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三、戰(一)

7月4日。

龍落城外,蒼瀾學院。

連續試圖從正前方的山路上進攻、但每次都被石頭毫不留情地砸退,連山門一百米處都沒有摸到的、嚴羽陽率領的部隊,已經在山腳下,紮好了連綿不絕一大片的營帳。

一天時間內,不知又從龍落城裡開拔過來了多少人,原先山腳下的空地已經完全不夠營帳的擺放了,開始向着山兩旁延伸。

“他們的部隊,按照這樣的趨勢,兩天時間之內,就可以將整座山頭全部包圍住。”

郝雲走到依舊站在高臺上、望着下方的陸霖,低聲說道。陸霖點點頭:“我大概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了。我們山上的糧食,還能吃多久?”

“糧食肯定是夠的,別忘了這裡是全大陸最大也最富有盛名的料理學院,所有的糧食省着點吃的話,夠我們在這裡過冬了。只是……”

郝雲欲言又止。陸霖目光從下方的營帳移開,望向郝雲:“怎麼了?有什麼話就直說。”

“只是,整座山,已經被他們徹底包圍了。我們之前安排的後退道路,也被他們截斷了,有幾個抗不住壓力想要逃跑的學生,也被他們都抓住了……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山上,只有幾百人這樣一個情報了。”

“從其他地方有沒有試圖進攻的部隊?”

“有,但是暫時還沒有成功的。因爲我們安排的後退逃跑路線,是從懸崖上向下吊繩子,所以他們應該不可能從懸崖上上來;另外就是幾片比較茂盛的樹林和竹林了,那裡樹木和竹子非常茂盛,人前進極爲困難,而且我們守在旁邊的人,已經發現了試圖穿過樹林和竹林的部隊,但是他們嚐到了,我們安排佈置在樹林竹林裡的陷阱以後,損傷了一部分人,也都乖乖撤回去了……”

“現在我倒希望,這場雨再繼續多下幾天啊。”

陸霖擡頭望着依舊陰雨不絕的天空,感慨了一句。郝雲不解:“爲什麼這麼說?”

“至少不用擔心,他們放火燒山了。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陸霖搖着頭自顧自笑笑,然後正色望向郝雲:“還沒有李治東以及小雨的消息?”

“……沒有。”

看着陸霖逐漸又黯淡下來的目光,郝雲連忙解釋:“陸霖你也清楚的,現在整座山都被封鎖了,我的信息現在也不怎麼靈通了,信鴿昨天還能收到,今天的三隻信鴿就被打下來了兩隻——他們想要圍山,很有可能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封鎖我們的消息情報來源,然後讓他們爲所欲爲——”

“我知道你對我決定要上山,還是有些意見的。”

陸霖一隻手拍了拍郝雲肩膀:“上了山,主動把我們困死在這裡,確實會失去一些東西,比如就會失去你情報靈通這麼一個優勢。但是你也要考慮一下。至少我們拖了他們一天多的時間,讓那一隊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婦女老幼先走了,算起來時間,他們可能已經到了天凡帝國與東方大陸的邊境線上了。就算愛德華的人想要快馬加鞭地去追,追進流雲帝國的邊境,他們也會再三考量,至少保證了,那些人的生路。”

“但是……”郝雲低下頭。

“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李治東不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麼?說不定那邊已經聯絡上了徵北軍也說不準。而且,我們不是還有另外一套計劃,也正在進行麼?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進展還算順利。”

陸霖從懷中拿出了幾張紙條,便是之前郝雲的信鴿,從龍落城裡傳遞出來的消息:“安茹安祥兩姐弟,此時已經就位,正在尋找機會下手。只要我們在他們成功之前,防守住這裡的話,那麼自然便會解困;我們現在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想方設法守住這裡,不惜一切代價,像一顆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這兒——這就是我們要做的。”

郝雲突然失笑:“陸霖,這些話,其實你可以不用給我說的……你自己心裡也沒有底吧?起碼我知道的是,山上的樹木,已經不多了,今天石頭已經開始扔石頭了……說起來倒也和他的名字挺相符的。如果石頭也扔完了的話,我們可能,就真的要陷入近戰了。”

