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數招,玄真一杖攻來,莫棋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將其杖引偏,同時刷刷刷猛攻三劍,分別攻曲池、胸突、肩井三大要穴,而玄真則杖還未守,一掌已經攻來,正是少林金剛掌,莫棋本就無拼命之心,此時若是繼續出劍,那自己也難免受這一掌,這一掌之力,只怕已足夠自己躺三個月了。
當即撤劍橫削玄真左掌,玄真右手伏魔杖點地用力,縱身後躍,躲過這一劍,莫棋得此機會,如何還會再與他糾纏,左手瞬間摸出十六顆棋子,帶着風聲攻向玄真,也不管能不能中,轉身便走,玄真用伏魔杖將那來勢兇猛的十六顆棋子一一撥開,再尋莫棋,哪裡還有他的蹤影,玄真冷哼一聲,也不追趕。
莫棋擺脫玄真之後,對於玄真爲何不追自己也不加思慮,只道他尋自己不到,他便尋一酒店,一個人獨自斟酌,喝到深處,竟是感到陣陣淒涼,年輕之時一人倒也不覺有什麼,而這幾年來,安逸的生活已經讓他不在喜歡孤獨,那溫柔賢淑的妻子,可愛調皮的女兒,此時都在眼前不斷浮現。再想到這一去的危險,那思念之情涌上心懷,男兒金淚竟也忍不住流在他那堅毅的臉上。
第二日,日頭剛出,莫棋搖搖沉悶的頭,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昨日確實是感情宣泄有些過分了。他擦把臉,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跳窗離開。而等小二發現銀子,莫棋已經離開此地已有上百里。
莫棋如此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如此十來日,莫棋已到了嵩山少林。
夜深,人靜,莫棋腳尖點地,一身輕身功夫展開,悄無聲息的便潛入了少林之中。
而整個少林之中,竟也似毫無一人似得,莫棋偶爾不小心,呼吸不勻,心中驚懼,可是俯身觀察良久,卻毫無動靜,只是虛驚一場。
莫棋心下奇怪,只得越加小心,可是這一切竟都是多餘的,因爲少林弟子竟然真的就去睡死了一般。
莫棋很快便摸到了少林主持禪房,禪房燈火通明,莫棋靜靜的站在禪房外,聽着裡面的動靜。
“施主既然來了,那便進來一敘吧。”裡面聲音宏厚的說道。
莫棋苦笑,這空悲老和尚如今之功力只怕是遠勝於自己了,但是他既然敢來,又豈會懼怕,當下便推門進入。
“施主此來可是爲了仇恨?”空悲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儼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莫棋心中有些打鼓,他表現的太鎮靜,鎮靜的讓莫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空悲和尚此人雖然迂腐,可是面對大是大非從來不會妥協,當年圍攻幻音坊,少林的退出,命令便是他下的,而蝴蝶能那麼容易的送回去,也多虧他的暗中相護,只是他殺了項王槍此事,莫棋卻是一直想不清楚是爲什麼,所以今日纔會猜疑他。”
“大師,你既然知道我來所爲何事,那麼還請你給我一個交待,高將軍之死,可與少林有關?”莫棋問道。
空悲點點頭,道“高施主因馬而死,馬因少林而死,此爲事實。”
“那麼可是大師所爲?”莫棋又問,空悲的表現實在讓他不知該如何下手,也讓他無法相信他會是賣國之人,相信他是秦檜的爪牙。
空悲不理,卻道:“我此生所錯者唯二事耳,一爲錯殺項施主,二便是這事了。”
莫棋皺眉,沒想到竟真的是這老和尚所爲。
“空悲,我本敬你是個大仁大義之人,可是,枉你一代高僧竟爲奸相犬牙,我莫棋身爲宋室子民,今日便爲民除害,出招吧。”莫棋道。
空悲聽之,絲毫不動,依然閉目養息。莫棋大怒,一代高僧竟是如此貪生怕死,用此等無賴方式苟活。當下也不再顧及江湖俠義,他本來對這江湖中的仁義束縛越來越不重視,對此等奸佞之人更是無需多做理會。
當即便沒有任何技巧的一劍刺去,這一劍似緩而急,雖未用任何招式,可是對坐立不動的空悲來說,卻是最好的招式,劍攻胸腹相間之處,這一劍他若還是不動,那勢必被傷劍下,莫棋就是要他動,要他無法坐視不理。
