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顧暖生病了,發起了高燒。
突如其來的感冒襲擊了她,灼熱的溫度好似在燒烤着她一樣,就連呼吸都變成一種折磨。
她用力的掙扎着,想要掙脫,卻始終掙脫不開,好似一個走到了沙漠的盡頭都看不到泉水的人一般。
她只覺得嗓子幹得要冒煙了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再也醒不來。
可她,不想死……
雖然曾經想過要逃亡,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現在,她不想了,因爲她有了孩子,她不想死,即使這輩子擺脫不了他,她也不想死,她想要把孩子生下來,想要陪着孩子一起長大。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哪怕是爲了孩子!
水源呢,沙漠裡一定有水源,她一定要找到水源。
這樣想着,身上的溫度好似低了下去,就連被炙烤的感覺都消失了,恍如一陣微分吹來,拂過她的身體,還有額頭,嘴裡還是也有泉水……
顧暖慢慢的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牀邊的黃清泉。
他正緊緊的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好似生怕眨一下,她就會消失了一樣。
顧暖的眼眸轉了下,這才發現不是在自己的宿舍,而是一間牆壁灰白的房間,而鼻翼間傳來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在哪裡?
她記憶的最後時刻,還停留在昨晚黃清泉走時聞人臻想要再次闖進她的宿舍,而她拿了根木棍把他趕出去的畫面。
是的,黃清泉提着保溫飯盒離開,聞人臻想要再次造次的闖進她的房間,她拿起牀邊的防狼棍直接打向了他,然後聞人臻躲都沒躲的捱了她一棍。
她趁他擡手去摸痛處時‘砰’的一聲關上門,再也沒給他闖進來的機會。
她明明躺在宿舍裡自己的牀上,可這會兒怎麼會在這陌生的地方?
“新蕊,你醒了?”
黃清泉看着她,聲音裡帶着驚喜。
“嗯……我……”
顧暖開口,才發現喉嚨還是像火燒了一樣的難受,黃清泉趕緊遞了杯水過來給她,把杯子送到她嘴邊,看着她喝下去。
“你把我嚇死了,醫生說如果你的燒今天還退不了,只怕就……真的是嚇死我了。”
顧暖看他那樣子,臉色都有些蒼白,嘴脣也是,想來是真的嚇到了。
“這是……醫院?”
顧暖疑惑的問,剛剛黃清泉好像說到了醫生。
“可不,你昨天生病了又不說,幸虧今天早上聞先生敲你的門想叫你起來一起吃早餐,發現叫不醒你,然後才把門撞開的……”
聞人臻敲她的門?然後把門撞開?
“是聞先生髮現你發高燒了,然後連飯都顧不得吃,抱着你就要送醫院去。”
黃清泉接着又說:
“我們這山路太難走,抱着怎麼能走幾十裡山路?然後村長找了滑竿過來,我們用滑竿擡着送你來醫院的。”
“原本聞先生他們是城裡人,就空手走山路都吃力,可聞先生堅持要擡你,在最危險的地方,他一腳踩空,整個人掉下去,被尖銳的石頭割傷了小腿,可他的手一直高高的舉起,沒讓你從滑竿裡摔下去……”
聞人臻爲她受傷了?顧暖再一次怔了一下。
而黃清泉看着她,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半晌才又問。
“新蕊,你剛剛——做了什麼夢?”
“……”顧暖臉色一僵,擡眸看着他。
黃清泉遲疑了下,然後才輕聲的道:
“你在夢裡……說了很多的話。”
顧暖一下子緊張起來,望着黃清泉:
“我……我在夢裡說了什麼?”
黃清泉稍微遲疑一下,然後才又慢慢的說。
“你在夢裡一直在喊——爲什麼要找來?爲什麼不放過我?不放過彼此?”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顧暖的心一緊,然後又追問了句:
“我……還說了什麼?”
黃清泉看着她,目光閃爍了下,臉上是一片茫然,卻又充滿了不忍。
好半晌,他才用有些沙啞的嗓音道。
“你在說你,爲何沒有逃得更遠……”
顧暖的臉色在瞬間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被燒糊塗時到底做了個什麼夢,因爲夢境很模糊,她基本上記不清楚,只覺得夢的最後,她走到沙漠的盡頭找不到水源,是那般的惶恐和無助。
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在夢裡還會把無助給說出來,而且還被黃清泉給聽見了。
她的過去,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終究,還是無法斬斷,要繼續陪伴着她嗎?