“不是還能扔兩天的麼?這兩天時間,無論如何,總要找出一些代替品——”

陸霖一邊說着,一邊望着下方又從龍落城裡開拔來的部隊,深深嘆了口氣:“凡事總不能說百分百有把握的。有五成把握,已經值得去拼一下了,更不用說現在這種情況,哪怕有三成,也總比什麼都不做的要好。盡人事,聽天命,大抵就是如此了。對了,關於石頭的替代品,我已經讓那些學生們,去研究能不能將泥巴採集回去、然後用火燒成磚了,但是目前來說還沒有研究出來;這裡都是黃泥地,加上連日的降雨,燒泥磚非常不容易,目前趕製出來的第一批,只能用來砌牆,還不能用來給石頭,讓他往下砸。”

“那能不能用這些泥磚,多砌幾道工事防禦?或者做一些陷阱?”

“也試過了,效果並不好,因爲在下雨,砌出來的牆不一會兒就被雨水衝化了——哎,如果這雨早些停該多好。”

“剛纔也不知道誰說,希望這雨一直下下去的……”

說笑了兩句,沖淡了兩人之間的陰霾以後,郝雲望向了陸霖:“一起去看一下其他地方?現在他們基本都不在正面進攻了,只會在正面聚集一些人,一旦石頭舉着東西露面,就都沒了命地撤回去,以此來消耗石頭的體力和我們的東西……”

“嗯。好。”

陸霖點點頭,和郝雲一起,走向了學院內部。

原本安靜祥和,四處都能看到來往學生以及教師,幾乎每一間房間窗戶裡都會飄出料理香氣的蒼瀾學院,此時,已經肅殺之氣四溢。被雨水打溼、嫩綠的竹林,被成捆成捆地削了下來,做成標槍、箭支;以往學院裡的那些參天大樹,也都被砍成了一截截,堆在一旁的雨地裡。不時有人快步走過,見到陸霖和郝雲兩人也只是簡單的一行禮,然後又匆匆離去。

“在今天凌晨的進攻當中,我們這邊有人受傷了。他們突進到了距離學院只有五十米處,有箭支從下面飛了上來,射傷了我們的兩個人。”

穿過學院,來到學院後山、之前葉子墨等人的宿舍區,向下望去,只見宿舍區下方的,將近十米高的懸崖下面,躺着數十具死不瞑目的屍首;懸崖上則是十幾名彎弓搭箭、警惕望着下方樹林裡的員工們,見到兩人到來,也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帶着黑眼圈的目光就又投到了懸崖峭壁下面。

“稍微注意一下休息吧。儘量分成幾班倒。”

陸霖也看到了,懸崖下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樹林裡似乎有人頭在攢動;不過在昨天,陸霖已經安排人,連夜將距離懸崖五十米以內的樹木全部都砍倒運了上來,因此那些人也只敢遠遠地躲在五十米之外的樹林中眺望,不敢再向前接近——接近的後果,樹樁中的那些再也不會說話的屍首,已經給出了答案。

“報告,我們已經分成三班倒了,只是在剛纔,又有一隊幾百人試圖從這裡突破,迫不得已叫醒了所有人……”

“……我明白了。辛苦你們了。注意防護,儘量不要受傷。”

陸霖點點頭,又問了兩句箭矢和標槍的庫存情況,正在此時,一個員工從前院跑過來,聲音非常大:“陸公子!嚴羽陽又在山前出現了,他指名道姓地讓你過去,說是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員工欲言又止:“這次情況非同小可,還是陸公子您親自過去看一眼,比較好一些……”

陸霖望了一眼郝雲:“好,我這就過去。”

……

同一時刻,天凡帝國與流雲帝國的邊境處。

“報告!後方的追兵,距離我們已經不到十公里的距離了!”

雨中,一個騎着馬的陸家員工,從後面飛快地奔來,駿馬和人都口噴着白沫,剛剛大吼出了一個完整的句子,人已經從馬上摔了下來,然後被一旁沉默的蒙達接在了懷中。

“怎麼辦,伍掌櫃?”