可是這一劍去了,莫棋才知道,這空悲哪裡是無賴要自己無法出手,而是他的功力讓他根本無視了莫棋,他那是對自己武功的自信。這一劍距離空悲還有一寸之遙,卻再無法進寸步,卻是他雙手合十將莫棋那斬金斷鐵的莫名劍牢牢的夾住,莫棋用盡全力,哪裡能動分毫,而只要空悲再一用力莫棋手中之劍便要脫手,可是空悲卻似力已盡,再未多出一分一毫的力量。
而他微微一笑,卻撒手放開了莫棋的劍,莫棋得此機會自然不會放過,立馬抽劍撤出,而空悲此時也就那樣直直跳起,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莫棋這一次心下走了顧忌,出劍變得格外小心,久久找不到機會出手,而空悲此時卻不再那樣被動,反而少林伏虎拳展開,欺身攻來。
本是一套少林最基本的拳法,可是此時在空悲手裡,這套拳法卻不再是那平凡的拳法,而成了觸及便會被傷筋斷骨的拳法。莫棋哪裡敢讓他接近,連忙劍芒舞動,罩住全身,空悲一雙肉掌,不敢輕犯寒鋒,一套凌厲的拳法到硬生生被他打的瞬息多變,將收唔收的虛實之招。空悲久攻不下,突然翻身後躍,順手提起牆上立的僧棍,雙腳在房樑上一點,一個回身又攻了回來,這一招快及,竟是槍法之中的回馬槍之招。
這一下變化雖快,但是莫棋如今也已非同小可,橫劍一當,順着僧棍,迅速的往空悲手掌削去,空悲更不放在心上,當下棍勢下壓,莫棋劍亦隨着下落而去。莫棋大驚,這一下劍若被奪,今日實是凶多吉少,千鈞一髮之際,連忙左手摸出棋子,看準方位,六十四顆棋子,六十四卦方位,瞬間便攻向空悲。
空悲見狀當即棄棍不用,氣運全身,少林金鐘罩使出,內力隱隱呈現出銅鐘形狀,那棋子碰到,竟然發出金鐵相交的砰砰聲,盡是絲毫未能傷到他。
莫棋知道空悲武功遠遠高於自己,能否取勝只在這一博了。當下“白雪劍法”展開,“雪結蒼松”、“雪崩如山”兩招銜接的如行雲流水,毫無破綻。但是空悲卻是簡單的當頭一棒,帶着勁風呼嘯而來,當頭罩下,這一下便逼得莫棋不得不放棄這兩招。而他取棍之快更是連莫棋都未看得清。
當然,莫棋的這兩招也旨在分散其注意力罷了,真正的殺招卻是緊接而來的“雪暖春水”。這一招正如其名,春雪化水,返璞歸真,表面無殺氣,無劍氣,甚至連冰冷的劍也已變得溫暖。可是其中蘊含的力道卻是沒有任何人敢小覷。或許很多人會因這一劍毫無力道而忽視,但空悲不會,因爲他知道,返璞歸真乃是武學的大境界,他自己早在七年前便領悟了這一境界,自然知道這似柔而剛,剛柔並濟的境界有多可怕。
可是他沒有避開,因爲很難能避的開,他持棍而上,這一棍出的特別慢,慢的普通人都能看清楚這一招一式,棍劍相交,初時,無聲無息,柔柔似無着物。片刻之後,劍抖,棍顫,再過片刻,一身黑衣碎裂,紅色袈裟灰飛煙滅。
而又是瞬間,二人同時吐血,後退,空悲一步,莫棋三步,勝負立分,可是此時二人都是內息亂竄,動不得分毫。
二人互相死死的盯着對方,莫棋心中焦急的順着內息,只待做最後一搏,而空悲卻是一副輕鬆裝,竟是絲毫不理起伏不定的內息。
一盞茶後,莫棋已能行動,只是內力卻還使不出,他警惕的防範着空悲,卻不知他爲何一直沒有動手。
“莫施主武功之精實乃江湖僅有,老衲可以安心了。”空悲突然一副安詳的道。
莫棋不答,只看他耍什麼花招。
“莫施主,老衲有錯自然不會逃避,只是怕老衲一去,江湖再無人能制其惡人,如今卻是不必再擔憂了。”空悲又道。
“少林之錯,少林承擔,佛曰: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說着他盤腿坐下,雙手合十。
過了許久,莫棋見空悲依然毫無動作,心下奇怪,爲何他突然就打坐了,難道不怕我偷襲嗎?而他剛纔所說又是什麼意思。
莫棋走近空悲,竟是絲毫聽不到呼吸聲,一探鼻息,卻還哪裡有呼吸,手腳已經有些冰涼,竟是圓寂多時。
莫棋心下更驚,如此之人會是秦檜爪牙嗎?如果他這是捨生取義,那我豈不是錯殺了好人。不等莫棋再多想,忽聽到門外人聲鼎沸,竟是直直的向這主持禪房而來,如此巧合,真的是巧合嗎?如果是有人故意安排,那自己做的這一切,豈不都成了一個貽笑大方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