點是肯定的,否則不可能瞞得過太醫院的太醫們。他若是假犯病,這般故意的劇烈持續的咳嗽,對朱和堅這種天生體虛多病的人而言,可不是鬧着玩的事情,一搞不好假病就會變成真病,大傷元氣。

若朱和堅的這次犯病,真的是故意爲之,其目的只是爲了打斷太子朱和堉對趙俊臣的反擊,從而向趙俊臣示好,那此人不僅城府深沉,其心性之決絕,在趙俊臣看來更加可怕。

畢竟,在這世間,爲了達到目的,能對別人心狠,絕大多數人都能做到,但能對自己心狠的人,卻總是寥寥無幾。

“尚書大人,您還是坐着等陛下吧,陛下正陪着七皇子,估摸着您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時,幾位小宦官端來了茶水點心,其中爲首的那名年輕太監,還搬來了一張凳子,衝着趙俊臣討好的說道。

想到自己在養心殿偏殿等候,而德慶皇帝就算來了,也只在正殿召見自己,即使坐着歇息片刻,也不會被德慶皇帝看到,並無大礙,所以趙俊臣也不再推脫,反而掏出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塞到了那名太監的手中,笑道:“多謝幾位公公了,這點茶酒銀子,一點小意思,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那名太監看了一眼手中銀票的數額,臉上笑意愈加的謙卑恭敬了:“早就聽師父說過,尚書大人您對咱們這些下人最是客氣,今天能伺候您,也是咱們的福氣。”

趙俊臣笑着點了點頭,落座之後,問道:“這位公公頭一次見,不知怎麼稱呼?”

那太監恭聲說道:“咱家賤名張秀,剛剛入了司禮監,如今在養心殿做事,根基資歷都淺,今後還望尚書大人您多多提攜了。”

趙俊臣笑道:“公公你是陛下身邊的近身太監,而我卻是外臣,又哪裡來的提攜?不過你年紀輕輕就能入了司禮監,又成爲了養心殿的管事太監,前途無量啊,你的師父就是張德張公公吧?今日怎麼不見張德公公伴駕?”

聽趙俊臣這麼說,張秀太監神色更加謙卑了:“大人睿智,張德公公確實是咱家的師父,也是咱家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剛入宮沒多久,就由師父他老人家帶着了,能在這養心殿做事,也多虧了師父他的照顧。”

頓了頓後,張秀又說道:“不過,陛下的壽辰快到了,這是大喜事,這些日子以來,宮裡宮外都在張羅着,各殿各宮,也皆在翻修,師父他承蒙陛下信任,又明白陛下心意,這些日子一直都幫着做事,所以伺候陛下的時間有些少了。”

“原來如此。”說話之間,趙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如今隨着德慶皇帝壽辰將近,又是年關,正所謂“雙喜臨門”,爲了製造慶賀氣氛,宮裡正在處處翻修,宮外又大肆採買,這些事趙俊臣是知道的,他掌管內庫,這翻修和採買的銀子,這些日子如流水般從內庫支出,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庫裡的銀子就少了近二十萬兩,雖然不是自己的銀子,但趙俊臣依然心疼不已。

德慶皇帝許是窮慣了,如今因爲胰子而賺了大筆銀子後,卻是愈加的揮霍奢侈起來,宮內的翻修趙俊臣只管出銀子,並不瞭解詳情,只知道有許多老舊宮殿甚至打算拆了重建,而宮外採買,內庫這邊賬目詳細,趙俊臣卻很清楚德慶皇帝的大手筆,簡單地說,不管何物,都是隻賣最貴最好最稀奇的,而且數量往往是以千百計算。

就拿冬日用的木炭舉例,往常因爲內庫銀錢不足,宮裡多用白炭,而無煙耐燒的黑炭,只有嬪級以上的受寵佳麗才用得起,所採買的木料,亦是以製造白炭的普通木料爲主,但今年宮裡採買的木料,卻多是以昂貴的柞木爲主,製造的亦多是黑炭,如此一來,怕是宮裡稍有地位的太監,今年都能用的上黑炭了。