想到這裡,顧暖的心突然痛得恍如刀絞一般。
黃清泉看着她蒼白着的臉,遲疑了會兒,然後才慢慢的道。
“新蕊,我覺得,你跟聞先生之間,你好似很怕他一樣。”
顧暖:“……”
聽到黃清泉的這句話,顧暖的心又狠狠的跳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又驟然凝固了一般,戴卓一絲崩潰和驚恐看着他。
“他就是……”
黃清泉的話沒有再問下去,可顧暖已經知道他話裡的意思。
氣氛,這這一刻變得有些僵了。
沉默良久,黃清泉才又坐下來,漆黑的雙臂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新蕊,我不知道你過去是怎樣的生活,但是我想你一定受過很深的傷,只是,那些傷,能癒合嗎?”
顧暖微微的顫抖了下,擡眸看向他,正欲開口,下一秒,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顧暖和黃清泉幾乎同時擡頭,然後看着聞人臻正一瘸一拐的走進來,顯然,他的腿上並不輕。
“新蕊,我先回去了。”
黃清泉站起來,低頭看着她,然後又叮囑了句:
“你好好養病,我明天再來看你。”
“清泉,山路遠,你不用……”
“醫生說你身體弱,我回去燉雞湯,明天給你送過來。”
黃清泉不待她說完,即刻就把話接了過去。
顧暖還想說什麼,黃清泉已經起身,快速的走出了這間病房。
黃清泉一走,病房裡就變得安靜了下來,而顧暖的鼻尖,喊殘留着他的氣息,溫和而又幹淨,好似一抹清新的空氣,讓人忍不住要深深的呼吸。
只是,隨着聞人臻一瘸一拐的走近,清新的空氣逐漸的變成冷冽,剛剛還適宜的溫度,在這一瞬都下降了幾分。
溫暖的病房,卻讓顧暖有種身處冰窖的錯覺。
擡眸,她看着走到牀邊來的男人。
聞人臻身上是一身藍白條紋的病服,頭髮有些凌亂,可這樣的他,顯得有幾分閒適,甚至慵懶的氣息來。
而他的手攥緊着,顧暖看向他的手時,他的五指慢慢的展開,手心裡,是她昨晚拔下來扔掉的那枚鉑金戒指。
病房裡的白熾燈很亮,照在他的無名指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顧暖的心微微一緊,聞人臻的無名指上,戴着他們的婚戒。
白晃晃的白熾燈從頭頂照射下來,映照着他略微有些蒼白的臉,而他神情專注的看着她,給人一種近乎溫柔的錯覺。
尤其是,他的目光看着手心裡的鉑金戒指,目光更是溫柔如水。
可顧暖只覺得冷,就連那戒指折射出來的光,都好似寒光。
這時,聞人臻終於在她牀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垂眸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顧暖,你好些了嗎?”
顧暖:“……”
顧暖僵硬的躺在牀上,看着他手心裡那枚戒指,曾經也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曾經,她也以爲被戴上就是一輩子。
然而,此刻,再次見到這枚戒指,她卻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或許是看到了她的顫抖,他稍微怔了一下,沒有再像昨晚那樣強行拉過她的手把戒指套她手指上。
他的手指慢慢的攥緊,然後把戒指收了起來。
顧暖暗自鬆了口氣,只是一口氣還沒鬆完,下一秒——
聞人臻的臉上好似被燈光閃了一下,不過即刻恢復了平靜,恍惚那一閃只是顧暖凝神間的錯覺。
他伸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裡,輕聲的道。
“你不要害怕。”
顧暖:“……”
“我說過,再也不會傷害你。”
顧暖深吸了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着的問。
“是你……發現我發燒了?”
“我發現得太晚了。”
聞人臻自責的開口:
“昨晚,我應該闖進你的房間,那樣,你生病,我纔會第一時間知道。”
顧暖:“……”
“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失職了。”
顧暖:“……”
“以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我要陪着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顧暖:“……”
她本能的哆嗦了下,他這是,下定決心不放過她的意思?
病房裡很暖,消毒水的味道在鼻翼間縈繞,可顧暖卻一點溫暖都感覺不到。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衣袖下的手指攥緊成拳頭,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而下一刻,病房門再度被敲響,然後是聞人臻的聲音響起:“誰?”
“總裁,酒店訂的飯送過來了。”
外邊響起恭敬的聲音。
“拿進來吧。”
聞人臻淡淡的吩咐了聲,然後起身,把她病牀上攜帶的餐桌給放了上來。
病房門被推開,聞人臻的兩個職員提着餐盒走進來,把那些餐盒拿出來放小小的餐桌上,然後解開餐盒蓋子才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