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臻喝了茶,把璋瑢拉在身邊坐下,“妍兒,朕在這裡覺得很輕鬆啊!”璋瑢笑而不語。
赫臻想了片刻,問道:“剛纔你說恬婉儀,怎麼了?”
璋瑢微笑道:“皇上勞累了,臣妾不想說了。”
赫臻笑道:“何必慪我?”
“皇上。”璋瑢微笑着問道:“皇上可覺得妹妹是那樣的人?”
“你是指陷害蘭妃?”赫臻無奈地說出這幾個字。
“此事或許根本提不上陷害,只是意外罷了。皇后娘娘也只問了妹妹莽撞之罪,但是人言可畏,恐怕宮裡上下都認爲是妹妹推了蘭妃下去的。”璋瑢正色道。
赫臻聽了,似有無奈,“朕既然交給皇后去辦了,也不便再說什麼。”
璋瑢道:“皇上誤會了。臣妾認爲皇后的處理無可非議,只是臣妾自己覺得心裡有疑問,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就是如此。”
赫臻聽了疑惑,問道:“你怎麼想?”
璋瑢跪了下來,央求道:“臣妾知道,宮裡茲事體大,臣妾不敢懷疑任何人的用心。臣妾只是擔心妹妹無辜受冤,心裡一時不自在恐怕生出病來,臣妾懇請皇上,可以地話去看看妹妹。如今也只有皇上可以進得了馨祥宮了。”
赫臻扶起璋瑢微笑道:“自古錦上添花、落井下石人人爭先爲之,難爲妍兒你有這顆雪中送炭的心。”又道:“人人如今都對她避之不及,你們果然姐妹情深。”
璋瑢淺淺笑道:“這個世上,遺憾地事情太多,凡是能珍惜的,臣妾都不願放棄。”赫臻聽了,愛憐地親吻了璋瑢的額頭,輕聲道:“若人人如此,朕又何愁?”
當日傍晚,茜宇醒過,看着窗外的晚霞,紅暈滿天,幾隻落了隊的雁子在空中盤旋,孤寂哀鳴,“福海一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南飛”茜宇暗自感嘆,起身穿衣,從寢宮的側門出去,繞到窗下的池邊坐下。滿池的殘菏敗葉,一片淒涼、辛酸,又起身走至樹下,秋風過,紅葉飄落而下,灑在茜宇的身上,茜宇伸手抖落葉子,苦笑道:“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
“主子。”緣亦從後面走來,手上拿了風衣。
茜宇笑道:“你來了?”
緣亦爲茜宇披上風衣,口裡道:“這裡風大,主子小心身體。”
茜宇道:“又要連累你們兩個月幽在這小小的宮殿裡了。”
“主子說的哪裡的話?”緣亦攙扶着茜宇緩緩往寢宮裡走,“夏日裡,皇上日日給主子賞賜,奴才們都拿了主子不少便宜,難道這兩個月,還有熬不住的理?”
茜宇笑道:“難爲你們了。”
緣亦道:“主子珍重身體,纔是正經。”至寢宮,伺候茜宇在牀上躺下,“主子也該餓了,奴婢給主子傳些食物進來。”茜宇微微點頭。
片刻後,緣亦並凌金等端了食物進來,緣亦示意他們放下東西便出去,自己過來伺候茜宇坐起身子,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香囊,“小凌子偷偷送來給主子的。”
茜宇眼睛一亮,“皇上身邊的小凌子。”緣亦笑着點頭。茜宇接過來,握在手裡。
緣亦笑道:“主子若是餓了便吃桌上的點心。奴婢先下去了。”
茜宇微微點頭,緣亦走後,自己小心打開香囊,取出一張紙箋,上面卻只兩字“念卿”。茜宇心裡一陣溫暖,“赫臻!”她口裡喚着,臉上早已淚水漣漣,抽噎着走至書櫥邊,將紙箋藏入書。
日子一天天過去,茜宇卻過得自在,白日裡或讀書寫字或拉着緣亦對弈,很是清閒。每日傍晚,小凌子都會送些東西過來,時間長了便在宮裡傳了出去,皇后卻不聞不問,衆人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天氣越來越冷,馨祥宮的食住供給卻未曾有減少。茜宇和太后的親眷關係在茜宇入宮之時就已經在宮裡傳開,雖然如今茜宇幽居馨祥宮,但內務府的奴才也不敢短了茜宇的供給,犯了太后的忌。茜宇這邊安閒度日,蘭妃也日日在延慶宮修養身體,小月不比產子,更是傷身體的。