另外,據趙俊臣得到的小道消息,如今宮內的嬪妃皇子們的日常用度銀子,在德慶皇帝的旨意下,已是翻了一番有餘。

以管窺豹,德慶皇帝如今用起銀子來是怎樣的大手筆,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趙俊臣心中不由爲德慶皇帝的揮霍無度而暗暗搖頭,之前就是因爲德慶皇帝揮霍奢侈、好大喜功的原因,無論國庫還是內庫,皆是週轉困難,但如今看來,那個時候德慶皇帝怕還是有所節制了。

事實上,趙俊臣接下來才知道,他終究是小看了德慶皇帝的揮霍敗家的能耐。

………

不過,趙俊臣與這張秀說話,卻不是爲了打探這些早已經知道的消息,說了幾句閒話後,趙俊臣話鋒一轉,突然問道:“這七皇子的身子,看着就讓人擔心,聽聞他與太子殿下同母所生,今天七皇子發病的時候,太子殿下也表現的最爲焦迫,想必他們兄弟間情誼很好吧?”

張秀點頭道:“那是自然,七皇子殿下自幼體虛,旦有發病,太子殿下總是第一個前去照顧,而七皇子這些年來對太子殿下也最爲支持。七皇子他早已到了封王離京的年齡,但就是太子殿下顧念着兄弟情誼,不忍七皇子離京奔波受苦,屢屢向陛下進言,七皇子才一直留在京中休養身體,雖沒被封王,但諸般待遇,卻絕不下於那些王爺了。”

說到這裡,張秀看了看左右再無他人後,又壓低聲音說道:“據咱家所知,當年陛下冊封太子的時候,因爲前面那些皇子或是夭折,或是被廢,年歲最大的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和七皇子,而陛下不大喜歡當今太子的性子,又覺得七皇子體弱多病,正自猶豫呢,還是七皇子主動放棄,太子殿下才被陛下冊封爲儲君的。”

趙俊臣眼中若有所思,問道:“哦?這麼說,當時支持七皇子當儲君的人也不少了?”

張秀微微一愣,說道:“這倒沒聽說,太子殿下從小聰慧能幹,賢名早成,多有清流支持,七皇子體弱多病,表現也不及太子殿下,年歲又小些,所以倒似沒什麼人支持。”

“原來如此。”趙俊臣似笑非笑,又問道:“不知七皇子爲人如何?他與太子殿下乃是胞兄弟,怕是性子也相似吧?”

張秀連連搖頭,說道:“這倒不是,太子殿下剛直,對咱們這些宮裡的下人也頗爲嚴厲,咱家見到他就怕,相較而言,七皇子的性子就隨和多了,咱們這些人雖說生的卑賤,但七皇子對咱們也頗爲客氣,有時候宮裡宦官犯了錯,七皇子還會代爲求情呢。”

………

張秀與趙俊臣說了些閒話後,就離去了,偏殿之中,只剩下趙俊臣一個人坐在那裡若有所思。

這七皇子之前名聲不顯,趙俊臣也僅僅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罷了,但聯繫到今日的示好,這位七皇子朱和堅怕也不是那麼簡單。

至少,其與太子朱和堉看似兄弟情深,又體弱多病,還在形勢不利的時候主動放棄了儲君之位,如此一來,若是他有什麼小心思小動作,怕就是以德慶皇帝的帝王心術以及多疑性子,也很難懷疑到朱和堅身上,更不要說太子朱和堉了。

明朝的皇子封王制度,其目的除是爲了鞏固江山之外,未嘗沒有存在保護太子的心思,諸皇子封王后離開京城,受到諸般限制,連回京都難上加難,遠離了中樞廟堂,也就沒了爭奪皇位的可能。而這位七皇子卻因爲體弱多病的原因,遲遲拖着沒有封王離京,如此一來,內外聯絡皆是方便,也未必不是刻意爲之。

