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菲爾釋放出神念。倏忽間,四野八荒盡收眼底,但瞬即消失。
但隨即,另一道神念找到了目標。
看着納爾卡的身影,不知爲何她心中一定,又幽幽嘆了口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納爾卡行在草原上,心中冒出這樣的詩句,不知爲何,慢慢地心思沉靜下來。
這廣袤無人的區域,許是最近得到人類血肉的滋養,已有野草露出頭來,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是芳草萋萋、可縱馬馳騁的草原。
縱有屠人盈野的時刻,可人類總會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就像這野草一樣。
也許,也許不是人類,那麼,也總歸是開啓了靈智的種族,如這野蠻人,又或者是獸人或精靈,他們統治這片大陸這方天地,極盡四野,縱橫千載。
握住一把種子,生命就躁動掌中。
納爾卡放棄了安葬行路所及白骨的努力,繼續慢慢走着。
對於活着的人,甚至身邊的人,自己都沒有能力去保護他們,此刻又能如何。
他又從虛空中輕輕摘出一支紙鶴,紙鶴上,某位魔法師又問他在哪。
在圖爾蓋帝國的廢墟上。納爾卡想了想,這麼回答。
收到回信,茉菲爾鬆了一口氣,又輕蹙眉頭。
他活着就好,而且脫出了戰場,看樣子不再打算參與這場戰爭了。相比之下,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他還好,離開戰場繼續往東邊去了。一個人。”茉菲爾輕輕道,又問:“我們怎麼辦?”
“我們去找他。”露妮婭望向東方,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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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維農選出新教宗的消息一出,又激起軒然大波。
“這年頭教廷怎麼了?剛剛南北分裂,又是東西教廷,還會整出什麼來?”有人搖頭嘆息。
“也不稀奇啊,看它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審判邪教,鼓勵告密,賣贖罪券,哪一樣不搞得滿城風雨?贖罪券招來罵聲一片,差不多都不敢賣了;就算聖戰,不也虎頭蛇尾?”有人冷嘲熱諷。
“別說了,又豈止教廷,”說的人悄悄環顧了一下左右這纔開口:“這年頭皇室王族不也亂糟糟的,既有廢后重娶把帝國繼承人換來換去的,也有不明不白掛了的,還有被姦夫**弄死的……”有人歷數之後太息道。
“是啊,都這副樣子,哪裡還能沐浴在真神的榮光下?當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得了吧,古人就心地淳樸了?父殺子,弟弒兄,兄妹**的破事也少不了,看那《歷代帝王私人醫生回憶錄》,裡面的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真是細思極恐;還有《十日談》……”
“《私人醫生回憶錄》這本書你都有?快借給我看看……”
衆人說着說着就跑題了,開始聊起禁書的內容,說得津津有味。
“說來說去,還是這些禁書最好看。”有人突然感慨,“而且,現在教廷什麼都禁,這本書關他們什麼事,至於嗎?”
“他們害怕唄。”
“他們害怕什麼?”
“他們害怕什麼?前些日子我聽到有遊吟詩人這麼唱:他們害怕人們寫的東西,害怕人們說的話;他們害怕色情,害怕誠實和正直……”
“這首詩我也聽過。最後一句是‘他們緊張了……那麼我們究竟爲什麼要怕他們?’吧?”
“是啊,那麼我們究竟爲什麼要怕他們?看本書都得偷偷摸摸的,聊天也生怕被人告密……”
“因爲他們手中有劍,有騎士團,背後還有真神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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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爾卡行在大地上,筆直向着東方。
沿途偶有人類城池廢墟,已成了蒼狼出沒的樂園。
那宛如皎月的周伯星,依舊高掛在東方,偶有星光垂落,縈繞在他身上。
驀然,他感覺氣息有異,不由停下腳步,回首看去,只見那縷飄向遠方的星光竟突然異常明亮,如流星光華閃過天際。
此前星光飄落後,在天際分爲兩縷,也是一明一暗,但此刻卻完全顛倒了過來。
“那阿倫在搞什麼鬼?”納爾卡想了想,事不關己,繼續漫步行去。
這感應天星、接引星力當是威爾遜的饋贈,還附送了不少詩句詩文,不知爲何,讓他無比嚮往趙國,念頭一起,竟難以遏制。
他身後,茉菲爾和露妮婭計議已定,剛行了沒幾步,突然立定。
“居魯士說,法師塔已處於臨界邊緣,我必須立即趕回去。”茉菲爾輕輕道。
露妮婭怔了一下,又望向遠方,許久,幽幽嘆了口氣。
法師塔動力核心早已到位,但這一陣子茉菲爾雜事甚多,無心琢磨,這一陣子更是遠遊在外已久。
根據相關資料和已有的研究成果,身爲僞神器的動力核心徹底融入法師塔之時,可能促使法師塔產生簡單的靈智。
當然,一開始就如初生嬰兒,但此後則可能有無限的成長空間。這樣的法師塔,或許可成爲堪與神器並稱的大魔導器。茉菲爾身爲法師塔主人,早在法師塔中留下了自己的魔法印記,在此關鍵時刻怎能不回去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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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今是而昨非啊。”戴着冠冕的坎特伯雷跪在祭臺前,許久才緩緩起身,輕輕嘆道。
他身上聖力盪漾,光華如洗,轉過身來,看着衆教士,微微含笑,“克雷芒他們幾個還是執迷不悟嗎?”
“他們將保羅大人拒之門外,根本不肯見面。”一個隨從低聲道。
“他們如此頑固,主自然會收回賜給他們的榮光。”坎特伯雷教宗道。
他緩步而行間,卻有隨從來報:“陛下想和你見面一敘。”
“什麼陛下,”坎特伯雷教宗橫掃了他一眼,“在主面前,都是羔羊。哪來的陛下?”
“是,是。”隨從忙應了,垂手退到一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坎特伯雷教宗停下腳步,對隨從緩緩道,“昔日我雖然身爲樞機,但並無權柄,又素來侍奉皇室,當然效忠於他;但此刻我既然已經是真神的代言人,侍奉的就只有真神。如此,自然不同以往。你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了,也要注重自己的身份變化。對了,他想說什麼?”
“他想與您晤面一敘……”隨從小心翼翼地說道。
“很好,讓他到伯爾尼來吧。”坎特伯雷很乾脆地道,“而且,他已經多年沒到神聖大教堂來朝覲了,也該來了。”