這日傍晚裕乾宮裡,璋瑢坐在園裡喝茶。紫蓮進來稟告說周太醫來了,璋瑢點頭示意他過來。
“微臣參見敬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周太醫進來便伏地請安。
璋瑢嘴角微揚,示意紫蓮和穆察都下去。站起來踱到周太醫身邊,輕聲道:“大人請起。”周太醫爬起來,垂手站着。
璋瑢坐了下來,微笑道:“本宮身體不適,煩請大人替本宮診脈。”周太醫垂首應了,便過來欲爲璋瑢搭脈。
璋瑢卻突然將手收回,周太醫不知其故,愣愣地看着璋瑢。璋瑢笑道:“本宮聽說過前朝太醫擅長懸絲診脈,雖然本朝不似這般迂腐,男女有別到連就醫問診都這般顧忌,不過本宮真的很好奇,很想親眼見見。”
周太醫作揖道:“此等雕蟲小技,微臣可以爲娘娘展示。”
璋瑢笑道:“看來周大人醫術高超。”
周太醫作揖道:“微臣不敢。”
璋瑢笑道:“聽說你前段日子日日伺候蘭妃,蘭妃娘娘的身體可見好?”
周太醫道:“娘娘底子好,調養幾日就見好了。”
璋瑢道:“難爲你了。本宮自從八月十五中秋宴那晚着了風,數十天來都不覺好,因而才煩請大人來瞧瞧。”璋瑢擡頭看一眼周太醫,見他微微顫抖,神色露出緊張來。
璋瑢又站起身來,緩緩漫步,將落在地上厚厚一層的紅葉踩地“嚓嚓”作響。笑道:“不知周大人那晚又沒有着風呢?”
周太醫被璋瑢問的啞口無言,一時窘迫不已,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
璋瑢眼神凌厲,目光緊緊地盯着周太醫,看着他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流下來,遂道:“如今天氣漸漸寒冷起來,沒想到周大人還是這般怕熱。不如坐下喝杯茶,解解熱氣。”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吹來,周太醫不禁打了個冷顫。璋瑢又笑道:“看來周大人並不熱啊!”
周太醫跪了下來,口中諾諾道:“微臣實在不解娘娘的意思。”
璋瑢收了笑容,怒道:“到底是大人你不明白,還是本宮不明白?”
“臣……臣……”周太醫急得汗如雨下。
璋瑢冷笑道:“緊張什麼,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宮不就好了?大人起來吧!”
周太醫惶恐地看着璋瑢,聲音顫抖:“娘娘,臣……”
璋瑢冷言道:“本宮的父親是誰?蘭妃的父親又是誰?如今又是誰寵冠後宮?難道這些周大人你都不清楚嗎?”
周太醫慢慢爬起來,低聲道:“微臣不知,不知,娘娘想知道什麼?”
璋瑢坐下來,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嫌茶涼了吐了出來,將剩餘的茶水潑灑在地上,閒閒道:“本宮想知道,中秋節那晚,周大人你怎麼會去延慶宮?去做什麼?又是誰喚你去的?”
周太醫嚇得跪了下來,渾身顫抖,他沒想到自己那晚的行蹤竟然會被敬妃發現。原來璋瑢那晚離了茜宇,便跟着那頂轎子一直走到了御醫館,並看清了轎上的周太醫,本來沒覺得有什麼蹊蹺,但是第二日發生的事情,便不得不讓她覺得奇怪。
璋瑢冷笑道:“周大人,本宮今日請你來診脈,本宮的身體如果有什麼差池,你認爲皇上會放過你嗎?”
沒想到敬妃竟以自己的身體來威脅自己,周太醫想開口說話,沒想到卻結巴起來。璋瑢笑道:“不用怕,本宮有的是時間,你慢慢說。”
周太醫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交待清楚。璋瑢聽完,心裡冷了半截,靜靜地想了片刻,頷首道:“本宮孃家在姑蘇有一處宅子空置多年,周大人年歲也大了,不如就辭了官位帶了家眷往江南養老度日。本宮想,這也是那位主子所希望看到的吧!”周太醫愣愣地看着璋瑢,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