看似各種偶然,但朱和堅若是真存着與朱和堉爭奪皇位的心思,諸般基本條件,卻都已經滿足了。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趙俊臣的猜想,而且這般猜想還充滿了惡意與小人心思,是不是確實如此,趙俊臣心中也沒有把握。

不過,趙俊臣相信,若是朱和堅真有爭奪皇位的心思,其狐狸尾巴遲早會暴露出來,必還有後續動作,靜觀其變就好。

“若是這朱和堅真的有爭奪皇位的想法,倒是可以暗中支持他一下,只是這種人怕是不好掌握,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那張秀已是慌張張的來到偏殿,說道:“大人,陛下來了,快去迎駕。”

趙俊臣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在張秀的帶領下,向着養心殿正殿走去。

進入養心殿後,趙俊臣還沒來得及行禮,德慶皇帝已是揮手道:“罷了罷了,不用行禮了。”

見德慶皇帝眉頭緊皺,趙俊臣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七皇子他的身體如何了?”

德慶皇帝搖頭道:“還能如何,這孩子體弱多病,隔幾天就會發病一次,這次皇子考校,本以爲老七這些日子精神足了些,就把他也叫來了,沒想到……”

說話間,德慶皇帝嘆息一聲,輕聲說道:“也怪朕,當時惠貴妃剛剛生下了太子,體內元氣還沒有補足,就又懷上了老七,結果生老七的時候難產不說,生下來後亦是先天不足,整天這般難受,也難爲他了。”

說話間,德慶皇帝又是一聲嘆息,卻是少有的露出了慈父心懷。

趙俊臣剛準備寬慰幾句,德慶皇帝似乎不想在趙俊臣面前展露這般神情相貌,已是恢復了往常的威嚴模樣,問道:“罷了,不說這事了,你今日找朕有何事?”

趙俊臣從懷中掏出溫觀良的九百二十五萬兩銀子,由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監轉交給了德慶皇帝,同時說道:“溫閣老他打算致仕還鄉了,卻又覺得這些年來爲君爲國都沒做成爲什麼事,自覺愧對於陛下,所以在致仕還鄉之前,遍賣了家財產業,將這些銀子呈敬於陛下,以彌補心中之愧疚。”

德慶皇帝把厚厚一沓銀票接到手中,也沒有數,只是問道:“有多少銀子?”

“九百二十五萬兩。”

趙俊臣恭敬的答道,同時偷偷瞄着德慶皇帝的神色。

卻見德慶皇帝神色自然,好似根本不知道一個清廉官員就算十輩子也積攢不到這麼多銀子一般,只是說道:“溫閣老倒是忠心,罷了,就讓他安享晚年吧。”

見德慶皇帝如此,趙俊臣笑着說道:“陛下慈悲,溫閣老他知道後,必會感激陛下的。”

臉上雖然笑着,但趙俊臣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當初趙俊臣把拍賣胰子所得的一百四十餘萬兩銀子交給德慶皇帝后,德慶皇帝是怎樣的幸喜若狂,趙俊臣可還是記得清楚。

但如今,面對九百二十五萬兩銀子,德慶皇帝卻面色正常,雖然前者是流水的銀子持續不斷每年都有,而且還會越來越多,後者卻只是一次性,但數量畢竟是前者的六七倍,德慶皇帝卻神色平淡,兩相比較,結論已是顯而易見了。

溫觀良的家財,德慶皇帝不僅早已視爲己有,而且已是盯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心中爲溫觀良暗暗嘆息了一下,見天色已是不早,趙俊臣就打算告退了。

然而,趙俊臣剛剛準備告退,德慶皇帝卻突然開口了。

“趙愛卿,朕還有些事要向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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