“先給他治傷!他中箭了!”

望着員工肩胛骨處插着的一支短箭,伍掌櫃咬着牙,先是示意蒙達將員工搬進隊伍的馬車中,然後才望向一旁的阿布:“能不能讓隊伍再走快一些?再快一些就好!前面幾公里以外,就是天凡帝國和流雲帝國交界的堡壘了,如果我們能進到堡壘裡,依託堡壘的地形,還可以防守一下——”

“恐怕,有些,困難。”

阿布重重地搖了搖頭:“這一天一夜多的時間,所有人,都在一直不停地趕路,都已經,到極限了。很多人,都已經走不動,甚至,有在地上,往前爬的。而且,我們還有很多傷員……”

“我知道你的意思,阿布。但是,陸公子說了,我們不能扔下任何一個人!”

眼圈漆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完全沒有以前富貴態的伍掌櫃握緊拳頭,衝着阿布,放聲大吼;頓時,吸引了旁邊只能用挪動來形容的大部隊裡,一部分人的側目。

然而此時,衆人連感激的淚花,都已經流不出來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傷員們,拜託我,向你,提出來的。”

阿布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伍掌櫃愣住了:“他們……”

“對。他們,提出來,要斷後。”

彷彿看到了伍掌櫃和阿布在這裡的爭執,一個頭上扎着繃帶的男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大大咧咧地站在了伍掌櫃的面前:“就是我帶頭提出來的,和我一起的還有一二百個弟兄,都是這個意思——反正我們都已經是殘廢了,以後生活也過不好,而且還要拖累你們的行進速度,乾脆,就讓我們在這裡,想辦法攔他們一下好了。反正若不是陸公子,我這條爛命早就交代在奴隸市場那和豬圈一樣的籠子裡了,這條爛命多虧了陸公子,才活得有滋有味了這麼久,是時候報恩了。而且之前在龍落城裡,我已經砍翻了不知道多少個混球,早就是賺得了——”

見伍掌櫃想要說話反駁,男子笑了笑,裂開了嘴,指了指自己耳朵:“沒用的,別跟我說話了。伍掌櫃的,你說什麼,我都聽不見的。所以,你就安心讓我們去斷後吧——這是我們主動要斷後的,不是你要扔下我們不管,所有人,都可以作證,所以不要有什麼負擔。”

“不行!說好把你們全部活着帶到流雲帝國,就要把你們全部都帶去,一個都不能少!!”

即便明知道對方一個字都聽不見,伍掌櫃依舊放聲咆哮着,眼中終於落下了淚花。

“不用的,真的不用。十幾公里的路,就算下雨,騎兵可能二十來分鐘,很快就跑過來了;沒有我們斷後,你們一個都到不了前面的堡壘,有我們,至少能活下來大部分,您說對吧,伍掌櫃?而且,陸公子他們,不也在做着和我們一樣的事情麼?有陸公子做榜樣,我們,也只是有樣學樣罷了。”

從隊伍裡又走出了幾十人,均是身上包紮着紗布,有的還一瘸一拐的,但是臉上,都帶着豁達的笑容,望向了伍掌櫃。

“不行的,說什麼,都不行……”

正當伍掌櫃被衆人圍在一起的時候,從前方,傳來了幾個人驚訝的叫喊聲:“報告!從前方邊界處堡壘的方向,過來了一支部隊!大約有上萬人,他們手中都有武器——”

“什麼?”

衆人頓時大驚,伍掌櫃連忙從圍着自己的人羣中擠了出來,跑向了前面,一邊跑一邊喊道:“都注意!做好戰鬥準備!說不定是愛德華他們早就準備好,在這裡準備圍剿我們的部隊!所有人圍成圈,戰鬥人員注意列隊——”

然後,伍掌櫃的喊話,就如同從半截被掐斷一樣,停滯在了半空中。

“伍掌櫃的,好久,不見。”

一個揹着斗笠的男子,拉着一個紅衣女子,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面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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